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许]无限a-01-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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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三多回过头，抿了抿嘴，有些艰涩地开口：“你说……齐桓哥既然拒绝了表哥，而且又要结婚了，为什么现在又来找他，还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袁朗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冷嗤了声：“我不是他，明白不了那种想法。”
　　“——叮”，身后又是一声电梯铃响，许三多和袁朗回头，看见齐桓，人形电脑的齐桓，缓步走了过来。
　　“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袁朗看向齐桓。
　　“你在电话里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齐桓还是板着那张脸，没什么变化，神色平静无波。
　　许三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此刻该对齐桓说些什么，最终也只得低下头去。齐桓抿紧了唇线，目光却定在门外。
　　袁朗看了看沉默的二人，忽然笑出声来：“得了得了，这是干什么呢？沉缅默哀那逝去的青春啊？”
　　齐桓面无表情地看向袁朗。许三多此刻的目光也带了些责备，觉得袁朗不该在此时凑趣打诨。
　　“我的意思是说。”袁朗咳嗽两声，“——我们跟去偷听吧。”
　　齐桓和许三多这两个乖宝宝，立刻用眼神儿给袁朗这不厚道的提议投去反对票。
　　袁朗耸耸肩，看向齐桓：“怎么，你不在意那个‘齐先生’来找吴哲干嘛么？”齐桓垂下眼帘。袁朗又转向许三多：“三多，那两个人的事。”又冲齐桓努努嘴，“加上这个人，你真不担心？”许三多也低下头去，末了又小声道：“可、可这样真不太好……”
　　“可这是‘非常时期’啊。”袁朗爬梳两下发荏，“齐桓。情场如战场，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情场上讲究的不是谁比谁厚道，你还真就放任那两人去聊聊叙叙？就不怕他俩旧情复燃？到时候你怎么办？”
　　许三多望向袁朗，也不知该说什么：对于机器人而言，他们主要受控于机器人三原则及扩展原则，却并不为人类的相关道德和其他规范所约束，只要所做的事没有违反机器人原则，那之于他们便是正确的。而面对吴哲和两个齐桓之间的纠葛局面，袁朗自然是对机器人齐桓全力相挺。
　　齐桓垂眸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不去。”
　　袁朗怔了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火：“你——”
　　“我就在这儿等他们回来。”齐桓目光平静地望向门外，“我尊重‘主人’的选择。”
　　袁朗哑然。这一次，齐桓没有叫吴哲的名字，而是直接称呼他为‘主人’——机器人扩展第一原则要求，在不违反基础三原则的大前提下，机器人必须遵从主人的自愿意志，并以主人的选择为行动的最高纲领。
　　有时候，相处得太轻松、太幸福，会几乎忘了身份的差别，以为可以随心追求自己想要的。然而，最终你体内的原则芯片会提醒你，你毕竟只是机器人。表面上，革新派争取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机器人权益，然而归根结底，机器人仍旧只是人类的附属品，这个事实从未改变。
　　袁朗靠着椅子坐下，不再说话。齐桓只是静静地站在前台边，等待门口再度出现吴哲的身影。
　　许三多看着二人，直觉捕捉到这两个外表看起来很厉害男人身上所透出的无力感……是的，机器人比人类聪明，比人类有力量，然而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却不能为自己做出选择。
　　这一刻，许三多作为一个看得太清楚的局外人，心里有些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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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限公司附近新开张的这家茶馆，因为地段原因，光顾的大多是无限公司的员工，值此上班时间人流量较少，吴哲本想坐自己常坐的靠窗位置，但齐桓还是坚持要了包间。
　　此刻，吴哲刚往茶杯中添了热水，透过腾起的淡淡雾气，看向那个仍在絮絮叨叨讲着他们学生时代回忆的男人。
　　齐桓说的一切他都还记得。比如高中时代，两人第一次躲在学校厕所抽烟；比如篮球赛上吴哲被对方恶意绊倒受伤，齐桓当场就直接和对方干了一架；比如在家复习考试时，吴哲给齐桓‘量身定做’的地狱式补习法；比如齐桓对吴哲夸张追求的那些模棱两可的拒绝；比如吴哲在午休时偷吻齐桓，齐桓却假装睡着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还那么鲜明，仿佛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能碰触得到。然而吴哲看着现在对面那个男人，却忽然无法把他和记忆中的齐桓重叠。
