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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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得更急,似乎一定要快过“云”才罢休。不料这酒虽是新米酿制,却辣得很,呛得他连着咳了几声。
“云”默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咳嗽。
虽然有点像,但云毕竟不是“他”。
如果是“他”……
换作是“他”,此时一定会伸出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一拍这少年的背脊。
明明只是一般的呛咳,白玉堂却咳得比任何一次都要久。
白玉堂咳完了,他的仆人“云”也终于动了。
“云”抓过酒壶,又将两个杯子斟满。然后拿起自己面前那杯——再度一饮而尽。
笑容刹那重回白玉堂的脸庞:“你这死木头……”
他拿起酒杯,一本正经地对着“云”举了举:“本少爷一生没几个人入眼……今天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你交不交我,也是随便。”
举杯欲饮,但他的酒杯还没送到嘴边,便被一阵嘈杂打断。
小小的客栈店堂中乍然涌进了二十几个头戴斗笠手把竹竿的短衣汉子,甫一进入,便即分散成五六拨,各自选了进出的要害处据桌而坐。
“快坐好!‘点子’看就到了!”这帮斗笠客的首领是一个五十上下的干瘦老者,他压低喉音急急说毕,众短衣汉子便压低了斗笠,各取了筷子酒杯,随手打着掩饰。
饶是如此,他们的眼神面色,已然透出浓浓杀机,仿佛漆黑浓云密布在狭窄的店堂中,迫得人喘息都困难。
有识趣的客人,已纷纷避了出去。
白玉堂主仆却没有动。
白玉堂当然不会动。他少年成名,江湖上的仇杀纷争早已司空见惯,如今这一触即发的险状,于他只是寻常戏文。
“云”也没有动。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已在霎那之间,变得更加黑沉。
因为他一双冷眼,刚刚捕捉到了一句对于“江湖”来说再寻常不过的言语——
“大家千万要冷静!只有冷静等待,我们才能为老堂主报仇!”
五、云怒(上)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夜长人奈何
五、云怒(上)
初夏季节,风云易变。
方才还是青空湛湛,转眼就乌云压城。急风撼树,叶落惶惶,远雷在云层深处起伏,一场涤荡全城的暴雨正在酝酿……
客栈中光线渐暗,宛如黄昏。因着有不能得罪的客人在座,掌柜的连忙吩咐掌灯。借着晕黄烛光,白玉堂假装饮酒,偷眼扫向四周。
此刻店堂内共坐了二十三名斗笠客,各自牢握手中竹竿、胸膛剧烈起伏,心中的紧张显而易见。
白玉堂拈着杯子晃来晃去,半杯酒映着他一张俊脸,这张脸上的笑意正愈积愈浓。
这二十三人要做什么事情,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见他们心事重重草木皆兵的形状,极不适合伏击,可见不擅此道。
二十三名不擅伏击的江湖汉子,却齐刷刷候在一处等待伏击某个人,白玉堂不禁对这个将要出现的人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又瞥了眼身旁的云。他这个威猛的仆人似乎永远只有这么一种死人般的冷淡表情。
可是不知为何,白玉堂竟有种奇怪的直觉——这片莫测的浓云正开始不知不觉地……流动……
雷声渐近,像如巨大的车轮,隆隆转动着逼向人寰。
忽然步声急响,门廊外奔进来数十名身着黑色短衣的精壮汉子,皆佩挂着锃亮的纯钢刀剑。他们分列于不大的店堂两边,面容肃穆,其中一人高声喊喝:
“云怒堂主到——”
这一声吆喝颇似京城新兴的戏文喊场,加上那汉子操着浓重的蜀中口音,听来格外惹人发笑。
白玉堂却笑不出。“云怒堂主”四字甫一入耳,他当即动容!
眉州小小的古城,所以在江湖上占据这样重要的地位,正是因为云怒堂的存在!
