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出书版) 作者:[日]内田康夫-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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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总给人一种怯弱的感觉。
照片旁的解说词中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介绍。也许他是干濑丈一郎的秘书、或者是助理设计师、公司经理什么的吧。
浅见走向公用电话,给《旅行与历史》杂志的藤田主编打了个电话。十点还不到,可没想到藤田已经出去了。有传闻说他会被提升为董事,最近他可能在忙着这件事吧。
“主编认不认识周刊的什么人?”
“周刊?那么无聊、庸俗的杂志。浅见,你想给周刊投稿吗?别傻了,别绐那种杂志投稿。”
“不,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是有一件事想问一下。”
“你想知道什么?他们那稿费的确是比我们这高,可是要求很苛刻,要稿又急,还要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去采访。”
“《旅行与历史》杂志跟它也差不多吧。”浅见心里虽这么想,可到底还是没说出来,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实际上,我是想打听一个人,就是这一期的卷头插图中的那个人。”
“哦,是这样啊……你等等,我现在正在看呢。”
口口声声说下流、庸俗,可手边就放着一本,他是什么意思嘛。
“是这个吗?什么《时装界百花齐放》?周刊真是很难得呀,刊登这种正儿八经的内容。”
“第五页照片上的那个年轻男人,我想知道他是谁?”
“哦,这不就是干濑丈一郎的儿子吗?叫什么由起仁。理由的由,起来的起,仁丹的仁。起了这么个令人讨厌的名字。”
藤田好像对干濑没什么好印象。
“干濑由起仁现在还是单身一人吗?”
“什么?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应该还是单身吧,他们这种人结婚、订婚,肯定要被炒得沸沸扬扬的。”
正说着话,藤田像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转为威胁的口气。
“嘿,浅见,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新闻素材?”
“啊?素材?什么素材?”
“也就是干濑的儿子订婚之类的消息。如果有的话,可要告诉我哟。我帮你卖到别的杂志社去。”
“这种事情我可不知道。”
“要是那样的话,你在做什么?好端端地突然打听干濑儿子的事情,很可疑,你听说什么了吗?”
“我说过了,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么就谢谢了,再见。”
藤田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浅见狠狠地把电话一挂,堵住了他的嘴。
第04章 彩虹桥
1
窗外的街景是淡褐色的,就像过度曝光的黑白照片,这让一早就觉得烦躁的干濑丈一郎心情更加恶劣。
最新的冬季时装发布会只剩下最后几天,可预计要展出的作品中仍有三分之一没有着落,还没完成。如果是因为硬件方面的原因倒还好,比如说裁缝们没有准备好之类的。但真正的原因却是最关键的设计没有定下来。当然责任在于首席设计师干濑自身。
这是他从事这行四十年来的第一次。
“难道我也老了吗?”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掠过他的脑海。
干濑今年六十五岁,精力和注意力都在衰退,这无法否认。年轻时,他的灵感如泉涌般层出不穷。每当他被一种设计思路吸引,就会一头栽进去,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周围的世界。
现在不同了,远处的电话铃、说话声以及透过双层玻璃窗隐约传来的街上的嘈杂声,甚至政治、经济等方面的社会变动都会引起他的关心,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前他从未关心过家里和自己的妻子、儿女,甚至可以说远离这些琐碎事才是激起他创作灵感的源泉。能专心致志地埋头于服装设计的那段时间,就像梦一样的不真实。
“由起仁他不行吧……”
把儿子和以前的自己比较之后,干濑不得不这么想。也许不仅是儿子,整个社会都和以前不—样了。那种废寝忘食的拼搏精神,现在在拳击世界也找不到了。大家都认为,才华是天生的,但只要有运气和金钱,任何人都能痛饮成功的美酒。
无论怎么对由起仁说“加油干”,但可能因为两人对努力的认识程度不同,干濑无法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意。也许由起仁一直想以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吧。
他不愿认为自己的儿子没有才华。由起仁画起时装设计图时总是一挥而就,因为少年时接受过英才教育,偶尔也会有让人惊喜的时候,但仅此而已。即使是最大限度地发挥由起仁能力的作品,也超越不了父亲教给他的东西。没有一丝迹象表明,他想努力超越现在,或者对追求个人的独特风格有永无休止的野心。
对儿子的操心更妨碍了干濑的注意力集中,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今后的‘干濑’会怎么样呢?”