　　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桓变得这么拘谨多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桓的神色不再像当初那样刚毅坦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桓再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挺拔身姿？
　　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桓学会了迂回却不再对自己开门见山？
　　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桓即使面对自己这样的老友，却也带上了面对客户时的一份疏离客套和试探？
　　吴哲突然觉得，那个封存的美好记忆变得有些四分五裂。为什么同样一张脸，当他心中念出‘齐桓’这个名字时，对应的却是那个不懂变通、执着却温柔的机器人？
　　放下茶杯，吴哲终于出声打断那个滔滔不绝聊着回忆的人：“这些我都记得，说重点。”
　　齐桓并没有被打断的不悦，他只是有点愣，也许他也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直耐心地微笑着听他讲任何事的吴哲不再一如从前。
　　尴尬的沉默弥漫在小小的包间内。二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齐桓终于低声道——
　　“吴哲，我曾经喜欢过你。”
　　吴哲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齐桓低头看着杯中茶水倒映出自己不甚清晰的脸，缓缓继续道：
　　“我是个完全的异性恋者，我的家庭也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更没有任何出格的理念。”
　　“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对于你那些夸张而执拗的追求，我并不会太困扰。”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爱上同性。”
　　“同时，我那点小小的虚荣心，也安于接受被称为全校最优秀的人的追求。”
　　“我曾经答应过你，我们之间绝不欺瞒对方任何事。然而最终，我悄悄去了美国。”
　　“因为……”
　　“我发现我不再是‘不会爱上同性’，而是必须提醒自己‘不能爱上同性’。”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知道当我看清自己已经喜欢上你后，我慌了，我只有逃走。”
　　“我的家庭，包括我自己，早已给我规划出了顺遂人生的蓝图。我是家里的独子，我同样认为我应该将这样美好的家庭继续延续下去。”
　　“然而，你，或者说我自己，打乱了那盘棋。”
　　“我没有勇气在你面前将棋子摆回原位，所以我只有离开……”
　　“其实，我和陈萱的交往一直很顺利。我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结婚的境地，也是之前都做了所有充分的考虑，认定了对方是可以一起过下半辈子的人。”
　　“然而，我心里还有一件事放不下。”
　　说到这里，齐桓有些局促地扯了扯围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希望在结婚前，能和你坦白面对一次，能把真实的想法全部告诉你，即使那是曾经的感情……”抬起头，齐桓定定地看着吴哲，“也许你早已看不起我。但我还是希望……我希望，我最终没有欺瞒你任何事。”
　　自始至终，吴哲都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现在也没有说话。齐桓紧张地注视着他，像一个等待宣判结果的罪犯，却又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说‘同学你好’的怯生生的小男孩。
　　吴哲突然很想笑，他仰靠在沙发椅背上，笑得毫无形象。
　　对面的齐桓只是更加局促，那张脸上尽是尴尬和不解。
　　“齐桓。”吴哲笑得气息一抽一抽的，“你知道么，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望着愣愣的齐桓，吴哲敛了笑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偷跑去美国么。”
　　“我早就明白，当你开始对我有所回避和隐瞒的那一天，就是你真正喜欢上我的时候。因为，你无法再坦然面对一份冲击你既定理念的感情。”
　　齐桓彻底怔住。
　　“我追去美国，不是兴师问罪。我只是想赌一赌。”吴哲注视着齐桓，“我只是想赌一赌……你这个胆小鬼，究竟有没有勇气接受这份感情。”
