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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53 色已成空-第3章

小说: 253 色已成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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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仿佛电光石火一般,还未等大家明白过来,一切已经结束。程辉目瞪口呆,孟繁星手抚伤口,林之若不知何时已悄悄坐下,全班同学的目光,在站着的两人和地上的书之间徘徊。化学老师也反应过来,气得头上灰白的短发根根站立,呼吸急促,口不择言:“混帐,简直混帐。你们究竟有没有听课?”手指再次伸出,依次点过程辉,孟繁星,林之若:“你,你,还有你,还有那本书,都跟我来教研室。”
  程辉一向调皮捣蛋,本以为闯了大祸,这时见并没有什么惊人后果,悚惧之心一去,无赖本性自回。居然一脸严肃的对老头子说:“老师,那本书没有脚,不能跟您走。”全班哄堂大笑,老头子气得身子颤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之若怕进一步激怒老师,赶紧出座去拾书,不想孟繁星已经抢先一步捡在手里,便冲他感激的一笑。
  出了教室,林之若抢前一步,对老师低语了一句。老头子回过头来,眼光在孟繁星胸前被烧伤的地方逡巡了一下,让林之若先陪孟繁星去医务室,先把程辉带走了。程辉临去还不忘冲两人做了一个鬼脸。
  原来她这样的关心自己。孟繁星心中暖暖的,一种平生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甜蜜,从心底深处缓缓升起,慢慢浸润,只觉得这个阴郁的早春的下午无比的明媚美好。然而甜蜜之中,却有一种尴尬的自觉,仿佛手脚眉眼,乃至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忽然觉醒,有了自己的意识,让他不知如何安置才好。眼睛一直盯着路面,直到林之若问他:“你怎么样,伤口痛不痛?”才惊觉自己是个病号。他低头检视了一下胸前烧伤的地方,其时春寒未消,衣服不算单薄,虽然烧了一个大洞,但是因扑灭的及时,皮肤只是被略略炙烤了一下,稍有灼热感,并未真的受伤。虽然如此,林之若还是强行带着他去了一趟医务室,让护士处理了一下。当护士解开他上衣的时候,虽然林之若早已转过了身子,他还是羞得脸都红了。从医务室出来,春风一吹,他觉得脸上比伤口更热。
  林之若这时候却拿出班长的口气,公事公办的说:“后面的课你就不用上了,直接回家换衣服休息吧。我去教研室和老师说一声就行了。”孟繁星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留恋和迟疑,心中微微失望。一低头,看到胸前的破洞,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子都已经被她看在眼里,又恨不得立刻飞出她的视线。
  这样稍一踌躇,林之若却误解了他的意思,轻声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这事错不在你,况且,你受了伤,就是老师在这里,也会让你走的。”
  孟繁星终于鼓起勇气,凝视她的眼睛:“不,我不是担心这个。你为了救我,要受老师责怪,我……”
  林之若定定的看着他,看得他的心狂跳起来,血脉奔流,耳边轰轰作响。在目光的交错中,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亿万光年倏忽而过,沧海横流已经变成桑田静谧,才听到林之若温柔的声音:“没关系的。那样的情况下,我那样做只是本能。换了别人也一样。况且,老师不会真的责怪我的。我就坐在他眼皮底下,我干了什么,其实他都清清楚楚。他要怪我,也不会等到今天。”顿了一顿,又微笑着加了一句:“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数学有测试呢。”
  孟繁星的心情随着她的话起伏跌宕。那句“换了别人也一样”,虽然是事实,却多少有些刺耳。她的微笑和关心,又让他心中无比熨贴舒适。而最后的提醒,终于把他从云端里拉回到了现实。几分钟以前,他还觉得和她无比亲近。然而,在明天和接踵而来的考试中,他们将被分隔的如此遥远,她将是众人瞩目的明星,前程远大的幸运儿,而他将远远的落在后面,永远无法追随她的脚步,进入她的世界。
  他的心酸楚的痛了起来,默默的转过身,向外走去。
  林之若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叫住他,但终于没有发出声来,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一直回到家中,孟繁星才意识到,自己手中一直紧紧握着那本“七剑下天山”。他无意识的翻着那本书,发现里面夹着一个纸条。更确切地说,只是一长条被人随意撕开的普通白纸,折着夹住书的一页,看来是被人当书签用的。想象着那个人漫不经心放下书,随手撕下一个纸条夹住的样子,一丝微笑浮上他的嘴角。他把纸条小心的取下,展开,这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两句诗:“要当凌云须举翼,何妨随处一开颜”。挺拔秀逸,正是被语文老师用来教育全班学生的林之若的手笔。看来这个人并不珍惜她的“墨宝”,显然有随处题字的习惯,孟繁星再次微笑起来。
