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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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那双手又托住展昭的双臂,将他扶起坐在地上,他呼了口气,低声道谢,同时转脸去看扶他的人。
这一看,饶是他屡见生死,看惯了世无常事,也不禁要大惊出声:“你——”
此时此刻,在这座不知何处的巨大石屋中,纵横江湖近十载经历无数人无数事的堂堂南侠展昭,方一睁眼回眸,看见的居然是……
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展昭的脸!
※ ※ ※
众生千面。
人海茫茫无奇不有,以世界之大,难保不会有一个两个长相肖似的人。只是这样的人纵使能有,碰面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展昭造梦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竟能偶遇一个这样的“自己”!
两人对面,就像望着一面真人大小的镜子!
那人实在与他太像!额头是一样的宽阔,鼻梁是一样的挺直,连嘴唇抿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那人着一袭六剑盟弟子的蓝色布衣,看去英气勃勃,只是年貌较展昭要轻上几岁,恍如数年前的“他”在隔了若干岁月之后,又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情形实太诡异,但展昭久历江湖早已见怪不怪,微微怔愣之后,便笑了一下,道:
“朋友贵姓?”
自昏睡醒来,他还是第一次说出如此完整的言语。这一声出口,沙哑得快连自己也不认得了。
那人闻言,用“展昭的嘴角”勾出一个不属于“展昭”的冷笑,道:“这位朋友,你既已来到‘留青苑’,我劝你还是随遇而安罢!”
他一开口,更显露出不同于“展昭”的声音。展昭内修高深,声音沉厚,眼前这个人却有一副清朗的好嗓子,若是用来放歌唱曲,定能夺人心魄。
“‘留青苑’?”展昭喃喃重复一遍,复又笑道,“我问你名字罢了,难不成连这也吝于相告?”
——人活一世,能遇到一个与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也算奇缘。
这人的名字,他实在很想知道。
他一面问,一面便打量四周,方见这大屋之中别有洞天,不仅错落着若干小间,更有一隅小池,周遭点缀奇石,池中植着粉白的莲花。
屋内正中是一面空落落的大石桌,乃是整块汉白玉琢磨而成,桌面平滑如净,当真白得可爱。桌边竟置了一排紫藤花架,花朵烂漫开得正是时候,也给这密闭的空间添了几分活气。
但极目之处,四面都是阴暗石壁,昭示着这小苑并非善地,不过是另一个有限的牢笼。
见他相问,那人并不答言,反而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托住了展昭的下巴,细细瞧着,忽然叹息道:“你是最像的。”
展昭冲着他的头面猛吹一口气,惹得他闭眼缩手,然后笑道:“我像谁?”
那人皱了皱眉,两眼仍旧盯在他脸上,兀自叹息着:“你这眉毛跟梁越生得一般样,声音若是再清爽些,也就与邵殷的差不离了。”说着又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是要摸上展昭的眉眼。
展昭一抬手推开:“都是爹生娘养的,总有个名姓罢?”
那人遭他一推,也不见怒,那与展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还是一派淡淡的冷笑,道:“我姓姚,双名思齐,比你早来三年。你呢?你又姓什么?”
在“自己”的脸上看见这样一种笑容,展昭觉得实在趣怪,不禁咧嘴一笑,答道:“姓展,我叫展昭。”
“你叫展昭?!”谁知那姚思齐听见他的名字,就像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你也叫展昭?”
展昭挠了挠头:“怎么,这儿还有别人叫展昭么?”
“姚兄,又来了一个么?”
忽然另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随着这个声音,从错落的小屋中又陆续走出十来个人,居然人人穿着六剑盟的青衫,远看去满眼是蓝。只是来人高高矮矮,同样的衣服包裹着不同的躯壳,不同的躯壳上又生着不同的头颅。
这些人年岁不一,最小的约有十七八,最年长的一个也不过三十外岁,个个气色苍白,当是长久不见阳光的缘故。众人不仅脸色不大好,神情也大多麻木,就好像用白色的木头一口气雕出来的许多木人儿。
那三十外岁的男人径直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展昭一番,突然惊呼道:“御猫!真个是你!”
