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基督山伯爵-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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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雅的《自画像》——美极了!”
马查德春风满面。
伦戴尔在《波多》面前停伫片刻。“绝妙的赝品。”他再度移动脚步。
馆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什么?您刚才说什么,先生?”
“我说这是一幅逼真的赝品。”
“您完全搞错了。”他面有愠色。
“我不会搞错。”
“您肯定搞错了,”马查德生硬的说,“我敢向您断言,这是真画。我有它的
出处。”
亨利。伦戴尔凑到画前,更加仔细地甄别一番,说:“此画的出处也是摹写。
这幅作品出自戈雅的弟子尤金尼奥。卢卡斯之手。您当然知道,卢卡斯临摹了几百
幅戈雅的作品。”
“这我当然知道,”马查德厉声说,“但这幅并不是他画的。”
伦戴尔耸耸肩。“我尊重您的判断。”他向前走去。
“这幅画是我亲手购买的,曾经过摄谱仪检验。颜料检验也——”
“我毫不怀疑它是赝品。卢卡斯制作此画时,与戈雅处在同一个时期,使用的
材料也是相同的。”他俯下身认真看了看这幅画下端的落款,说:“如果您愿意的
话,验证这幅作品真伪的方法很简单,把它拿到修复室,检验一下签字就清楚了。”
他感兴趣的笑笑,“卢卡斯的自我意识驱使他在每幅画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但他的
钱袋却迫使他临摹戈雅的名字,覆在他的名字之上,这样一来,价格就提高了百倍。”
伦戴尔瞥了一眼手表,“请原谅,我有一个约会已经迟了。承蒙您陪同欣赏这些珍
品,非常感谢。”
“不必客气。”馆长声音冰冷。这人是个十足的阿斗,他想。
“我住在大别墅饭店,有事可以与我联系。再一次谢谢,先生。”说罢,伦戴
尔自顾走了。
马查德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这个瑞士白痴,居然敢断言那幅戈雅的名作是赝品!
他掉转头再度瞥向那幅画。这是一幅不朽的作品,优雅美丽。他俯身细看戈雅
的签字,没有一丝破绽。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性呢?疑虑的阴影逡巡而不肯离去。
人人都知道,戈雅的同时代人尤金尼奥。卢卡斯临摹了几百幅戈雅的画,借这位大
师的光而发迹。
马查德付了三百五十万美元才买下戈雅的《波多》。倘若这是假的,他可被黑
市交易坑惨了,想到这一层,他浑身不寒而栗。
亨利。伦戴尔所说的一点却是有道理的:甄别此画真伪的方法十分简便。他准
备检验一下落款,然后打电话给伦戴尔,不失礼貌地暗示他,也许其他的职业更适
合于他。
馆长把他的助手叫来,指示他将《波多》送往修复室。
检验杰作是一项十分细致复杂的工作,稍不留心,就会损坏一件无价之宝,而
且无法补偿。普拉多的修补人员都是行家。大多数人都是不成功的画家,他们改行
去干修复工作,为的是能够接触到他们所喜爱的艺术。他们从学徒起步,在老师傅
的指导下学习,工作数年后升为助手,此时便可承担名作的修补工作,但身边必须
有经验丰富的老技师监督。
普拉多艺术品修复室的负责人朱安。戴尔加多,将《波多》放在一个专门的木
制支架上,马查德站在一旁观望。
“我想让你验证一下签字。”馆长对他说。
戴尔加多内心一惊,但却不露声色。“好,馆长先生。”
他往一个小棉花球上倒上二烯酒精,把棉花球放到《波多》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然后又在另一个棉花球上倒上汽油馏出液,这是一种中和液。
“准备好了,先生。”
“开始吧,但要小心点儿。”
马查德突然感到一阵紧张,呼吸也困难起来。他看着戴尔加多拈起第一个棉球,
在戈雅名字的第一个字母“G ”上轻轻擦了一下,随即,他又拈起第二个棉球,中
和这一部位的二烯,以便不至让酒精渗透得过深。两个人紧紧盯着画面。
戴尔加多蹙蹙眉。“对不起,看不出效果,”他说,“我必须使用更强烈的溶
剂。”
“快动手!”馆长近乎命令地说。
戴尔加多打开另一只瓶子,将里面的溶液溢在一个新棉花球上。然后,他用这
个棉球擦拭戈雅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接着,用第二个棉球再擦一遍,房间里充满
了浓烈而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马查德伫立在那里,瞪视着画面,他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的眼睛。
戈雅名字的开首字母“G ”渐渐消失,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清晰地出现了字母
“L”。
戴尔加多转向他,脸色苍白。“还——还继续吗?”