作为皇室的御用品牌,“干濑”公司已经在时装界建立起不可动摇的地位,但它的继任人究竟是谁呢?这件事不仅是时装界注目的焦点,而且也是新闻界最关心的事之一。这也意味着人们普遍认为由起仁不配接管“干濑”品牌。
尽管如此,干濑也从未考虑过从外面引进设计师,并将“干濑”托付给别人。
虽然时装界正在日益系统化,但由其他人继承时装设计师个人品牌的可能性仍然很小。即使有幸遇上有才华的继承人,让其继承自己的品牌,但他能继承的也只是商标,作品的感觉和风格则与原设计完全不同。如“森英惠”等品牌,它们的设计风格也只限于原设计师那一代。
如果设计不如以前,世人就不会接受;如果很优秀,那么继任者又不会满足现状。总之,他会标榜他个人的品牌,并将继承来的一切占为己有,从而开始新的时装事业。
如果是世袭,情况就可能不一样。人们对“血缘”的态度近乎崇拜,尤其在日本这种倾向更强。皇室虽然是象征性的,可采用的是世袭制;歌舞伎等古典艺能界也几乎都是世袭的。无论是怎样的空心大萝卜演员,只要冠以“出身名门”,就有了金字招牌,人们会毫不怀疑地认可。似乎大家都相信,在从父母那继承的“血缘”里也包含了上一辈的全部才华。所以对时装业,也一定有这种宽容而友好的态度。
话虽这么说,可要让人们接受还必须有一定的基础。比如歌舞伎只要掌握了世代相传的套路,就大致可以了,但时装设计可不行。时装每天都在变化,不允许有雷同的款式,同一个品牌在设计理念上可以有继承性或一定风格,但也要求不断创新。
干濑非常悲观,由起仁没有这样的艺术细胞和能力。在此之前,他曾多次测试过儿子的能力,但最终发现他不会超越自己。
这次的时装发布会,他也给了由起仁机会,并计划将时装发布会四分之一的作品定为由起仁的风格,这可能就是“干濑”品牌新老交替的序曲。
“我能行吗……”由起仁从最初就很泄气地说。
“现在不是说能不能行的时候,必须要这么做。”
虽然干濑斥责了他,但内心也不由暗暗担心,“可能他干不了吧。”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整部作品仍然像往常那样按自己的风格先准备着。
果然不出所料,由起仁的设计方案交晚了。不仅如此,随着日期临近,连他的踪影也见不着。
“跑到哪去了,干什么去了?”
由于生气,干濑从早晨就觉得胃疼。
今天是设计定稿的最后期限,只要设计方案定了,缝纫方面再紧张也能克服。根据以往的经验,让裁缝们连夜赶制无论如何都来得及,他有这个自信。
因为事先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他想自己事先多准备一些作品。尽管如此,作品数目仍然比预计的少。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乐观地希望由起仁的设计中有能派上用场的。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减少作品数目。整个时装发布会原来预计要展出五十件服装,那么就减为三十二、三件。无论怎样在表演上别出心裁地下功夫,只要是稍有点眼光的客人,就会看穿那是偷工减料,或是设计没来得及赶上时间。即便如此,干濑也不愿为了赶时间而拿出粗制滥造的设计进行拙劣的模仿。
上午十一点至十一点三十分是一个杂志社的采访,主题是“皇室时装”。虽然干濑对品牌的高档次形象贡献很大,但由于干这行很容易得罪人,所以必须出言谨慎。只听他说道:“我的原则,是不过多设计皇室时装。”
皇室时装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对设计师来说是个辉煌的舞台,但正因为如此,设计师们才会更加努力,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但这是个人的私欲,也可以说是邪念。他总结说:“所以我要从扼制这种邪恶心理、允许我表现出‘皇室风格’的谦虚心理来设计皇室时装。”
