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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帝久天长-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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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件事后,翔成倒是再没有派敏彦出京巡视过,想必他也嗅到了一丝危机的味道,因而尽量避免敏彦以身试险,借此保她安全。
  由于是从政新手,尽管敏彦在解决各地层出不穷的问题方面表现出色,可她毕竟年轻,对权力的使用还是有欠实践,仍需磨练。每每遇到与弹劾相关的奏折时,她都要绞尽脑汁地去设想一切可能,尽量做到压制与安抚结合,在不得罪一方的情况下,圆滑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何其艰难!
  正是敏彦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将她心里的那根弦时时绷到极点,片刻不敢马虎。
  所以温颜常常在晚上看到东宫的主殿里灯火通明,那是敏彦在连夜完成太傅布置的课业。有时候赶上福公公身体不适熬不下去,温颜就会主动去帮他守在主殿。到了后来,温颜干脆让年纪渐大的福公公去打盹,他自己一人待在敏彦身边。
  “您白天还要早早起身为殿下收拾,不如晚上由我来代替守夜。”温颜同福公公商量。
  敏彦得知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分工,不以为然:“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需要有人陪着。你们都去休息吧!”
  温颜只放软了声音,说道:“如果殿下这般不爱惜自己,那微臣也每天陪着您熬夜好了——或许微臣比您先倒下呢。如若不然,就还是像以前一样,每隔几天便请薛御医来帮您问个脉?”
  敏彦沉默一下,妥协:“算了,我以后注意就是。”
  自此一战,福公公对温颜大感亲切,佩服得是五体投地。要知道,敏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听话的人,更别提温颜只三言两语就劝服了她。
  一物降一物,此乃天意也。
  虽说敏彦保证“以后注意”,但她的“以后”似乎遥遥无期。熬夜依然是她的强项,且隔三差五就忙到天明。温颜不想知道究竟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敏彦去处理,他只知道薛御医曾经不止一次地嘱咐过,敏彦的身体底子已经受损,不喜早晚进补也就罢了,至少得让她进餐正常。
  这件事不用薛御医多说,温颜也清楚。因为他刚搬进东宫没多久,就发现了敏彦的这个坏毛病。一旦出现生气、焦虑或是压抑等负面情绪的时候,敏彦就会抗拒所有食物,甚至有一天不肯吃一口东西的记录。
  该怎么办呢?
  温颜深深地思索着。
  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敏彦就尝到因不注意身体而酿下的苦果了。
  每年温太傅都要定期在春夏相交时节递折子请求回乡扫墓,据说他父母与妻子的忌日皆在这段时期内。
  在职期间的官员如无他事,每年请长假本是不被允许的。然翔成有感于温太傅为悉心教导皇子皇女们而付出巨大心血,所以特地容许了他的请求。
  所以每年此时,就是温颜随父回乡的日子,入东宫伴驾也不例外。
  一去来回一个月,当温颜终于为逝去的亲人扫墓完毕、赶回京城时,首先听到的却是敏彦病危的消息。
  他立即马不停蹄地火速进宫。
  东宫内一片愁云惨淡,已在此守候多时的如意满是担忧,刚一见到温颜,就忙不迭地拉了他,未语先叹:“你可回来了!唉,福公公不过是受点儿寒气,在床上躺着多养了几天病,敏彦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是……唉!”
  温颜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脸上难掩疲惫,听了如意的话,他心底有了些谱,大约能猜到敏彦此番病重的原因了。他问道:“莫不是殿下又连番熬夜、饮食无常,拖垮了身子?现在究竟如何了?”
  如意叹道:“不,薛御医的意思是,头几天京城下雨,敏彦晚上已经不小心受了寒,偏偏她又不当回事,然后再加上你刚才说的那些……真是不听话!都告诉过她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怎么就是不入耳呢!”
  温颜不想知道这些,他只想知道敏彦目前情况如何:“殿下怎么样了?薛御医说没说别的?还有,陛下和娘娘怎么也来了?殿下真的病危了?”
  如意道:“病危还能有假?!皇父和母后都被惊动了,皇父正处置着那几个玩忽职守的太监和宫女。敏彦身体有恙,他们若是因怕她生气不敢吭声也就罢了,谁知他们竟然连敏彦什么时候受寒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侍候的?!”