姚思齐一听此言,猛然立起身来,满脸都是震惊。他的双肩一阵剧颤,一手指着展昭的鼻子,用变了调的尖声向着那男人厉喝道:“你是说——”
“他是展昭?!他就是‘那个’展昭?!”
展昭也不明白他所说的“那个展昭”又是哪个展昭,他只是盯着那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了片刻,忽然失声道:“宋兄?!你在这儿?你——”
“原来没死?!”
被呼作“宋兄”的男人脸色一片惨白,他双手直颤,自牙缝中迸出字来道:“展兄好记性,居然还认得我‘凌霄剑客’宋隽狄!”
展昭道:“怎不记得,你我总算一场同僚,圣上给你立衣冠冢时,我还曾去吊祭……”
不待他说完,宋隽狄便仰头一阵惨笑:“人人皆道我缉盗失踪,是因公殉职,哪会想到我给人擒来囚在此地,饱受折磨!”他笑罢,亦伸出一根手指指定展昭:“你!都是为你!想当初我少年成名,举荐入仕,同你展昭并称御前双杰,我还觉得无限荣耀!想不到,最后却是为了你……沦落到此生不如死!”
展昭听罢如坠五里云雾:“宋兄,此话怎讲?”
宋隽狄猛地捋起袖子,伸开右掌:“你看吧!就因为这只手!”
展昭细细看去,那只手除了肤色苍白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便问道:“这手怎地了?”
宋隽狄目光更寒,简直要化作利刀将他片片斩碎:“有人害死我一家老少,更将我囚禁在此不生不死,全因为——”
“他看上我的手,他说,我的手很像——你!”
此言一出,展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尚未开言,便听见姚思齐的声音:“而我呢,我是因为这张脸——你看到了吧,这张脸……”
展昭想起他先前的说话,前后一串,胸中这才隐隐有些明白,又问道:“那,你们之中,谁是梁越,谁是邵殷?”
“你怎知道我的名字?”答言的青年高高瘦瘦,话音果然与展昭相差无几,只是也果然清爽许多。
“在下梁越!”面色白里带青的小伙立着一双剑眉,仿佛与面前之人有什么隔世宿仇。
展昭环顾四周,见这些身穿蓝衣的各色人等,虽然皮相迥异,但在五官四肢中间,果然都能揪出一点儿自己的影子。他看过一回,然后将目光落在一名身材矮壮,五大三粗,扎煞着手脚直愣愣站在那儿的汉子身上。
那件蓝袍皱皱巴巴,胡乱地捆在他身上,看来煞是滑稽,展昭瞧见他,便道:“这位老兄,你……又是哪里像我?”
那人遭此一问,霎时哗啦啦地落下泪来,操着浓重的岭南口音道:“吾叫展昭……吾叫展昭!”
展昭怔了怔,看看他,又看看宋隽狄等人,忽然就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他没心没肺地笑着,直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额上的伤口都绽开了,血丝顺着脸颊直淌,“原来……你们……你们都是律大哥养在这儿的……”
他的话未来得及说完,他也没有来得及看见宋隽狄抖得不能自已的双手,他只听见宋隽狄蓦然吼了一声:
“我杀了你!!”
这一声过后,展昭眼前便只剩下那一种蓝色!
乌压压的一片人影一拥而上,顿时遮没了视线……
本来还想问——你们难道,从来也没有想过逃走?
本来还想说——不如趁此机会,大家一起走罢!
只是没有机会说出了,十来个大男人的重量瞬间将他冲得直向后退,混乱中有人抓着他的手脚,有人扯着他的衣衫,有人用拳脚胡乱踢打,有人蒙着他的眼睛,有人勒住他的脖子……他只得踉跄败退,直到身后一片冰冷,才知是那张汉白玉的石桌。
“……你那是一派的风光,当然不会留意到我!姓宋的沦落至此,却都是拜你所赐!你……实在好生厉害,早就该死!”
——这是宋隽狄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是他害了我们!”
——这是梁越?
“杀了他!取代他!老子才是展昭……”
——这又是谁?
这一切是如此的荒诞。
但——事实就是这样!
在不知天时不见天日的人间角落里,展昭被许许多多个“展昭”抓住,丢在这一个荒谬绝伦的祭坛上——
供人膜拜……
供人残杀!
许许多多双“展昭的手”,制住了他的手脚,使他不能行动,甚至掩住了他的口鼻,要剥夺他呼吸的权力!
