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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黄易-边荒传说-第5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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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的桓伟同意道:「巴蜀侯之言有理,两湖帮的贼党在别无他法下,只好向刘裕投诚求援,刘裕以有可乘之机,遂派出战船,往两湖兴波作浪。」
    桓玄沉声道:「刘裕真有可乘之机吗?」
    桓伟答道:「两湖帮已溃不成军,实难有作为。失去聂天还和郝长亨后,两湖帮再没有能号召帮众的领袖,我看两湖帮现时只是回光返照,再无力左右大局。刘裕这派出战船到两湖去,只是白白牺牲。」
    桓玄道:「奉先有甚么看法?」
    谯奉先恭谨的应道:「以刘裕的作风为人和过去的战绩,他是绝不会驱使手下去送死的,既然这么做了,他当有一定把握,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必须认真应付。」
    桓伟不悦道:「早在周绍和马军率兵抵达巴陵前,两湖帮余孽便四散逃亡,不敢应战,可见贼子们已溃不成军。刘裕只因不明形势,方会以为有意外的便宜可得,派人到两湖去招揽两湖帮的余党。刘裕也会有错估形势的时候吧?」
    桓玄道:「奉先还有甚么话说?」
    谯奉先按下怒火,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刘裕先后两次派人闯关,视我们驻守建康的水师如无物,背后的原因绝不简单,请大人明察。」
    桓玄颔首道:「奉先谨慎的态度,我非常欣赏,不论江陵或巴陵,都绝不容有失。桓大将军明早立即动身返回江陵,全力支持巴陵,以肃清两湖帮的小贼。哼!我倒想看刘裕还能弄出甚么花样来?」
    接着沉吟起来。
    众人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只好静心等侯。
    桓玄忽然问道:「京口的情况如何?」
    谯奉先答道:「刘裕不住加强城防,又以北府水师封锁海口,准备攻打广陵。」
    桓玄冷笑道:「一旦我们在广陵集结足够的军力,从水陆两路进攻京口,我要无歼灭他的水师船队,然后再从水陆两路把京口重重围困,看他能捱多久,如此大局定矣。」
    又道:「明天我将受封为楚王。司马德宗须迁离皇城,就暂时把他安置在皇城外的永安宫,而司马氏祭庙内历代祖宗的牌位,则迁往琅邪国,同时我们在九井山北麓兴筑高台,为我祭天登基一事作好准备。」
    众人轰然答应,只有谯奉先没有任何反应表示。
    桓玄双目闪过怒火,朝谯奉先望去,皱眉道:「奉先不同意我的决定吗?」
    谯奉先苦笑道:「奉先怎会反对?只不过奉先认为时机并不适合,现今建康人心未稳,特别因有刘裕在旁掀风播浪,令有异心者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人的心很奇怪,一天司马德宗仍然在位,大家会如常生活,视大人清除奸邪、拔擢俊贤的事为拨乱反正的德政,不但乐于接受,且怀抱希望,认为可过一段安定的日子。可是如果我们于此阵脚未稳之时,便急遽求变,且是最极端的变化,不论朝野,都会感到难以消受,于我们实有害无利。」
    事实上他已说得非常婉转客气,指出桓玄于局势未定之际,便原形毕露,让人人看出他完全不把司马德宗放在眼内,为所欲为,尽显他篡位代晋的野心,会逼使更多人对他生出不满,改为投向刘裕。
    桓玄没有答他,呼吸却沉重起来。
    其它人更不敢插嘴说话。
    谯奉先又道:「大人登基的大事,是势在必行,愚意却认为该在收拾刘裕之后进行,如此刘裕反变成乱臣贼子,也令刘裕名不正、言不顺。昔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就是据有皇朝正统的优势,再讨伐其它乱贼。请大人明鉴。」
    桓玄冷然道:「区区一个刘裕,我还不放在眼内,岂容他来左右我的决定。我明白奉先的意思,但却认为奉无是遇虑了。司马氏的天下,本应是我桓家的天下,我只是讨回我爹失去的东西。」
    接着喝道:「我心意已决,明天一切依计划行事,马来!」
    亲兵们忙牵来骏马。
