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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高木彬光-纹身杀人事件-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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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若是在闹区还说得过去,但在这山区的澡堂中出现如此好的纹身女子,真是一件罕有的事。
  这女人并没有害羞的表情,在拥挤的人潮中大家让出一条路,她大步地走着,在供水池中舀起水,旁若无人地洗起澡来。
  “那个人是谁?”
  “这附近也有那样的女人吗?”
  “一定不是良家妇女……”
  在更衣室,飘荡著这样的低语。
  “那个人是女贼,有前科的。”
  “她身上刺的是什么花样?恐怖,像那样大的刺纹连男人也少见。”
  小声谈话的有妇女也有学生,都在浴池内外议论着。这个女人的举止正如女王般大胆,她背上蠢动的大蛇,将蛇头高高抬起对着周围的人吐着红信,被温水泡红的大蛇似乎正在嘲笑那些畏畏缩缩的景况,一直盯著不放。
  “妈妈,那个人为什么穿着衣服洗澡呢?”
  对这个天真孩子的质问,没有一个人发笑,只有害怕且充满好奇的眼光,不是从正面,而是从旁边或侧面注视着这女人身上的刺青。
  约过了二十分钟,绢枝从浴缸出来,站在镜前照着自己的背并不住地回头看,然后慢慢地穿上衣服。绢枝活生生的刺青被人家看到,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在绢枝活着的时候看到此大蛇丸的人,只有那个恐怖的杀人魔而已。


  当晚约九点,研三在家中,与哥哥搜查一课长松下英一郎下着将棋。
  棋盘旁的威士忌已喝掉半瓶,由研三的脸色和盘上的棋子判断,二个人都醉了。
  “研三,最近学校那边如何?”
  看起来似乎棋的形势较有利,英一郎的眼光便从棋盘离开,问研三。
  “每天都一样,十年如一日,都是这样过的。”
  “嗯!我想也是,既然你也学法医学,是否也偏向现实主义来了呢?”
  “现实主义吗……是,我走了。”
  “你的马到这来会给我的兵吃掉,谢谢你,我吃了。我是问你对侦探小说已经研究得可以毕业了吗?”
  “侦探小说……好!将!”
  “唉!那一步我一点也不怕。我做了十几年的搜查课长,都是处理杀人事件;但却都没碰过像侦探小说中的情节。我这样接你这招如何?”
  “过去也许没碰过……但将来的事,你又不是神,如何能预知?”
  “将来也不会发生,这就是我的现实主义。你看车就这样来,你这下子可输了。”
  研三看着棋盘叹息,却突然大笑起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
  “哥哥对下棋这方面,看来也不太像是现实主义。这个车将错了,这地方有我的马守着。”
  “我看!我看!”     棒槌学堂·出品
  看出究竟的英一郎,也同样地发出笑声。
  “嗯!果然是啊!到底什么时候你的马竟跑到这儿来了?”
  “若我没喝酒的话,你前几步怎么走我都会记得,怎么会在不让你的情形下,你我平手呢。”
  “哈!这盘算平手好了。”
  英一郎笑着将棋收入盒中。
  “今天很闷,好像是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是啊!讨厌的夜晚,心中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不要吓我,至少像这样的夜晚也让我好好地休息一下吧!成天案件、案件的奔波,真让人受不了。”
  “被称为‘鬼松’②的哥哥,有时候竟也喜欢休息!”
  “到了民主时代,就是在地狱,鬼也会罢工。”
  两兄弟如此地谈笑着。在侦探小说会出现的事件过去没碰过,以后可能也不会碰到,这一直是松下课长的主张。自称热中侦探小说的研三,很遗憾至今还没有可以反驳哥哥主张的材料。
  但就在今夜,二人下棋的时候,在大东京的一隅,发生了所有侦探小说中也无法比拟的怪异杀人事件。而松下搜查课长也想不到他弟弟研三,一个五尺六寸高、二十二贯重③的柔道三段高手,这个现实主义者竟然会成为这出惨剧的发现者。
  确实是个令人难以入睡的夜,一点风也没有,窗口的风铃也毫无声息。在遥远的地方传来高昂的火车笛音,像是女人将死的悲鸣,划破阒寂的长夜。