  “要当凌云须举翼,何妨随处一开颜”。孟繁星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话,有一丝困惑。他不善诗词,可是也读得出这两句所包含的似乎截然相反的意思。上句好像是激励人努力进取,下句却含有随遇而安,恬淡为生的意思。自己的个性,应该是更接近于“何妨随处一开颜”吧。从记事以来,每天不过是学习,游戏,按部就班,仿佛生来便当如此,而且永远如此,从来没有考虑过以后的时候,更没有过要当凌云的壮志。以后,也不过是上大学,找工作,成家,生子,平凡的喜怒哀乐,平凡的生老病死,就像祖祖辈辈曾经经历的一样。
  可是,真的是一样么?真的甘心一样么?他忽然生出一身冷汗,从父母那里耳濡目染而来的乐天知命的巨大习惯之后,他隐隐窥到另一种色彩,另一种人生。那里有困惑,有不甘,有挣扎,有愤怒。并不是快乐温馨,然而生动,激烈,有异样的诱惑,异样的光彩。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想到这一点,他眼前浮现的,这异样的人生的形象,是林之若,是她常常垂首凝思的侧影,是她忧郁愤怒又带有一丝讥诮的冷笑,是她微微抿着的嘴角,坚定冷静的注视。这些细节,他的眼睛,早已经由千百次的窥望而无比熟悉,而他的心灵,却直到这一刻,才试图去理解其中深蕴的含义。
  或者他的理解远不是林之若本人的面目。然而这有什么关系呢?林之若为他打开了通向一个新世界的窗口。那个新的世界如此奇妙广阔,即使那窗子本身是一个错误,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孟繁星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胸无限广阔辽远,连呼吸的空气,也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新鲜。他自己或许也并未意识到,正是在这一刻,他才从心理上,真正的从童年进入少年,开始有少年的梦想,活跃,奋争,激烈,当然,也会经历少年特有的迷茫,焦躁,苦闷,辗转。
  男人沉睡的欲望与力量,常常是被一个女性所唤醒,但幸运的是,往往不会为女性所结束,所以才有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文明与成就。
  当然,孟繁星并没有能力和经验,想得那么远那么清楚。那些朦胧的感触,虽然让他激动和兴奋,却还不能化为语言。他此刻心中真正明确的概念,不过是“我要好好学习,不能让林之若落下”这样一个还未脱孩子气的念头而已。但这一点点的孩子气,却已经极大程度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譬如此刻,一个人在家,他没有像惯常一样去玩游戏机或者出去乱跑,而是坐在书桌前,把数学课本找出来,开始认真专注的温习。
  人们常常说,女孩子前期学习好,男孩子却往往在后期奋起直追,后来居上。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即使是当事人,也往往并不能明确地知道罢?

  乱花渐欲迷人眼

  一下课,唐馨就鬼鬼祟祟地把林之若拉到教室西面的小树林里,一脸神秘地掏出一个折叠的纸条。林之若已经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笑着打开来看,上面是粗犷不羁的大字:
  唐馨:对不起,我害你受惊了,周六中午在汾阳楼请你吃饭。不见不散。程辉。
  林之若看了,赞叹道:“不错,不错。短短二三十字,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面面俱到,好文章!可以给语文老师当范文了。”
  唐馨娇羞地推了她一下:“什么跟什么呀?人家是要跟你商量正事的。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林之若忍住笑:“有什么好商量的?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呗。”
  唐馨白了她一眼:“你这人啊,整个一数学脑筋,啥事让你一说,都成了公式。”
  “本来就是嘛。这样的纸条,你起码接过一打,虽然每次都这么羞答答的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最后还不都是伤害了人家纯洁少男的芳心。不过这个程辉,真亏了他,昨天还被老头子训得灰头土脸,转头就知道利用机会,接近美女,真不简单。最难得文章简明干练,深得你妈妈真传。”
  看见唐馨脸上的嗔意,林之若赶紧改口:
  “不过,程辉几乎把镁片扔到你身上,的确是欠你的人情,吃他一顿饭也不过分。”
  唐馨低着头,摆弄衣角,半天说:“如果这样说,孟繁星为我挡住了镁片,还烧伤了,我也欠他的人情。你帮孟繁星扑灭了火,被老师抓住看课外书,他也欠了你的人情。”
  林之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么复杂的关系,亏你算得清楚,看来你很有当会计师的天分。如果省略中间项,是不是就是程辉欠了我的人情?你想让我替你去吃这顿饭?”
