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昙花一现般的璀璨。
第18章
烟花散去。
人也散去。
抱了裘衣赶回品润殿时,扬昊已然等在了殿外。
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为他披上貂裘,却触及到他肩上的霜寒。
擅离职守更让主子等,我不是一个称职的随侍。但是就是无法放下有着那样透明的哀伤的季洛不管,至少应该做一个听众的。
然而与扬昊来说,我又犯下了一条不称职的罪名吧。
但是没等我请罪,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已然昂首往宣兴殿方向走去。
于是紧跟在后。
如果他是真的摆出脸色发怒倒是好办,偏是这般阴晴难测才越发让人不安。
走入回廊的时候,他问,声音亲和得耐人寻味:“宫里面你遇到了熟人了吧?”
脚下一滞,几乎骇住。
柳易是看到了我和季洛的,应是他说的吧。
想及隐瞒无益,便率先承认道:“回王爷的话,奴婢以前确实是见过季洛将军,但算不上熟识,况且也过了多年,方才遇见也一时未认出他来。”
“季洛?”前面的人略一沉吟,“原来你刚才还遇到了他。”
心头一颤。
难道他刚才所指的不是这件事?柳易也从未向他提及?那他指的又是什么!
“没想到我身边一个婢女,竟是连季大将军也是认识的,”扬昊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回廊是飘荡,“只是凡见过季洛的女子,居然有没认出他来的,丹心,你或许是第一个了。”
回廊陡然一转,我焦急了起来:“王爷不信?”
“不,本王相信你。”忽然驻足,旋而转身,扬昊直视着我,薄唇轻启,“但是相对这件事而言,本王比较更想知道的是,‘萧竹’这个人你可是认识的?”
萧竹。
从扬昊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当时扬昊没有听到我的答案,也或许可以说是他没有时间听到我的答案——突然出现的信使,来自襄安的急件,展开急件后他微皱的眉,被找来的柳易,清晨启程的命令,仓促的行李准备……这一切都没留出一暇空间。
当听到扬昊要去到襄安的时候,我跪了下来。
“王爷,请带奴婢一起去!”跪的坚定,不顾及之前的罪责,明知了此去一路急行,是不能坐马车的,带了女子会诸多不便,却仍大胆请愿,“我能着男装,也能骑马,绝对不会延误行程。”
柳易当时也在书房,第一次直视我,眼中深不见底。
我却没有心思顾及,只希冀着扬昊的首肯。
“本王答应你。”他说,用一种饶有兴趣的口吻,“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执着的眼神,让本王期待着在襄安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呢。”
然后就是这十天来的马不停蹄。
换装男服并没有不适,当年倔强也是赌气穿过一年多的;骑马虽然生疏了,但是很快适应,犹记得当初利落的翻身上马时扬昊挑眉的神情;一路颠簸,但想及最终能到达襄安,也就不觉辛苦了。
但是真真上心的问题是,十天来,我仍没有想到该如何回答扬昊的问题。
萧竹。
皇宴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萧竹这个人,扬昊为何又似是对这人实为在意,对我又存着何种的心态……问题像山一样堆积。
而扬昊自那一日后,也似将这件事忘记了一般,没再提起,却让我更深的隐忧。
玉门镇。
玉门客栈。
到了玉门镇,就已经是襄安境内。襄安是扬昊的封地,是一片比邻北国霂梁的边疆地区,中心就是御宁城。我们此去便是要到达御宁城中扬昊的王府。而这里离了御宁城也就三日路程了。
行李还没放下,门口传来敲门声。
柳易站在槛外,却不进来:“王爷让我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留一日,后天再上路。”
“留一日?”我惊讶,之前日行夜赶,怎的在这里却又不急了?“难道和刚才那个神秘的黑衣男子有关?”
记得刚到达玉门客栈时,突然闪出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像是鬼魅一般的身影。
然而平时一直警惕着护在扬昊身前的柳易却并不惊讶。
只见黑衣人恭敬的拜见了扬昊,然后就随他进了房间,至今未见出来,让人不得不臆测黑衣人的身份和突然出现的原因。
柳易正言:“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说罢,转身即走。
“他还是在意当初的那句话么……”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喃喃。
柳易走后,明明身体疲累,却没了休息的意愿。丢下半开的行李,趁了天色未黑,走入了外面的街道。
陌生的小镇,却有着它的别样的景气,人来人往,也有集市,在这里已经可以闻到空气中从北面吹来的风中所带着清爽和微寒,令人怀念的气息。
稍稍避开人群,走在一边,顺着延伸的街道一直走下去。
扬昊认为我难得的执着。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惊讶于自己的执着呢。
襄安。
襄安的以北。
襄安以北的广漠草原。
那是漠北。
能让我如此执着的或许就只有漠北了。
扬昊也好,柳易也好,季洛也好,萧竹也好,都显得不重要了。只要到了襄安,到了漠北,什么都显得不重要了。
这样想着,回过神,却发现不知怎地走到了一个死巷中。
暗笑自己的迷糊,转过身却看到了两个鼠头鼠脑的家伙,一脸狞笑,步步逼进,声声色厉,要我交出钱袋。
原来是两个混混,想是看出我是外乡人,衣衫整洁,便想捞些银两来酒色吧。
不由暗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偏是走进了这人迹罕至的巷子,让人有机可乘。
心上盘算着如何安然脱身——突然一声厉喝,从巷子口传来:“住手!”
