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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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恕关心的显然不是孙歆所受到的非人待遇:“孙大人不能参加公主离京的送别了吧?”
辛非咋舌:“不能参加?不不不,他当然必须参加!我们的陛下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既然已经下旨要求在京所有官员都要到场为公主送行,那么他孙歆就是病得只剩一口气了,也要奉旨赶到,哪怕是用爬的,都得爬过去。何况此次为公主送行的不止是在京官员,连久未回京的太上皇陛下和皇太后陛下也结束了云游,即将返回呢!”
“哦!”萧恕举一反三,“小王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位孙大人,情场失意了?”
“可不怎地。”辛非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
“这样……”萧恕皱起了眉头,陷入深深深深的思考。
见萧恕上了圈套、误入歧途,辛非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但当他刚转过头,就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嘿嘿嘿!我看你还不中计!
容府。
“思儿,等一下,为父有话要问你。”容太傅喊住了最近好像忽然间变得很忙的儿子。
容思顿了脚步,回头,恭敬地回道:“是,父亲。”
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可好歹也养了十几年了,容太傅怎能不知自家儿子的性格。优柔寡断不说,还总喜欢去招惹那位令人头疼的公主,偏偏有本事招惹却没本事收拾,害得他这个父亲一天到晚为孽子操碎了心。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血来潮地领养孩子。教育是门大学问,容太傅自认将两位皇子并皇太女教导得相当成功,怎么就是养不出一个能争些气的好儿子呢?
大失败。
不过容太傅暂时还不想讨论教子无方的问题,他现在比较想弄清楚,容思到底在忙些什么:“这段时间,你成日早出晚归,与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接触。如果为父没看错,那些人还都是练家子。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容思很艰难地拧了拧手,终于放弃在父亲面前做垂死挣扎,“父亲,我要是说了,您可得保证不能打断我的腿……而且,您最好也不要反对,因为这是陛下的意思!”
容太傅心里有了底儿,从容笑道:“为父什么时候打过你了?”
容思朝四周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直到完全确定没有任何人在偷听,这才惴惴道:“陛下……哦不,是温大人!对,是温大人……温大人教了我一个法子,可以与妍儿一起远走天涯的……呃,他让我、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但是,但是父亲不是别人……”
“行了,为父明白你想说什么了。”容太傅叹了一声,“这恐怕就是陛下的意思。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迟迟不肯合了公主的心愿,将她指婚于你?那是因为陛下不愿让公主受委屈,所以在考虑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啊?”容思惊讶地张大了嘴,“可,可妍儿说……”
“公主说的能信吗?”容太傅心情复杂地拍了拍笨蛋儿子,“陛下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漠南王的求婚。因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你。因为你是公主喜欢的人,又是没有官职在身的人,大家都不会把怀疑的视线放在你身上。”
“啊!”容思顿悟,“陛下不想让公主到漠南去受苦?”
“孺子可教。”
容太傅施施然地背起手,朝回廊走去,容思紧跟其后。
“那万一被人发现是我,岂不就……”
容太傅笑道:“陛下也考虑到了这点,而且她也已经作出了相应的对策。根据为父的猜测,现在,所有人都会去关注孙歆的一举一动了——难怪他要告假在家,原来是为了这个。”
又走了一段路,容太傅语重心长地说道:“思儿,当年为父因身负家仇,失去了机会。而你,却得到了陛下的首肯,一定要好好地把握住啊!”
容思愧疚地踢了踢脚下的地面,“孩儿不孝,您以后……”
容太傅促狭地说道:“等避过了风头,你又不是不能回来,不让陛下知道就成了。至于什么尽孝心之类的废话,为父还真没奢求过什么呢!”
容思抹了把脸,咕哝:“您太不厚道了啊!”
容太傅笑了:“没办法,儿子为爱走天涯,又要狠心抛弃年老无助的父亲,作为被害人,为父也只能这样说了。”
容思:“……”
正如容太傅所言,孙歆告假在家的原因,确实是为避人耳目。实际情况是,他一边营造出为情所伤的样子,一边帮助容思调集人马,准备实行敏彦的计划。
孙老太爷眯着老眼,意有所指地问着爱孙:“又是罚跪又是装被甩,还不许老夫伸张正义。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事成之后,那个丫头给你什么好处?”