  唐馨终于被她逗笑了:“你当是不等式啊,哪有这样推算的?”
  在唐馨的推搡下,林之若终于说:“我知道你不想彻底拒绝程辉,但是也不想单独和他吃这顿饭,授人话柄。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咱们来招借花献佛,也送这样一张纸条给孟繁星,约在一起,这样你既接受了道歉,又报答了恩情,还可以在欠你的人和你欠的人中间左拥右抱,任意选择,怎么样?”
  唐馨听了前半段,满意地点头。听到她套用“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的歌词,粉面羞红,又隐隐有丝被点破心事的窘迫,直扑入林之若的怀里,去拧她的脸。
  林之若猝不及防,伸出手去,正好揽住她的腰,触手温软,幽香在怀,不禁心里一动,干脆双手环抱,把她拉近自己的身子,鼻子夸张地嗅了嗅:“怪不得书上说软玉温香,原来真的又香又软。这样的美人,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男生。”
  唐馨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你这张嘴啊,甜起来是真甜,噎起来人来也真够呛。怪不得班里的同学都怕你,今天我算领教了。不过,”她亲热地搂住林之若的脖子:“我被你占了便宜,你得对我负责。周六的饭局你要陪我一起去。”
  一直好奇窥测的女孩的身子心甘情愿地靠在自己身上,她胸前的温软隔衣可触,纤细的腰身俨然在指掌之间,林之若心情大好:“没问题,能为唐小姐效奔走之劳,是我的荣幸。”
  晚上躺在床上,林之若还在细细回味白天的感觉。原来女孩的身体是这样子的。而我,她小心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硬硬的,涨涨的突起,直直的没有曲线的腰身,心中有点颤栗,将来也会变得那么软,那么柔和,那么地和以前不同。直到有一天,长成妈妈那样的曲线玲珑的妇人。
  她深深地把脸埋到枕头里去,几个月来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虑和恐惧渐渐淡了下去。如果必得这样,那就这样吧。可是厌恶之情并不稍减。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永远保持孩子那样平板板的身材,不必担心这些突如其来,羞人而又莫名其妙的变化。或者,她想,其实她更愿意的,是长成爸爸那样的挺拔伟岸,充满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只有一个男孩才会长成一个男人,直接的,坦白的,抽枝拔节,肆无忌惮。
  这就是命运啊,尽管她带着一只雄鹰的渴望睡去,一觉醒来,仍然会蜕变成一只蝴蝶,美丽,也许,但是柔弱。
  她突然意识到,看了那么多的武侠小说,绝大部分的主角,都是男人,承担着或野心,或道义,书写着生命的传奇。而书中的女人,都不过是围着主角转的衬托,仿佛围绕花的蝴蝶,数目越多,越见这花的芬芳艳丽。一向在阅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代入主角,享受众美围绕的感觉,林之若第一次震撼地发现,作为女性,在令她迷醉的大多数书里,自己只能做配角,即使是顶着女主角的名义,而且无论多么地武功绝代,才华倾世,都没有也似乎不想要自己独立的生活,仿佛飞蛾,唯一的和最终的目的,便是奋不顾身地投向那盏名为爱情的幽幽烛火,焚须断翼,在所不惜。
  生活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身为家中的独子,老师的宠儿,同学们艳羡敬畏的中心,林之若从来没有意识到,性别,可能意味着社会角色的巨大差别。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小学到初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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