  与如意的抱怨几乎同一时间,东宫主殿里,翔成阴沉着脸,不怒而威:“难道温颜和福公公不在左右,整座东宫就没半个贴心人了吗?还是说,你们最近都懒散惯了,觉得敏彦这个主子好伺候,嗯?”
  翔成一回想起还在不断梦呓的敏彦,就怒火中烧。高烧使敏彦陷入神志不清的泥淖,看上去十分痛苦。这其中虽然也有她自作自受的成分在里面,但好歹是一国储君,熬夜也好、不用膳也罢,怎么可能没人在旁劝阻?
  梧桐在里屋陪着敏彦,亲自为她擦汗降温。翔成插不上手,满肚子火气没处消,全都撒在了服侍不力的宫人身上。
  跪在地上磕头磕到血流不止,“奴才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哼,你们,万死难辞其咎。”翔成轻飘飘一句话,定下了他们的死期。
  这次若不是梧桐一时心血来潮,跑到东宫来给敏彦送亲手做的点心,恐怕敏彦难逃高烧至死的下场——因为她不许任何人在近旁伺候,而侍卫长符旸则一直待在殿外守护,所以她即使是晕倒在地,也没人发现异常。
  这种失职,对已然闯下大祸的东宫众太监宫女来说,的确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陛下饶命啊!”一伙人哀叫着。
  翔成被他们闹得越发窝火,使劲地一拍,生生将上等红木的椅子扶手拍断,“够了!闭嘴!朕现在暂时还不想和你们计较,统统给朕退下!”
  屋里的翔成怒吼声还没完全落地,跪着的几个人便逃命般退出了主殿。
  看着慌忙奔走的宫人们,温颜的担心不减分毫,他询问如意:“那么究竟如何了呢?”
  如意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温颜,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外头传得是有些吓人,但其实只要敏彦能熬过这几天,然后高烧一退就没问题了。听起来好像敏彦病得十分严重,不过有薛爷爷他们几位老御医在,她根本就不可能出事儿。”
  “啊?”温颜一愣,“那为什么……”
  “因为敏彦病危是事实嘛!”如意晓得他在惊讶什么,“而且你回来的时候没听说么?顾其志最近跌了一跤,老胳膊老腿摔得还挺厉害。顾家把京城的大夫请了个遍,都说治不好,不出一个月就得归西。敏彦赶在这时候生病,要我说,巧!”
  温颜讶异道:“顾家想请御医院的大人?”
  “聪明。”
  如意颔首,进而解释道:“所以皇父就借着敏彦的病情大张旗鼓地把御医都拢在了东宫,不给顾其志留下任何机会。须知京城的大夫,医术再高也比不上御医院的那几位。如果不是敏彦病危,皇父怎么找理由都没道理不法外开恩,派御医前往顾家救治‘鞠躬尽瘁’的老丞相。”
  温颜默然。
  不一会儿,就见薛御医匆匆走出了主殿。
  “薛大人,殿下怎么样了?”温颜迅速上前,赶在如意开口前发问。
  “不好,不好。”薛御医摇头晃脑,直晃得温颜眼前一阵眩晕、心中一片躁动,“很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温颜强忍惊慌,用尽可能稳定的心绪再次问道。
  薛御医定定地瞅了他几眼,忽然笑道:“很担心?那以后就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这么不爱惜自己了。听清楚了?听清楚了老夫就走了。”
  说完,薛御医悠哉地拎起他的小诊箱,迈着四方步离开。
  “他一走,就说明敏彦已经脱险。”如意笑着,一扫愁容,“一边说着敏彦还没好,一边又这么悠闲,薛御医从来不会这样,绝对是皇父授意的。嘿嘿,顾家老贼这回可栽大了,等他玩完,顾家也得跟着倒霉。到时候,敏彦需要挑起的担子就又少啦!”
  十来天后,顾其志去世,顾家顿失心脏,陷入窘境。正值东宫储君殿下病重,顾府不可能大肆举办丧礼,否则陛下怪罪下来,他们谁都承担不起。
  一代权相顾其志死后的葬礼,竟就草草而过,只有家人和十几个昔日的得意门生低调发丧,其他官员都怕翔成秋后算账,皆静观其变,未曾登门吊唁。
  东宫里却从敏彦卧床养病开始就没得到任何来自外界的消息。
  翔成严令敏彦不得随意走动,每日由太后、皇后、公主、皇子等人轮流监视着她吃药用膳,不得有误。
  敏彦躺在床上,虚弱的气息令温颜依然感到有些不安。但她已经能发脾气了:“皇父为什么限制我的自由?烧都退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理由是什么?”