许许多多个“展昭”,都像疯了一样,把这一个“真正的”展昭淹没其中,不许他出声,不容他呼喊!
——他们要“他”的命!
一片大乱中,唯独那矮壮丑陋的男人独自缩在远远的角落内,和着眼泪鼻涕,操着浓重的岭南口音一直喃喃:
“吾为啥要叫展昭……吾为啥要叫展昭?吾改名还不行么……”
五、离梦(1)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五、离梦(1)
秋高雨驻,蜀地山青如洗,高处绝峰缥缈,宛如云上仙境。
峰崖之下,成都近邻都江堰一带,却如被狠狠剜了数刀的溃烂皮肉——堰损滩毁,“水养”成都的千载持衡一夕祸败。大雨滂沱时节,暴增的江水湍流,恍如重得自由的远古猛兽,急不可耐地漫过堤坝,在一片平原上张牙舞爪、汹涌肆虐。
成都府城自古乃繁茂之地,人丁兴旺,城周星罗散布着百余村镇,此次虽因雨前及时疏通宝瓶口分流,未成大难,毕竟雨水来得丰沛,仍有小半地势低洼之处遭灾。大片屋舍农田淹没水中,灾民们扶老携幼,哀泣着告别在水灾中失散的生死未卜的亲人,告别祖祖辈辈留传下来的熟悉的耕地,向着地势稍高的乡县迁徙。
滔滔的洪流,恰如天意轮回的一双巨手,残酷而公允。大水过境,倾覆了众生千面无数的生生死死,亦淘尽了蜀山百里多少的是是非非。
一往无回。
都江堰左近受灾最重,迁徙的人列仿佛混浊而沉默的江流,乍看去望不见首尾。在这避难的人潮之中,却有三人逆潮一般,向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蹒跚而行。
说是三个人,其实仍可行走的只有两人而已——一名身着黑衣背负铁剑的魁梧汉子,以及一个满身污垢挎着只刀囊的蓬头老丐。那不能行走的“第三个人”,便是那黑衣汉子怀中一个昏迷不醒的白衣青年。这三人皆是衣衫碎裂满身伤痕,尤其那黑衣汉子,一身的皮肉处处露着划伤,干涸的血痕和着泥浆,凝结在体肤上,连片斑驳。
他们,正是为解都江堰之劫苦战律南天而先后重伤的步惊云、简伯青和白玉堂。
三人之中,以简伯青最为幸运。律南天乱中出掌,未曾打着他任何要害,他摔出去时又卸去了大半劲道,是以能够及时攀住崖石,藏身活命。
步惊云伤在其次。他身受律南天一掌的刹那,已同时还以一掌,一直潜藏于体内的摩诃无量力量亦本能地发出反震。而律南天被麒麟火劲一逼,掌力已然迟滞,步惊云虽被他轰入石壁,幸有两大劲力护住周身,内腑骨骼并无极大损伤,尚能行动自如。
而白玉堂伤得最重。他胸口遭到重击,多条肋骨俱有损伤,紧接便从高处跌落急流,损伤的肋骨险险擦过肺叶,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幸喜他虽不熟水性,所习“万流归宗”的内功却能借助流水之力自行疗体,这才存住一线生机。穆尔达寻获他后,为保其不死,倒也曾替他正骨治伤,并喂他服下几味续命的猛药,加之步惊云耗费一整日灌注内力,此时他总算转危为安。只是以白玉堂目下的伤势,至少有百日工夫形同废人,莫说与人动手,只怕连自在行动也属困难。
行走颠簸良久,白玉堂忽然挣动了一下身体。这一下轻微的挣动,已牵动了他受伤的内腑。他手指颤动,抓住步惊云一角残衣,口中喃喃出声:
“……痛……”
他已昏迷数日,这才是头一回有所知觉。简伯青耳尖,忙扯住步惊云道:“步堂主慢些儿!白大侠这是要醒哩!”
步惊云停步低头,只见白玉堂眼睫抖动了几下,撑开一条缝,依稀看得出眼珠儿左右转了转。
他打量过身边,轻轻翕动着嘴唇,低声道:“展昭……呢……”
简伯青惨然道:“南侠大人教律南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