  ①鐤(dǐng),金属制的鼎状物。

  ②鬼松,可能是戏称,当指松下英一郎破案能力近乎鬼神。

  ③五尺六寸高、二十二贯重,约合一百七十公分高、八十三公斤重。贯,重量单位,1贯约为3。75公斤。 
  




第六章 

  
  八月二十八日的早晨,是个天空连一块云都没有的晴朗日子,松下研三在下北泽车站下车,仰视天空,眼中还残留着宿醉的影子。
  火车站前排列着在战后随处可见的简陋摊贩,有大蒜臭味的人们以很奇怪的眼光看着研三的脸孔,他马上就脸红了。大概是因为一大早去找有刺青的女人——野村绢枝,而感到良心不安吧!
  第一次到这儿,觉得这儿的路奇怪而又复杂。虽未见战祸的痕迹;但稍走偏一点,就可通到令人想不到的地方去,以为是走离了电车的轨道,在那还是隐约可见的。
  觉得自己还没完全醒——研三笑自己,并对自己说“镇静下来”,然后在住宅的旁边划根火柴点了根烟。
  清晨的住宅区没有路人,经历战火后的市区毫无生气,街上看起来好像刚拍摄完电影的人工外景。
  那儿有一个人摇晃着脚步,左顾右盼地向研三走来。
  看到此人的面部,研三的脸顿时僵硬起来,急忙躲起来,等对方走过去。
  那是稻泽义雄,还好他似乎没看到研三。
  喜爱打扮的他,为何好像睡醒后没梳理一般,头发蓬乱不已,双眼充血通红,脸色如槁木死灰一般。他好像带了个小小的包袱,神经质地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讲些什么,看起来有点恐怖。
  “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棒槌学堂·出品
  经过研三身旁时,他如此嘟哝着,莫名的不安掠过研三心中:稻泽义雄怎么会这么早去拜访人家?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像猪一般的男人,是否与绢枝一起过夜?大概不会吧!
  大概是暑热的关系,研三感到呼吸困难。他用绉绉的手帕拭去额头的汗水,向着稻泽义雄过来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挂着“野村寓”牌子的房子,是那种战前公司课长或专科学校教授们,存了点钱盖来作自己房子的小住宅;虽是那样,但依目前为了十五坪以下的建筑而吵闹的住宅情况而言,实在是好得太过分了。
  绢枝的住宅在这当中算是很好的,面对马路的是种满花草的围墙,混凝土的高墙与隔壁和背后的房子隔开,占地在一百坪以上。
  研三按了下电铃没人回答,又按了两三次也没听到房中有任何声音。
  大概是坏了吧!研三推一推门,但是从里面拴着打不开,不过旁边木制的通道门,却一点都没阻碍,很快地被推开了。
  庭院里是菜地。不管食物取得如何困难,像绢枝那样的女人居然会自己种菜真是不可思议。院中的蕃茄、南瓜随意地伸出枝叶,大概收获的情形也很靠不住。
  研三走过铺石子的通道,站在大门前。木板门还关着,好像里面的人都没有醒。
  研三再按电铃,依旧没有回音。
  “怎么搞的?”
  研三小声地说,一种莫名的不安渐渐浮上来,对稻泽义雄的嫉妒,更平添一份不知名的恐怖。
  顺着此建筑绕到后面,有一块木板门像大门牙被拔掉似的开着,研三走近一步把头伸入住宅中。
  “野村小姐!”
  本来是想叫绢枝小姐,但喉头一鲠却又叫不出来。
  逐渐习惯了住宅中微暗的光线后,映入研三眼帘的是满屋狼藉的景象。
  那个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看来好像是绢枝的寝室,衣橱已被撬开,衣服散乱一地。有条红色带子从衣橱的把手一直拖到榻榻米上,因光线的关系看起来好像一只大蛇在游动。比这更让研三吃惊的是,他眼前两三公尺的榻榻米上染着一块如牡丹花形的血痕。
  有人抓住研三的肩,研三的脸皱起来,好像遇到杀人犯一般颤栗不已。
  很意外的,那是早川博士。纯白的麻质西装烫得笔挺整齐,没有一丝污点,头戴草帽,手持藤杖,态度十分优闲。
  “你是松下先生?先生,你对刺青夫人仍是如此痴心?”
  “先生,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事情不得了了!”
  研三拉着博士的手腕,指了指榻榻米上的血痕。博士脸上的笑意尽失,已经点燃的“和平”牌香烟,也掉落在地上。
  “松下先生,来!”
  博士叫着,脱掉鞋后将脚踏入住宅中,又慌张的回头看。
  “不要破坏指纹,也不要碰到任何东西。”
  他以一种锐利的口吻警告研三。