“爷爷!”孙歆无奈,“咱们孙家已经太招摇了。您别忘了,顾家若不是有两位公主在,陛下早就连根拔掉他们了。而孙家有什么?”
“哟,小子总算看清形势了吗?”孙歆最小的叔叔,也就是御前侍卫统领孙正,笑着走了过来,“想为孙家出点儿力了?啧啧,我原本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到死都要与陛下对着干呢!”
孙老太爷哼气儿:“他们顾家能和咱们百年孙家相提并论么?哼,亏容家的小子沉得住气,那丫头说不办顾家就依着她,没骨气!要换作老夫,非把顾其志的坟给铲平了!让他兴风作浪!”
孙歆与孙正叔侄二人默默地对视一眼,同时把头别开,不再理会那位已然热血沸腾、急欲锄奸的老人家。
好不容易送走了孙老太爷,孙正正色道:“我马上要去宫里当值了。你要注意,别被人盯上,否则就功亏一篑了。即使是在家里,也不要让第四个人觉察这件事。”
孙歆道:“我连堂叔都没知会,放心好了。”
孙正走后,孙歆一转身,差点撞上母亲。
“娘?!”
“儿啊!”孙母怜惜地抚摸着孙歆的脸,“你看你,越来越瘦了。那个女皇帝又给你安排什么任务了?唉,你就别再为她卖命了,她不会爱上你的。可你这样,娘看着实在是心疼呐!”
孙歆惊喘:“娘?您怎么……”惊诧过后,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觉刚才的谈话都很隐晦,应该不会泄露秘密。
孙母会错了意,只叹道:“儿子是自己生的,娘怎么看不透你的心思?你是喜欢着她的吧?别喜欢她了,她不适合你。”
孙歆烦躁道:“您这是在说什么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好了,儿子现在有事要处理,您身体不好,快回去休息。”
孙母张了张嘴,似是想再劝几句,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她的儿子早已不是稚童,而且还执拗得很,根本不是她能劝得了的。
“算了,你忙去吧。”孙母叹息。
孙歆见母亲没再说其他事情,便告了声罪,匆匆离开了。
真心无价
因女帝下达了命令,户部大开国库,搜刮大批稀世珍宝,为已认命地接受“祓王”封号的安妍公主筹备嫁妆。
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成箱成盒地被抬出国库,贴上红封条,系上红丝线。喜庆的颜色乐了漠南使节,却悲了户部尚书。
攥紧了国库金钥匙的如意,坚守在角落里长蘑菇:“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安妍轻飘飘地路过,笑容甜美地给了他致命一击:“皇兄,人家还想要前几年东海进贡的七彩珍珠、紫珊瑚、绿翡玉……”
如意吐血阵亡。
十天的时间,说短也长,说长也短。
自打敏彦同意了联姻提议,造衣局就动用了上百名能工巧匠,连夜赶制精美嫁衣。从安妍领了封号起,敏彦便授意福公公,放出了原先长泰殿里的宫女,交给了尚忧姑姑教导,以充陪嫁侍女。
祓王安妍公主也开始了她的忙碌之旅。她一想到需要带走什么日常用品,马上就会被贴身跟随着她的小太监记录下来,并整理成清单,递交敏彦过目。面对皇妹的要求,敏彦一概应允,连当年她及笄时收到的几件小玩意都大方送出了。
“陛下,那是太后娘娘给您的及笄礼呀!”福公公试图挽救。
“她喜欢就让她拿走吧,相信母后也会赞成我的做法。这种东西,朕以后还能有很多,安妍可没机会了。等母后回来,朕自会去赔罪。”敏彦一笑置之。
结果,安妍的嫁妆摆满了长泰殿前院后院,几百箱子的东西堆得过往宫人都无从下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另一边,梧桐刚接到来自如意的“告密信”,就匆匆忙忙地拉上了翔成准备返京,以慈母的身份强制要求敏彦好好休养。
两人带着随从护卫正往回走,途中听说了联姻的事情,梧桐甚是担忧。可巧敏彦的御笔书信没过几天也辗转抵达,拆开一看,内容简略、言辞恳切,竟是请他们回京为安妍送别的。
“我的天!十日后?!要死了要死了!她该不会故意不想让我们回去吧?”