  被问倒了的如意摸着鼻子扮无辜:“皇兄也不知道诶!要不你趁着四处走动的时候,自己去问问皇父在打什么主意?”
  可怜啊,今天为什么轮到他奉旨前来“监视”呢?
  敏彦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敢?”
  温颜悄然递过去一杯参茶,慢吞吞地说道:“如意殿下开玩笑的吧?敏彦殿下现在连下床都成问题,如何四处走动?”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向了敏彦所在的病榻。让自己揪心了好几天,怎么说也该稍微反击一下,就算是报了她不知心疼自己的仇吧!
  果然,敏彦语塞了。
  久病气虚,现在的她确实还不适合走动。而且,会弄成这样,大部分的错在她自己身上,仅此一点,就感觉似乎有些气短了。
  正当敏彦端着参茶考虑着是要偷偷倒掉还是忍耐喝下的时候,门外响起福公公传报道:“殿下,孙歆求见。”
  敏彦一脸厌恶地撂下参茶,纵使心情十分不好,她仍然平静无波地说道:“请他进来。”然后她吩咐温颜:“帮我架起屏风。”
  如意默默地看着温颜支起了一扇绣工精美的小屏风,又打量了一下被敏彦允许留在屏风内的温颜,心里澄澈得跟明镜一样:看温颜的样子,早就对敏彦动情了。像他这种危险的人,如果感情上得不到回应,还不知会怎么兴风作浪——幸好他已经得到敏彦的认可。而孙歆那个可怜的家伙……啧,如今也没弄清自己舍弃的是什么宝贝吧!
  一念之差而已。
  三年后,翔成退位,敏彦登基,温颜随着敏彦搬进了熙政殿,在偌大的熙政殿内,有了专属温颜的一间屋子。
  彼时的孙歆已凭借一己之力考中进士,被分派到礼部。不想因敏彦登基典礼之事顶撞了她几句,随即,他步入了专属孙歆的罚跪生涯。
  很多年后,如意笑眯眯地点着温颜的肩膀,无视了他那吓人的笑容,用孺子可教的语气说道:“喂,我说,陷害情敌的滋味,还不错吧?”
  温颜微笑:“殿下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微臣怎么可能‘故意’陷害孙大人呢?”
  如意奸诈地将他一军:“看吧看吧,你终于承认孙歆是情敌了!”

  平平淡淡才是真

  同时拥有优秀的姐姐和聪明的哥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安妍从小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能说会道又擅察言观色,用撒娇博取众人欢心的安妍一直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谁都舍不得惹哭她。皇兄如意是男孩子,且不喜与旁人接触,皇姐敏彦是未来君主,处处严谨自持。所以甜美的安妍成了最受宠爱的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简直是娇宠至极。
  连皇兄也在每天向母后请安的时候特意说一些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
  更别提皇祖母还常常把她带在身边,逢人便炫耀:“瞧!我们的安妍公主,一张小嘴整天跟抹了蜜似的讨人喜欢。唉,等她长大了,我可怎么舍得让她嫁出去呀!”
  深谙奉承之道的人们于是顺着太后的意思说:“娘娘这么喜欢公主,肯定会多为公主上心,自然能替公主寻着那万般皆上品的好夫君。”
  太后满意地点头称是,十分得意。
  安妍记得,在弟弟出世之前,母后每隔几天就要与皇祖母上演一出“争夺战”,用尽各种手段争抢自己的归属,多半是母后获胜。
  见不得皇祖母的失落,安妍就背着母后悄悄溜到清泰殿,陪着皇祖母聊天解闷。
  直到六岁那年,安妍被父皇安排进了泮宫。除了如意皇兄和向来不敢亲近的敏彦皇姐,还有十多位面生的堂兄、三四位只见过几次的堂姐。
  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安妍也不敢触犯到敏彦一丝一毫,所以她自从进入泮宫后,未曾刻意与敏彦交谈。
  安妍在宫里备受欢迎,到了泮宫却发现大家个个比她年长,加之太傅要求严格,众人在泮宫内不敢造次。一时间,除了简单的颔首示意,竟无人再对安妍释放更多的善意。
  初来乍到,与人不熟,安妍难免心生怯意。她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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