  八张榻榻米大的房间有一间、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有两间、四张半榻榻米大的也有两间,大部份的是三张杨榻米大,这就是住宅的隔间方式,两人到处搜查。所有的房间都被弄得乱七八糟,好像没有人在的感觉。血迹从二人进入的房间开始,一直沿着中央的廊下到厨房。
  若再仔细搜查,也许会注意到其他事情,不过对此时的两人而言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研三十分焦躁,早川博士亦惴惴不安。
  研三将眼睛闭上,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一瞬间似乎传来了女子的泣声。
  “松下先生,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有!但……到底是什么?”
  “水吧!水龙头开着水一直流的样子。”
  确实不错,是廊下的尽头传来的声音;走近一看,好像是间浴室,褐色坚固的门紧闭着,挡住了二人的路。
  松下研三将手用手帕包起来,虽然没有锁匙孔,但门却打不开。
  “谁?……是不是有人在里面?”
  博士不讲话,默默地跪在廊下。门有一点点裂痕,宽约一毫米、长约两三厘米,简直是不算裂痕的裂痕。
  博士突然回头看。
  “太残忍了!”
  他小声说,并指着裂痕给研三看。
  研三凑过来看裂缝,由于太细了无法看见浴室的全部,但却看见在白色磁砖的地板上,有个像石榴般的女子手腕切口在那里。
  若是换了别人,也许会吓昏过去;但研三却有特殊的能耐——他是医生,又从军多年,已看惯了战亡的人,对尸体并不感到害怕。然而,在此时此地发现这种尸体,也给人很大的冲击。
  “松下先生,打电话给警察局,这里应该有电话。”
  研三听到博士的话才猛然惊醒,急忙赶到大门旁的电话机那儿。
  “喂!警视厅吗?请帮我接搜查一课长,请课长听电话……大哥!我是研三,有重大事情。”
  “怎么这么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哥哥的语气强而有力,研三听到他的声音。如同获得神的援救一般。
  “强盗杀人啦!”
  “杀人吗?”
  搜查课长的声音变了,但马上又接着问。
  “地点在那里?”      棒槌学堂·出品
  “北泽四丁目叫野村绢枝的女人家里。”
  “死者是谁?”
  “不知道,无法靠近现场,只能从缝中看见洗澡间内尸体的切口,门从里面反锁着。”
  “是谁发现的?”
  “我和早川博士,他是东亚医大的……有名的刺青研究家……木板门开着,榻塌米上都是血,衣服散乱不堪,好像还没有人发现的样子。”
  “我马上赶去,待在那儿等我。”
  课长挂断电话。巨大的身驱从椅子飞起,指挥众多的部下,跑下警视厅台阶的哥哥的身姿像幻影一样地浮现在研三的眼前。研三想到这儿,便有一股强烈的安全感,不过一想到自己与绢枝的关系——这是无论如何都需要隐瞒的——不禁又再度陷入一片混沌的漩涡中。
  博士振作起来,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脸色苍白毫无血气。
  “松下先生,你为什么到这儿来?”博士问。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和她是在上次刺青选美会时,由最上先生介绍认识的。我想问她为什么刺青和听听她的身世,她说下次再打电话给我。”
  “那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
  “昨天早上,打到研究室。”
  “有关她的身世,就对你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说,那女人真是多情啊!”
  博士好似看透了研三的心。
  “那个女的确是绢枝吗?”
  “……”
  “那通电话,你怎么知道打去的是绢枝?”
  研三无法回答,博士欲探究他的心,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我真不了解,那个女人突然打电话叫你和我来,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是不是叫我们一起来会诊刺青?”
  平常最会挖苦人的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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