云怒堂创立于三十年前,白手起家,却至今屹立不衰,全赖开山堂主云垂野的威望和手段。近二十年来,云老堂主就似这巴蜀江湖的定盘之星,坐镇了一个世代的平衡与安宁。
然而,十日前,眉州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云怒堂主云垂野于睡梦之中遭帮内亲信刺杀身亡,云怒堂也随即易主!杀他的人,据说竟是他的弟子,名字叫做……
“郑昊那狗贼好大的排场!”一个斗笠客愤愤地低声道。
干瘦老者默默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那人便闷下面孔,收藏起一脸的愤懑。
随着那声吆喝,客栈的掌柜与伙计都整肃了形容上前恭迎,可见云怒堂在本地的威势。
门口终于现出一个身着锦绣紫袍的高大男子,貌有三十外岁,腰挎一柄黄金嵌饰的长剑,华贵非常。左右各有一名亲随,左侧乃是一文士打扮的黑汉,薄薄的青色绸衫紧绷在中年发福的身体上,眼珠滴滴溜溜瞥着主子,满脸谄媚笑容。右侧紧跟一名灰布长衫的少年,约有双十年纪,样貌平平,算得端正忠厚,背负着一张铁臂重弓与二十余枚钢箭。
这紫衣男子,自然便是那轼师自立的新任云怒堂主,“彩云剑”郑昊了。他身边的灰衣少年,是昔年云老一手提拔,年仅十六岁便任云怒堂眉州分舵主的“铁弓”秦岚。而那青衫黑汉,乃是郑昊面前一等红人,刚升为云怒堂总舵总管的乔嘉仁。
眼见郑昊亲身临门,合店顿时静默,惟能听见乔嘉仁絮絮连声:“堂主您小心,小心着门槛儿……哎,什么味儿!这破店子,雨还没下呢,就是一屋子的霉味儿!”
他言语无礼,但店家不过陪着笑脸,丝毫不敢反驳。别看乔嘉仁武功才智在云怒堂中排不到前头,若论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眉州总舵三百多口人却无人能出其右。先前因他言语虚浮,颇不招老堂主欢喜,如今帮里内乱新旧更替,他便瞅准了东风青云直上。这眉州地界,云怒堂既是土皇帝,哪个商家又敢开罪这当红大太监?
店内此刻,无论是默默静候的斗笠客人,还是云怒堂主带来的随从,人皆一脸森寒。
“云,你且看着,好戏要开锣了。”白玉堂倒是饶有兴味,叼着酒杯紧招呼,一双桃花眼左顾右盼,笑得贼气十足。
云依旧木无表情,仿佛对这一切兴趣缺缺。
他的确无视所有人,可是他却看到了一个眼神。
这帮人走入店门的瞬间,“铁弓”秦岚的眼睛曾经瞟向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斗笠客的首领,那名干瘦老者。
他们之间,必有某种联系……
情势已不容他揣测下去,剧变突生!
几乎就在秦岚眼神一动的同时,那数十名云怒堂的黑衣随从陡然散开阵势,直扑众斗笠客!事发突然,斗笠客们根本不及反应,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弟兄每个人身后都站了两名黑衣人,刀剑出鞘,弩拔弓张。
斗笠客们面面相觑,霎时乱了方寸——谁能料到本是前来伏击别人的,却反遭那人的伏击?
一个年轻人不顾已经架在脖上的钢刀,猛地拔出藏在竹竿内的长剑,狂怒直扑秦岚:“叛徒!你出卖我们!”
平心而论,他出手并不慢。可是他身后的黑衣人出手更快——左边那个一刀格住青年的长剑,右边那个随着他跃起,掌中薄剑刺出,竟生生穿过腿骨,将他钉在了地板上!
青年惨嚎起来,干瘦老者再也稳不住,拔剑怒喝道:“弟兄们,今日横竖是一死!我们拼了!”
一声令下,余下二十一名斗笠客人人拔剑,与身后黑衣人近搏起来。狭窄的店堂杀声顿起,血腥弥漫,店家与仅剩的几个客人忙忙往桌下钻去,以避池鱼之殃。
仍然稳如泰山的,除了云怒堂主与他两位心腹,就只剩下白玉堂主仆二人了。
郑昊按定腰间彩云宝剑,略向右偏了偏头,问道:“南首桌上的是什么来头?”
秦岚道:“回堂主,还不清楚,看情形当是远客。”
郑昊道:“你们也去,速战速决。”
秦岚与乔嘉仁得令,旋即扑入战圈。
乔嘉仁大喝一声,肥硕的身子忽然灵若矫猿,腾挪间即展双臂,双拳左右开弓重击而出,右拳狠狠砸在一人太阳要穴,那人顿时七窍喷红,闷哼一声便倒。他左边却是一个瘦削少年,顿时受惊,虚晃数剑疾步后撤,乔嘉仁紧追不舍,左手箕张,只听“咯嘞咯嘞”骨节爆鸣,他左臂陡然拉长寸余,一爪凿进少年的右肩!
