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神家族-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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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乃又拿出手绢,静静擦拭眼角。
“静马曾经被部队征召过两三次,最后一次是在昭和十九年春天。那次他出发的前夕,我曾去富山探望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将是我们母子最后一次会面,于是我忍不住告诉他我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当时他就问起亲生父亲的事……”
“你告诉他了?”
“是的。”
菊乃一点头,珍珠般的泪珠便自她那双不灵活的眼眸滑下脸颊。
金田一耕助看到这一幕,着实感到胸口发闷,只好把视线自她脸上移开。
橘署长则清清喉咙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你告诉过静马当时为什么离开佐兵卫先生的原因了吗?”
“是的,如果不提这件事,只怕那孩子会怪我不认他让他吃这么多苦,所以……”
“你还告诉他关天斧、琴、菊的诅咒?”
橘署长原本打算尽量以平谈的语气提起这件事,可是菊乃闻言,还是震惊地抬起头,畏缩在看了三人一眼后,随即又沮丧地低下头。
“是的,因为我想让我的孩子知道我曾经吃过的苦。”
菊乃肩头不住拌动,还不时用手绢拭去泪水。
这时,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忍不住插嘴道:
“当时静马有什么反应?他一定相当愤慨吧?”
“不,那孩子原本个性就非常温和,从不懂得怨恨别人,所以当时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断流下眼泪。”
“后来他就这么进入部队,离开祖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金田一耕助说着,神色黯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雪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玻璃窗外不时有白色的雪漩在狂乱地卷动着。
金田一耕助茫然地望着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
(静马这位青年也真可悲,他好不容易知道自己亲生父亲的事,还来不及有所感触,就必须放下这一切,前往战场。
谁知道在战争中,等待他的是鱼雷、或是轰炸机呢?
他又是否能躲过这些袭击活在人间?)
一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便蓦然转过身,回到菊乃的身边。
他轻轻按住菊乃的肩头,低头看着她。
“菊乃女士,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好的。”
“你看过佐清吧?他戴了一张橡皮制的面具……”
“是的,我知道。”
“那张面具是模仿佐清的脸型制作而成我想问你,静马是不是长得很像佐清?”
金田一耕助最后这句话,等于为这间大厅投下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不但橘署长和古馆律师面面相觑,就连菊乃也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三个手印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过了好一会儿,菊乃才喘着气问。
她整个人深陷在座位中,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渗出,而那双不灵活的眼睛里则充满恐惧的神色。
“这么说,他们两人果然长得很像罗?”
金田一耕助再度问道。
菊乃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声音沙哑地说:
“我第一次看见佐清的时候,的确感到非常惊讶。虽然他的脸并不是真实的脸,而是橡皮制成的面具,况且我的眼睛也不好,但那个孩子真的很像静马,不,他们不只长得像,简直就跟双胞胎一样;所以当时我几乎以为是静马坐在那儿呢!
可是仔细看了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不是静马,佐清的眉毛、眼窝,以及鼻子的部份,都跟静马不太像。不过即使如此,两人乍看之下还是十分神似。这或许是因为佐清和静马都长得像佐兵卫先生的缘故吧!”
菊乃平静地说完这段话,又用手绢拭去溢出的泪水。
她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至今仍下落不明,内心自然十分悲痛。
这时,橘署长突然转向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没什么、没什么。”
金田一耕助慌忙别过脸去,回避橘署长的视线。
“我原先并不知道,只是因为佐清和静马两人都有血缘关系,年纪又相近,所以我才怀疑两人会不会长得很像,不过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竟会相像到犹如双胞胎般。”
金田一耕助站在菊乃身后,胡乱抓着一头乱发,然而,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橘署长以怀疑的眼光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后,便耸耸肩膀,转向菊乃。
“菊乃女士,你知道静马现在的消息吗?”
“不,我不知道。”
菊乃直截了当地否认了。
“如果我知道,也就不必这么担心。”
说完,她又用手绢捂住眼睛哭了起来。
“静马不是知道你的地址吗?”
“是的。”
“那么,只要他平安无事,应该会捎封信给你才是。”
“嗯,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一直、一直等待着他的消息,日夜企盼他能写封信给我……”
橘署长听了菊乃的叙述,内心也非常同情她的遭遇,他望着这位厉尽沧桑的妇人,再度开口:
“菊乃女士,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会来到这栋府邸教琴呢?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
菊乃擦干眼泪,静静地抬起头。
“署长先生,今晚我特地来拜访你,就是希望能澄清这件事,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一直到前年为止,都是由古谷焦雨女士来这里教授古筝,但是焦雨女士后来由于中风,一病不起,所以就托我来代她授课。当我知道自己必须重回上那须时,吓得赶紧当场回绝,再加上她又告诉我,学琴的学生中有一位是松子夫人,我更是害怕得不得了……但因为那时我遇到不少状况,若是不接受这份工作,生活就会陷入窘境,于是我拼命安慰自己,那件事巳经过三十年了,更何况我的名字、容颜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菊乃说到这里,不由得落寞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想松子夫人或许已经认不出我,而且我也很想见见佐兵卫先生,所以才大胆接受这份工作。不过,我必须强调,除此之外,我真的没其他企图,这一切只能说是命运的作弄。”
“后来,松子夫人果然没有认出你?”