    桓玄接过马缰,道:「今回将是刘裕最后一次硬闯建康,由今夜开始,建康的水防交由奉先负责,再不许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谯奉先心中暗骂,表面只好恭声答喏。
    桓玄飞身上马,仰望夜空,长笑道:「我桓玄登基后,会大赦天下,施行德政,当人人心存感激,刘裕岂还是足道?刘裕是绝对没有机会的,当我大军东下之时,看他还可以有多少风光的日子过。」
    接着一夹马腹,同时抽缰,令座骑人立而起,仰天嘶叫,确有君临天下的威势。
    众人纷纷上马,只有受命接管水防的谯奉先肃立原地。
    桓玄俯视谯奉先道:「今早我听到消息,说钱塘临乎湖湖水,忽然盈满。据父老相传:『湖水干枯天下乱,湖水满盈天下平』。除此之外,江州又降甘露。凡此皆为吉祥的征兆,可见天意已定,像刘裕这种跳梁小丑,实不足为患。奉先只要全心全意助我办好建康的水防,我定不会薄待奉先。」
    谯奉先还有甚么话好说的,只好大声答应。
    桓玄再一阵得意的笑声,领先策马去了。
    众兵将慌忙追随,轰隆的密集蹄音,粉碎了江岸旁的宁静,令附近的住民从梦中惊醒过来,颤动的心只能想到杀伐和战争。
    第十二章心战之术
    蒯恩和刘穆之徒步离开太守府,只有十多个亲兵护行,这些卫士不是来自大江帮的兄弟,便是原属振荆会的人马,人人忠心可靠,兼又武功高强。
    在这区域,任何军事行动,首要是保密,如若泄漏风声,预定的计策便不灵光。而于此任何一个人均可能是天师道信徒的地方,保密的功夫更不可疏失。所以在刘穆之的提议下,两人都换上普通北府兵的装束,乍看只像一队普通不过的巡军,看不出一个决定两军胜负的行动正逐渐展开。
    际此夜深人静之时,街上不见人踪,只响起众人军靴踏足地面的声音,一片肃杀静穆的气氛。
    寒风呼啸。
    蒯恩见刘穆之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忍不住问道:「先生是否在担心今回的行动呢?」
    刘穆之微笑道:「对蒯将军我是信心十足,只看你在刘帅去后,立即把三千精骑,调往附近隐秘处,便晓得蒯将军早预见今天的形势。这三千精骑养精蓄锐,势不可挡,岂是师疲力竭、士气消沉的天师军架得住呢?」
    蒯恩讶道:「然则先生又因何事煞费思量?」
    刘穆之道:「我想的是击败徐道覆后,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的问题。如果孙恩不是命丧于燕飞之手,我要头痛的问题会更多。」
    蒯恩苦笑道:「这方面要仰仗先生了,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来。」
    刘穆之欣然道:「你肯认为这是一道难题,已非常难得。自天师道兴起后,晋室一直没法看清楚问题的重心所在,只视天师军为乱民贼子,对付他们的方法惟有武力镇压,在对策上是绝对的错误。」
    稍顿续道:「宗教是不讲理性,只讲信念,纵然信念与事实对立,亦只会选信念而舍事实,遂令信徒变成盲目的跟从者。当然信念的深浅各有不同,但基本上仍是如此,否则便不是信徒。像天师道这般的宗教,其领袖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如竺法庆之于弥勒教,孙恩之于天师道,领袖的个人魅力直接影响信徒的信仰。」
    蒯恩苦恼的道:「我真的不明白,竺法庆之死导致弥勒教的崩溃,但现在孙恩明明死了,却是另一番情况,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甚么水解仙去,大家都应心知肚明是骗人的谎话,偏是这多愚夫愚妇都深信不疑。」
    刘穆之道:「人心是很奇怪的,蒯将军不明白他们,皆因蒯将军所思所想与他们有异,这就是人心的分歧。没有人会认为自己选择的信念是错误的,否则就根本不会抱持这样的信念,当遇到现实的冲击,事实似与自己坚持的信念有抵触,大多数人的选择,并不是纠正自己的信念,而是设法漠视矛盾,只挑愿意相信的事去相信。但是怀疑仍藏在心底裹,这也是人的本性。只要蒯将军好好利用此点,不但可以轻易赢得这一仗,还可以大利日后的管治。」
    蒯恩谦虚的问道:「此为心战之术,请先生指点。」
    刘穆之从容道:「现在最令天师道徒怀疑的,就是孙恩究竟是水解仙去,还是给燕飞宰掉?在战场上长篇大论是不可能的,但喊喊口号,却是有利无害。如果我军在与天师军交战时,齐喊『孙恩死了』,对方多少也会受到影响,肯定可收奇效。」
    此时他们刚进入城道,把守门关的守军忙开启城门,让他们通过。
    蒯恩叫绝道:「先生的提议肯定管用,换过我是天师军,听到这句话,士气肯定受挫。」