　　齐桓眸中一震。
　　“可惜，我赌输了。”吴哲耸耸肩，已然轻松的语气，沉淀了当初决定放弃时的所有痛苦。
　　“后来我才想明白，跟我赌的，一开始就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你的价值观、你的家庭、你的生活、你的环境、和将来要走的路。”
　　“齐桓，喜欢上你，我没后悔过，只是觉得有点可悲。”吴哲认真地看着齐桓，“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了解你的一切，却没看清楚，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这是场注定会输的追逐。”
　　齐桓沉默不语，手只紧紧攥着围巾末端。
　　吴哲笑了笑，语调有些打趣的意味：“齐桓，几年不见，你变了。和上学时不一样了。”
　　齐桓怔了下，苦笑道：“我这次回来见了些老同学，他们也这么说。”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重的悠远，“其实，大家也都变了。我们不可能一直是那时候的自己。”
　　吴哲点了点头——
　　“只是，我发现我喜欢的只是那时候的齐桓。”
　　齐桓抬头看向吴哲，神色有些复杂，也有些尴尬。
　　“齐桓，我没说你不该改变，也不是埋怨什么。”吴哲抓抓发荏，笑道，“其实我这人挺现实的。但是，在感情上，有时候还真的是‘很傻很天真’。”
　　“在我心中，当年的你，是我追求伴侣的理想标准。”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吴哲隔着竹帘看向窗外的天空，“也许有点儿精神洁癖吧……我想要的，还是当年那个未曾被环境、经历、时间打磨过的齐桓。真正适合我的，也许应该是一个符合那个标准并且永远不会改变的人。”说着，回头冲齐桓笑笑，“所以，就算你当初真的接受了我，但走到今天，也许我却不再喜欢现在的你。”
　　命运总是这样，奇妙且无常，然而有时候，它却是个最有远见的引导者。
　　它让当年的吴哲失去了齐桓，却又在多年以后，让吴哲有机会自己设定并得到一个符合理想标准且永远不会改变的恋人——人形电脑的齐桓。
　　此刻，坐在吴哲对面的那个男人表情微微有些失落，却最终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说：
　　“幸好决定来见你。”
　　“能和你这样坦诚地谈一次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吴哲。”
　　吴哲也笑了，真正放下后，发自内心的微笑。
　　其实，也谢谢你，齐桓。如果今天没有见到你，也许你仍然在我心中，以回忆美化过的形式，占据着无法割舍的位置。然而今天，面对着真实的你，我才发现，原来……我想要的早已不是你。那个按照当年的你所创造出来的，一心只爱我，却又不会改变的机器人齐桓，才真正能符合我的需要。就算是一场自我满足的真实童话也好，也许我该感激这个时代，让我有机会实现这样一个童话，让我有机会得到这样一个陪伴我一生却又不会令我后悔的对象，即使他是个机器人。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还有资料没整理完。”吴哲看了看表，决定结束这次会面。
　　“嗯。那就不耽误你工作了。”终于释然的齐桓，少了几分最初的局促，结账后，跟吴哲一道走出茶馆。
　　今天的风有些凉，齐桓裹上围巾，看向吴哲：“对了，我周六的婚礼，你……”
　　“预祝你新婚快乐。”吴哲截断话头，笑了笑，“只是，我觉得我还没大度到能去参加你婚礼的地步。”
　　齐桓赧然，想了想，又有些局促地开口：“那……那以后我还能再来找你么？”
　　吴哲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还是暂时不要了吧。”末了，又补上一句，“祝你和陈萱能白头到老。”
　　有很多事，即使你看明白了，即使已经过了很多年，但也未必能完全放下。吴哲是个聪明人，他看得太清楚：他和齐桓，都因不同的理由而最终放弃了对方，虽然心里已经释然，但那份漫长岁月里累积起来的爱恋，却不是一次谈话就可以终结的。这样暧昧地牵扯下去，对他们双方，和双方选择的伴侣，都不公平，也没好处。
　　幸好，齐桓也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低头沉默了会儿，再抬眼时，已经神色如初：“我送你回公司吧，过会儿我也得走了。”
　　“嗯。”吴哲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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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吴哲回到公司时，刚一进门便迎上三双目光过于热烈却又神色复杂的眼睛。
　　“这都干什么呐，排排坐，吃苹果啊？”吴哲失笑。前台小王已经归位，袁朗、许三多、齐桓却一直杵在旁边作门神样儿，吴哲自然知道他们在等什么，却故意咳嗽两声，昂头走进了电梯。果然，那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