“对,”马查德沙哑地说,“继续。”
逐渐地,在溶剂地化学作用下,戈雅名字的字母一个一个地消失,卢卡斯的名
字完全再现出来。后者名字的每一个字母对马查德都是一个打击。他,世界上最著
名的博物馆之一的馆长,竟然被欺骗了。这一消息将传到董事会;将传到西班牙国
王的耳中;将贻笑全世界。他,完蛋了。
他趔趔趄趄地返回办公室,要通亨利。伦戴尔的电话。
他们两人坐在马查德的办公室里。
“您说得对,”馆长沉重地说,“此画是卢卡斯的手笔。这消息一经传出,我
便会贻笑大方。”
“卢卡斯蒙骗过不少专家的眼睛,”伦戴尔慰藉地说,“他的赝本画正巧是我
的嗜好。”
“为此画我付出了三百五十万美元。”
伦戴尔耸耸肩。“您还能追回这笔钱吗?”
马查德绝望地摇摇头。“我是直接从一个寡妇的手里买下这幅画的。她声称这
幅画在他丈夫的家里已经珍藏了三代。如果我起诉她,法院恐怕会拖延此案,以致
招来满城风雨。这样一来,博物馆收藏的每一幅画都会受到世人的怀疑。”
亨利。伦戴尔陷入沉思。“的确没有招来满城风雨的必要。也许您可以向上司
做个解释,然后悄悄地把这幅卢卡斯的画处理掉。您可以将它委托给索斯比或克里
斯蒂代理商,请他们代为拍卖。”
马查德摇头说:“不行。那样的话,这件事就会不胫而走。”
伦戴尔眼眸一亮。“也许您可以碰碰运气。我有一个顾客专事购买卢卡斯的作
品,他收藏它们。他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
“要是能把它脱手我很高兴。我不想再见到这幅赝品混杂在我的美丽名画当中,
将它白送出去都可以。”他苦克地说。
“这倒大可不必。我的顾客大概会付给您五万美元。我打个电话好吗?”
“太感谢您了,伦戴尔先生。”
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董事会成员无不为这一消息感到震惊。会议决定,要不
惜任何代价来掩盖普拉多的一幅上乘名画是赝品这一事实。董事们一致同意,最明
智的做法就是不加声张、尽快将此画处理掉。当西服革履的董事会成员悄然离开会
议室时,没有一个人跟马查德打招呼,他定定地站立着,痛苦使他感到昏眩。
当天下午,一笔买卖成交。亨利。伦戴尔前往西班牙银行,开出一张五万美元
的保付支票。于是,尤金尼奥。卢卡斯的《波多》被包在一块不显眼的粗麻布里,
交到他手中。
“如果这一事件张扬出去,董事会将会大发雷霆,”马查德谨慎地说,“但我
已向他们保证,您的顾客一贯为人谨慎。”
“您尽管放心。”伦戴尔安慰地说。
亨利。伦戴尔离开博物馆后,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马德里北部的一片住宅区。
他挟着卢卡斯的画,上到一座公寓的三层,敲开了一扇门。开门的是特蕾西,她背
后站着塞萨。波雷塔。特蕾西狐疑地看着伦戴尔,他微微一笑。
“他们迫不及待地要脱手这幅画!”伦戴尔幸灾乐祸地说。
特蕾西紧紧抱住他。“快进来。”
波雷塔接过画,放在一张桌子上。
“现在,”驼背老人说,“让您来目睹一个奇迹——戈雅的名画死而复活。”
他取来一瓶特制酒精,打开盖,刺鼻的气味立即弥漫全屋。特蕾西和伦戴尔看
着他往一个棉球上倾注了一些酒精,然后用棉球轻轻蘸擦卢卡斯的名字,一次擦一
个字母。
渐渐地,卢卡斯签字隐退消失,戈雅的名字活脱脱显现出来。
伦戴尔惊愕地睁大双眼:“妙呵!”