眼瞅着十日之期将过一半,梧桐抓了翔成,爬上马背,快马加鞭未下鞍,风驰电掣般地赶回了京城。当他们到达皇宫的时候,距安妍离去还有三天。
太上皇陛下撑着气喘吁吁的太后娘娘,笑叹曰:“为时尚早。”
回宫后的梧桐当然不会直接杀进熙政殿。她按捺下所有的疑虑,只在景泰殿等着敏彦前来请安。因为她相信,敏彦的做法自有她的道理。
毕竟,女儿是丈夫一手养大的嘛!
果然不出梧桐所料,敏彦百忙之中还是抽出了时间,陪着她吃了顿午饭,又老实地待在了景泰殿,等她午觉醒来,乖乖地聆听训示。
“母后怎么听说你连番熬夜,拖垮了身子骨?”梧桐先拣主要的念叨,“这可不行!真是的,有温颜那孩子在你身边,你居然还会出状况——你呀,想让母后为你操多久的心?哪怕你为了我和你父皇,也不要再拼命了,好不好?母后都上了年纪了,禁不住你们几个出任何事儿,一惊一乍,简直要把心吓得跳出来。”
敏彦一板一眼地应对:“是,女儿记住了。”心里却记下了如意的账:告密的人不必多想,绝对是皇兄。
梧桐笑眯眯地看了敏彦一会儿,忽然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你不乖哦!母后才走了半年多,就又瘦了这么多。”
敏彦小的时候,梧桐不知该如何与早慧的女儿相处。然而随着敏彦年岁的增长,身为母亲的梧桐反而慢慢摸索出了女儿的心思。
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有,只是不愿表达出来罢了。
——这是梧桐对翔成说过的一句话。
因此,她选择向如意学习,用尽可能轻松的方式同敏彦交流。而当她这么做的时候,敏彦确实也愿意稍稍敞开一些心扉。
正如现在,梧桐刚数落完敏彦,说她又瘦了,敏彦就做了个类似于翻白眼的动作,小小声地抗议道:“哪有!”
“怎么没有!母后说有就是有!”梧桐瞪眼。
“母后说得对。”敏彦抬眼看了看坐在上首不置一词的父皇陛下。
放下前一个话题,梧桐清清嗓子,成功引起在场那对父女的注意,“敏彦啊,母后有点事儿想问问你,你可要说实话。”
敏彦大体上猜出了梧桐接下来要问的事情,于是点头道:“母后但问无妨。”
梧桐道:“安妍的出嫁,母后不问为什么,毕竟这属于国事,母后无权置喙。母后想知道的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也是母后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母后可不认为你是个冷血无情的孩子……其实若说容思嘛,的确有他不足的地方,但是瑕不掩瑜,论容貌家世、才学人品,哪点都没有可挑剔的……”
“母后。”敏彦平静且不失技巧地打断了梧桐接下来的话,“女儿以为,您原本想问的事情与容思无关。”
梧桐举手:“好好好,母后偏了。那么,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安妍出嫁后,你的打算?千万别告诉母后,你想‘娶’了枚太妃的儿子。”
“女儿暂时没有打算。”敏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或者说应该是,安妍‘出嫁’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女儿可能已经没工夫去做什么打算了。”她特意还在“出嫁”二字上咬音更重。
闻言,翔成一愣,随即表情莫测地看向敏彦。
“诶?”梧桐也一愣。但她愣过之后,只有满头的雾水。
不管是雾水还是露水,梧桐只想强调一件事:“总之,母后绝对不要在被迫接受了一个比你父皇年纪还大的二女婿后,再被迫接受一个比你舅舅还漂亮的大女婿!”
“……母后,舅舅一直找不到妻子已经很令人惋惜了……”
“……婧女,我记得我是比漠南王大那么一岁多来着……”
——不愧是父女俩,连吐槽都惊人的默契。
敏彦走后,梧桐笑着对翔成说道:“温颜没跟着她一起呢!你说,温颜今天还会不会过来请安?也不知道他们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