洗耳恭听的记者虽然不停地点头附和,“确实如此,确实如此”,但他脸上似乎已经流露出不满。他想再引出些皇室内幕,于是就肆无忌惮地提问,如太子妃殿下有没有订做衣服,在皇室内部有没有受到这样那样的批评等等。甚至让人觉得他事先准备好了一些胡编乱造的故事,想得到干濑的证实。
“真讨厌,你这个人,够了吧。”
最后,干濑板着脸站了起来。这对一向以柔软姿态为招牌的干濑来说可是破天荒的事。那个记者也觉得很意外,慌忙告辞了。或许他在报道中会因此加些恶意的话,但干濑觉得无所谓。
中午过后,干濑在外面吃了饭,接下来他该去事先预约好的一家专门裁缝店。那家店在世田谷,名字叫“ATELIER”。正要出门的时候,内线电话响了,从秘书室传来的声音说:“专务董事回来了。”“专务董事”就是由起仁。干濑命令秘书道:“叫他马上来。”接着他又加了一句,“那个笨蛋。”
由起仁怯懦地低着头走进房间,腋下夹着大开页的时装设计册,让人觉得他像在故意煽起干濑更大的怒火。
“你到哪去了?干什么去?”干濑冷冷地问。
“啊?”由起仁像不关自己事一样装糊涂,“当然是做您交待的设计去了。”说着,他把设计册放在干濑的桌上,“请您过目。”
“真的吗?”干濑怀着疑问掀起了设计册的封面。
跃入眼帘的是一款同种面料做的套装,黑色半长迷你裙加白色短上衣,样式非常简洁。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上衣前面的领口裁成半月形,以大胆的彩色对比唤起现代美术的感觉。第二张设计的风格则完全不同,是一套有折皱的裙子和上衣,婀娜多姿地表现出鲜明的都市风韵。第三张设计图中的裙子强调腰身,以合身为设计宗旨,甚至还注明“使用超弹性针织材料”和有伸缩性的材料。第四张是有罗曼蒂克式袖口的白衬衣和长裙。在高品位当中又散发着时髦和略微挑逗的风韵。接下去是第五张、第八张……每翻开一页,就有一个崭新的时装世界出现在干濑的眼前。
他不由得发出赞叹声,必须承认这是不折不扣的高水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作品没有标新立异,基本上表现出“干濑”品牌的高雅格调和优良品质。但它既没有被传统束缚,又不模仿干濑丈一郎一贯的风格。在每张设计中都能看到设计者的独特风格,令人觉得好像吹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
杰出的……虽然干濑最终没说出口,但内心已在暗自赞叹不已。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害怕,仿佛看到设计者充满才华的锋芒已逼近自己。
“怎么回事?”干濑一边冷冷地问由起仁,一边再次翻开已浏览过一遍的设计册。
“嗯?”
“我在问你怎么回事,从哪,怎么得到这个的?”
“什么意思?”
“明摆着嘛。如果你认为我会相信这是以由起仁个人能力完成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么说太过分了,我自己……”
“别撒谎了。不,我不想骂你。设计本身的确很优秀,我也承认设计的用笔是你的手法。如果你把它当作具有自己个人风格的作品拿出来那也行。可如果是来历不明的东西,我是不会把它放入‘干濑’时装发布会里去的。老实说,到底你背后还有谁?”
“……”本来一脸得意的由起仁一下变得脸色苍白。
“没必要隐瞒。不论是谁的设计,一旦经过我的筛选,想作为‘干濑’品牌发表是没有问题的。可要这么做,假如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岂不是很危险吗?总之,不能不防这可能是竞争对手策划的阴谋。”
“不会的,绝对不用担心。”由起仁先是拼命否认,然后才无可奈何地说,“原来的设计是我认识的一个女的画的。不,她可以说是我的徒弟。”
“你的徒弟?”干濑用鼻子“哼”了一声,“有这样的人?”
“有的,和徒弟差不多。不过,她虽然有好的灵感,但画得很差劲,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