“这是惠特里小姐的主意,”驼背人说,“她问我有没有可能在画家的名字上
涂上一个假名字,然后再在假名字上涂上画家的原名。”
“不过具体的做法是他琢磨出来的。”
波雷塔谦逊地说:“这再简单不过了,统共用不了两分钟,窍门在于我所使用
的颜料。首先,我在戈雅的名字上涂高档白色法国擦光剂,保护签字。然后,
我在上面描上卢卡斯的名字,用的是丙烯酸快干颜料。在最外层,我使用一种具有
绘画光泽的油质颜料描上戈雅的名字。当这一层被涂去时,卢卡斯的名字就显现出
来。如果他们再深入一层,就会发现隐藏在底部的戈雅的真名。当然,他们没有这
样做。”
特蕾西将两个鼓歌的信封递给两个人,说:“这是我对二位的酬谢。”
“下次需要艺术鉴赏家时,我愿随时效力。”亨利。伦戴尔眨眨眼。
波雷塔问:“你打算怎样将此画带出西班牙?”
“有一个人会到这里来取,请等他。”她与他们握握手,走出房间。
在回里兹饭店的路上,特蕾西的内心荡漾着一种振奋之感。一切都取决于心理
作用,她想。最初,她已看出从普拉多盗画犹如上天摘月。于是,她只得施巧计蒙
骗他们,使他们陷入绝境,不得不将此画脱手处理。特蕾西仿佛看到了杰弗。史蒂
文斯得知自己被击败后的一脸苦相。她不由得大笑起来。
她在饭店中坐等取画的人。当他到来后,她立即打电话给塞萨。波雷塔。
“取画的人已经来了,我马上让他去取画。一定要——”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波雷塔叫喊,“你派来的人半小时以前就已经把画
取走了。”
第三十一节
巴黎 七月九日,星期三,午时在马拉格诺大街旁的一间私人办公室里,冈瑟。
哈脱格说:“马德里的事发生以后,我理解你的心情,特蕾西。不过杰弗。史蒂文
斯毕竟是先走了一步。”
“不对,”特蕾西悲痛地纠正他说,“第一步是我走的,他只不过是步我的后
尘。”
“但交货的却是杰弗。《波多》不久就会送到我的顾客手中。”
她虽然经过了周密的运筹和计划,但杰弗。史蒂文斯却最终战胜了她。他袖手
旁观,让她去冒险铸造每一个环节,关键时刻,他将宝物攫去,一走了之。他一定
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嘲笑!你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特蕾西。他的话又在她的耳畔响
起。于是,一阵屈辱向她袭来,令她无法忍受。天哪,我是一个十足的白痴!
“我从没有想过要去杀人,”特蕾西对冈瑟说,“但要是杀杰弗。史蒂文斯,
我绝不手软。”
冈瑟温和地笑笑:“哦,亲爱的,但愿别在这间房子里,他马上就来。”
“什么?”特蕾西跳将起来。
“我曾告诉你,我又为你揽了一桩差事,这次需要一个合伙人。据我看,他是
唯一的一个——”
“我宁肯去死也不与他合作!”特蕾西历声说,“杰弗。史蒂文斯是最卑鄙的
——”
“啊,是谁在提我的名字?”杰弗站在门槛,面带微笑,“特蕾西,亲爱的,
你漂亮极了,胜过任何时候。冈瑟,我的朋友,你好吗?”
两个人握手致意。特蕾西伫立着,愤怒在她心中膨胀。
杰弗看着她,喟然说:“你大概生我的气了?”
“生气!我——”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字眼。
“特蕾西,请允许我说,我认为你的偷画方案妙极了,这是我的心里话,妙极
了。
但你犯了一个小错误,千万不要信任那个失去食指的瑞士人。“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图控制住情绪。她转向冈瑟,说:“我以后再跟你说,冈
瑟。”
“特蕾西——”
“不,无论是什么差事,我都不想介入。除非他不在里面搀和。”
冈瑟说:“你至少可以听一听,是吗?”
“没这个必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