“是的,毕竟我的容貌巳变了许多。”
的确如此,想要从现在的她身上寻找昔日青沼菊乃的倩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当初菊乃能集佐兵卫先生的宠爱于一身,想必拥有极美丽的容貌,但现在的她却一双眼睛突出,另一双眼睛凹陷,而且额头上还有一块伤痕,叫人怎么看都想像不出她曾经是位美女。
再说,菊乃曾是纺织工厂的女工,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一位有名的古筝老师,当然让松子始料所未及,可见三十年的岁月可以编织出多少形形色色的命运!
“这么说,你前年来犬神家的时候,佐兵卫先生还在人间喽?你跟佐兵卫先生见过面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我每次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睡了。再加上我的脸已经变成这样,老实说,我也不希望他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菊乃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
“不过,也正因为我来这里教授古筝,所以犬神家的人后来才邀请我参加佐兵卫先生的葬礼,让我能在他灵前上香,否则以先前的情况,我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还能送佐兵卫先生最后一程。”
菊乃说到这么,眼眶又是一阵湿润。
(如此看来,佐兵卫和菊乃之间并非只是短暂的鱼水之欢,他们彼此心系对方,只是在那三位如泼妇般的女儿牵制下,两人不得不含泪分手。)
一想到佐兵卫临终之前,菊乃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见他、说出自己的身分,只能把泪水往自己的肚子里吞的情景,金田一耕助便忍不住为菊乃掬一把同情之泪。
橘署长似乎也感染了现场感伤的气氛,他咳了几声之后,才勉强打起精神说:
“原来如此,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我很好奇,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命案和斧、琴、菊的诅咒有关吗?”
菊乃闻言,身子不禁微微颤抖一下。
“不,我完全不知道。佐武遇害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死竟和这三样传家之宝有关,直到第二次佐智遇害时,那时我正在教授松子夫人弹琴,突然有一位刑警走进来……”
“嗯,对了!”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忽然插嘴道:
“我知道吉井刑警赶来这里报告丰田村发生命案的时候,你正在教松子夫人弹琴,所以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好的。”
“听吉井刑警说,他一提到这次的命案似乎和斧、琴、菊有关,松子夫人就突然用力拉了一下琴弦,以至于琴弦的一声断掉了?”
“是的。”
菊乃一面点点头,一面张着她那双不甚灵活的眼睛问:
“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不,跟这件事无关,我想问的是后面发生的事。当时松子夫人右手的食指指腹似乎流血了,因此吉井刑警惊叫道“‘唉呀,你受伤了!’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当然记得。”
“那么,为什么当松子夫人回答:‘是的,刚才琴弦断掉的时候……’你会觉得不可思议而皱起眉头,并重复说了一次‘刚才琴弦断掉的时候’呢?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菊乃歪着头想了一下才说: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不过好像有这么个印象。”
“听吉井刑警说,松子夫人一听到你说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可怕,而且还充满腾腾杀气以及一股难以抚平的恨意。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真的吗?”
菊乃惊讶地望着金田一耕助。
“大概是困为我眼睛不好,根本没有发现到这件事。”
“这样啊……不过,听说她的样子非常可怕,正因为如此,所以吉井刑警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才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当松子夫人说她因为刚才琴弦断掉了流血,你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呢?另外,当你重复说完她那句话的时候,松子夫人又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真相?”
菊乃一动也不动地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开口说:
“我并不清楚松子夫人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但是我却知道自已为什么会重复她所说的那句话,虽然我不记得是不是真的会说过这句话。或许是因为我实在感到太不可思议,所以才无意间说出那句话的。”
“太不可思议?”
“嗯,松子夫人那时之所以会流血,只是由于伤口正好被琴弦打到,其实她并不是那时受伤的。”
“那么,她什么时候受伤的呢?”
“前一天晚上。你们也知道,吉井刑警来的前一个晚上,我也在教夫人弹琴。”
“前一天晚上?”
橘署长惊讶地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但金田一耕助倒没有出现特别吃惊的神情。
“你说的前一天晚上,就是佐智被杀的那个晚上吗?”
“是的。”
“松子夫人为什么会受伤呢?你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说得更详细点?”
“这个嘛……”
菊乃不安地搓揉着手中的手绢说道:
“我教松子夫人弹琴人时候,她曾经离席过两三次,每次离开都只有五分钟或十分钟左右,但是不知道在她第几次离席后,回来时候就变得有些奇怪。虽然我的眼睛不好,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更何况我的耳力并不差;不是我自夸,我长年累月钻研琴艺当然可以轻易分辨出古筝的音色,所以当时我立刻就听出松子夫人的手指受伤了,而且她受伤的部分一定是食指,但松子夫人却仍一直忍着疼痛弹琴。”
随着菊乃的叙述,金田一耕助也慢慢兴奋、激动起来。刚开始他还只是缓缓抓着头发,后来却越抓越激动,到最后甚至五根指一起拼命地脑袋上乱抓。
“那、那么,松子夫人并、并没有主动提、提起受伤的事罗?”
“是的,她一个字也没说。”
“那、那么,你有没有问……”
“不,我什么也没问。既然对方有意隐瞒,我想就不便提起这件事,所以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原、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吞了一口口水后,情绪也镇定多了。
“因此,当隔天松子夫人说她刚刚受伤时,你才地不解地重复这句话?”
“是的。”
“但是,松子夫人为什么会因此而脸变色呢?”
菊乃再度用力搓揉手中的手绢回答:
“嗯,这一点我并不是很清楚,或许她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因此当我重复这句话时,她才会这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