少年痛呼,长剑脱手,正在全力肉搏的干瘦老者立时分神关顾,口中唤道:“小畋!”
原来老者姓薛名安,是云垂野多年的亲随,原云怒堂眉州分舵副舵主,这少年正是他的独子薛畋。
“秦岚动手!”乔嘉仁生擒薛畋神气高涨,大叫道。
秦岚早已取弓在手,便即挽弓放箭,只见一道白光直奔薛安面门!薛安知道厉害,运足浑身气力,挥剑去卸来箭,不料那钢箭竟带了一股强大旋劲,霎时将他长剑震断,更连他的人也一并甩了出去!
“砰”的巨响传来,只见秦岚的钢箭已将客栈砖墙钉穿。薛安虽未中箭,在一甩之下也摔得不轻,未待他爬起,已被若干钢刀围住,动弹不得。
此时众斗笠客或已惨遭屠戮,或者已被生擒,败局已定。
※ ※ ※
银蓝色的霹雳撕裂长空,惊雷骤响,骇人肝胆。
暴雨终于降临。
天色却在如帘幕般的雨水中,微微明亮了一些。
店外雨洗,店内血洗。
郑昊大步迈过浴血的地面,走到一张桌前端然坐下。秦岚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边。
云怒堂四十名帮众伤十九死三人,二十三名斗笠客伤十七死六人,为首的薛安、薛畋父子已遭生擒,被双双拖至郑昊面前,按伏在地。
但郑堂主并不满意。
因为整个店内,到此时还端然坐着的,居然不只他一人。
白玉堂和云稳坐如初。
“昨日我杀你,今日你灭我,今日饮罢明日酒,不知明朝命何如……呵呵,所谓江湖。”白玉堂口中喃喃笑意盎然,几乎要唱出声来。他翘着脚晃着腿再度把手伸向了酒壶,就像看过了一场精彩的表演,意犹未尽。
云仍旧静静坐着,冰冷木然。
但他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住被人按倒在地的薛家父子……
他是觉得薛家父子很有趣?
还是……在他已经遗忘了的记忆里,也曾有过一段这样的父子亲情,将他一生牢牢地牵系?
郑昊也是江湖人,懂得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虽说已身为蜀地龙头,毕竟得来不光彩,他并不想在此时跟来历值得考究的人物打交道。惟今之计,总是先行清理门户最重。
郑昊望着薛安冷笑道:“薛副舵主,可怜你这一片忠心!你以为串通了小秦便可以将我骗来此地,杀我报仇么?”
薛安仰起头颅“呸”了一声,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他脚面上,怒骂道:“畜牲!当年我早知你是个人面兽心的货色,是老堂主他宅心仁厚不愿将你赶走!如今老堂主遭了你这畜牲的毒手,我们报不了大仇,亦会有他人来报!畜牲,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老棺材瓤子!反了你了!”乔嘉仁狠狠一脚踢在薛安脸上,登时踢得他牙齿碎裂,脸颊亦肿起大块。
薛安仍不低头,又将满口的碎牙和血尽数喷向站在一旁的秦岚,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堂主养你教你,对你恩重如山,你就这样报答他?都怪我错信你,害死了老弟兄们!”骂到这里,一双老眼之中已现泪光。
灰色衣襟染上斑驳血渍,秦岚面色有些苍白,却没有出言反驳。他紧握铁弓,一动不动。
郑昊暗瞥了秦岚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遂收回目光,仍旧冷笑道:“小秦强过你这老家伙的地方,就是他永远知道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姓薛的,现在你们十七条人命就捏在我的手上,是死是活,端看你是否识相!——你方才说还会有人来找我报仇,告诉我此人的名字,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薛安毫不迟疑骂道:“呸!我们既来杀你,就没打算留命回去!畜牲!你即便今日杀光我们,他日自有你抵挡不过的人来为我们报仇雪恨!我要你日日惊夜夜怕,只等着他来送你上西天!”
郑昊大怒,拍案而起,对乔嘉仁道:“将姓薛的小子卸去一手一脚,再看他老子说不说!”
乔嘉仁残忍地笑道:“堂主英明!薛老鬼,你可莫怪我……啧啧,你儿子的胳膊可真细哪!”
他说着便伸手取过一把钢刀,对准了薛畋的右肩骨。
薛畋惊得拼命挣扎,涕泪交流地凄厉叫道:“爹!爹救我啊——”
秦岚仍然稳得好像一尊石像,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右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