    众人来到城外,护城河外的吊桥尽处,另一队人马正在恭候着,一旁另有十多匹空骑,以供蒯恩等代步。
    刘穆之拈须微笑道:「我送蒯将军就送到这襄,我们不但可以在战场上喊响『孙恩死了』的口号,还可于道路交处高竖写上『孙恩死了』的牌匾。此事交由我负责,蒯将军请安心出征,更祝蒯将军此战大捷而回。」
    蒯恩恭恭敬敬地向刘穆之施军礼,接着与手下们越过吊桥,登马去了。
    荣阳城。
    雪终于停了。
    雪停后不到半个时辰,纪千千和小诗在风娘的陪伴下,登上马车,离开慕容垂的行宫,走上通往城门的大街。
    车窗垂下厚帘,或许只是为了御寒,但纪千千却生出如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听到的是从四周传来的马蹄声,却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要到哪里去。
    风娘闭目养神,神色清冷,像丝毫不在意正发生着的事,亦不关心未来会发生甚么事的模样。
    小诗早疲累不堪,拥着被子就在座位处睡着了。
    纪千千却没有丝毫睡意,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惧意。
    她颇有历史重演的感觉,而这正是令她心神不安的原因。就像那回与慕容永作战,慕容垂带着她们主婢停停行行,时快时慢,昼伏夜出,忽然间决战来临,打得慕容永这个慕容鲜卑族最强劲的对手永远不能翻身,她真怕同样的情况会出现在拓跋族和荒人联军上。
    可恨她连自己现在的情况亦弄不清楚,出了荣阳城后向东向西也难以分辨,如何向燕飞传递精确的情报呢?
    在这样忧心如焚的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入睡,还如何梦召爱郎,由他为自己分忧?
    边荒集。
    小建康的码头处灯火通明,三十五艘载满粮货、兵器、弓矢的货船泊在码头处,正准备启碇开航。
    这或许是开战前最后一批运送粮资物料到乎城的船队,由四艘新造的双头舰护航,负责此事的是费二撇和丁宣。
    荒人夹岸欢送,显示出荒人在拯救纪千千主婢的行动上,团结一致。
    议会成员全在送行者之列,益发令荒人情绪高涨,气氛沸腾热烈。
    拓跋仪觑个空档把丁宣拉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个以火漆密封的竹筒,道:「这个竹筒子,你必须亲手交给族主,告诉他内藏燕飞从建康传来至关紧要的信息,千万要小心保管,不容有失。」
    丁宣疑惑的把竹筒藏入怀囊裹,讶道:「听当家的语气,筒内的消息当与慕容垂有关系,但燕爷怎可能在建康德到北方的情报呢?」
    拓跋仪像燕飞面对这类问题时般大感要解释之苦,只好搪塞道:「此事曲折离奇,确是一言难尽,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吧!」
    丁宣皱眉道:「如果族主追问起来,我如何答他?」
    拓跋仪淡淡道:「族主不会问你半句话。」
    丁宣大感错愕。
    拓跋仪探手抓着他双肩,语重心长的道:「到平城后,你便留在族主身边,作我们两军之间的联络人,尽心为族主办事,族主必会重用你。」
    丁宣一呆道:「留在那裹?这个……」
    拓跋仪放开双手,拍拍他肩头道:「边荒集始终非是你久留之地,击败慕容垂后,可供你大展所长的机会将在北方而非边荒集。在筒子内的书函里,我借燕飞之名向族主举荐你。天下间若只有一个人对族主有影响力,那个人就是燕飞,明白吗?千万勿错失这个机会。」
    丁宣两眼一红,感动的道:「当家!」
    拓跋仪微笑道:「多余话不用说了,我和边荒集都是没有前途的,由于推荐你的人是燕飞,所以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族主都会善待你。你自己看情况而定,如果觉得难有大作为,便退隐山林、娶妻生子,过些写意的好日子。」
    丁宣道:「可是燕爷……」
    拓跋仪打断他道:「燕飞是怎样的一个人,大家清清楚楚,我会私下和他说的。去吧!路途上小心点。」
    此时两岸欢声雷动,原来探路领航的两艘双头舰正从下游处驶上来,费二撇立在指挥台上,威风八面的向两岸喝采的荒人兄弟姊妹挥手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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