两混混也一惊,与我一致对上那个站在巷口的蓝衣文士。
挺拔,俊朗,白净,文弱。
或许是看他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两个混混根本没放在心上,气焰更加嚣张,劝了他不要多管闲事快点滚开。
那样一个纤瘦的儒士,连我看了都想劝他不要惹祸上身,偏是他有着文人惯有的迂腐,笃定了光天化日王法恢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于是必然的惹怒了那两人,上前只一下便把他掀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
“你既然不懂拳脚,为什么还要逞强上前呢?”后来,看了一脸青紫的文士,我忍住笑意,不解的问道。
“你既然懂得拳脚,为什么一开始不惩恶扬善呢?”后来,他感叹着,反问道。
而在这之前,实在看不过那两小混混恃强凌弱,加之好歹人家也是因我受累,便放弃了趁机逃走的想法。幸好那混混也只是游手好闲的地痞,没什么真功夫,我凭着幼时父亲所教的半吊子的拳脚功夫,勉强打走那两人。
然后走到文士面前,蹲下身,问出来我的疑问。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浩然正气的人。
即便是一脸青青紫紫,依旧能看出原本面目中的端正俊朗,干净到几乎清爽的笑容。
也许是我至今遇到的最纯净的人了,我想。
“总之,我们是互不相欠了。”拍拍身上的尘土,决定回去客栈。
“小哥!”他突然叫住我,面色尴尬,“能不能请你扶我一下?我……可能站不起来了。”
终于笑了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身男装,想来也没什么不便,也就没有拒绝。况且,他身上那一种清爽的气息,似是含着北方草原的味道,让人感觉很舒服——猛地醒悟过来,连忙推开他的手,退离几步。
士突然被推开,很吃了一惊,愣愣的看向我。
“抱歉,”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也不等回答,便惊惶的挤进逆来的人群中跑开了。
第19章
百里香。
漠北草原有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叶椭圆形,花紧密排成簇状,或红或紫,很是美丽。如果摘上几朵小花,用手轻轻揉搓,就可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人们常将它制成香料,或是把它压在枕下有安神竹眠之效。
当地人习惯将它叫做,百里香。
刚才的文士身上就有着一股淡雅的百里香的香味,很清,很淡,很亲切。
可是,这却不能解释为什么我现在心跳得这么快,胸腔内暖暖的,却很奇怪,并不是那种因为近乡的激动,但是我却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
害怕深究。直觉的。
手紧紧的压在心口,直等了它渐渐的平静下来。
不敢再在外面晃荡,最后还是回到了客栈,却发现柳易站在我房门口,不进不退,状似犹豫,连我走近都没有发觉,直到我出声叫他。
“晚饭时你没有出现,我想你是累得睡着了,所以给你送了点吃的。”他转过身,压下初见我时小小的惊讶,用低沉的声音说,双手果然还端着饭菜。
我却不接,推开房门让出道路:“你要进来吗?”
问得客气,但是却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他的眼神闪了闪,终于端着饭菜走了进去。
“……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啊。”我看着他疏离的背影,不禁喃喃,低首,心上却下定了决心。
隔桌坐定,柳易的背直直的挺着,是连了坐时也不放松的架势,放在桌面的左手,纤长却苍劲的手指。
两人的沉默。
由我打破的沉默。
我说:“如果你是为了那天我说的话而避开我,我想说,其实我一直想向你道歉的。”
他看着我,一时也不说话。
“我朋友不多,”我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所以不想失去一个。”
朋友。
或许是我的话触动了他,他的手指突然收紧,然后眼睛正视我:“你不用道歉——没有人应该为说出事实而道歉。‘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我一愣,不想有人也会看出他严肃面容下的优柔。
“几年前,王爷就说过同样的话了。”他顿了一下,“一个杰出的将军是不需要这些多余的情愫的。可是我一直都做不到。”
“不是那样的……”我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父亲以前就常常跟我说,战场是一个严酷的地方,如果有太多牵绊,便无法生存,而且那时流逝的就不仅是战场上的兵卒的生命,而是更多的无辜的鲜血了。所以,一个杰出的将领,应该是果断而历练的,懂得衡量流血的价值,有时甚至是铁血无情的。
如果不是身为将军,柳易这样的品性,应该称得上是善良的优点吧。
但是……世事弄人。
而扬昊也正是因为在很早之前就看出了柳易的这一点,才会想尽办法拔出一切可能导致柳易牵绊的因素,想让他成为战场上的一员骁将吧。
“那个黑衣人……”默然片刻,他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手,“你怎么想?”
嗯,他之前好像不希望我提起这个神秘的人的吧?
但是说起那个黑衣,心里慢慢浮起一种很压抑的沉重。虽然只是瞟到了一眼,但是那种从骨髓里透出的冰冷的黑暗的味道,却深刻得没法从脑海中消去。
“如果可以,我绝不会希望见到这样的人的。”我诚实道。
因为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那有着削尖的端正线条的下颌却猛地收紧。
“我……曾经和他一样。”他说,却又停住。
我心一惊。
我不明白,他的“一样”是什么的概念,只知道他那闪烁的眼神中泄漏的犹豫,是有话要说。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是还是能看出柳易性格中的矛盾。
开始后悔刚才说了的话,却无法收回。
只等了他开口。
“我以前和他是同样的人,来自同样的世界,走同样的历程。”他终于又再开口,像是下定决心般径自往下说,“他是暗卫。我曾经也是。你一定不知道‘暗卫’是什么,我只能说,那样的人是不允许见到光明的,也是不允许有着服从命令之外的情绪的。例如,‘心慈手软’;例如,‘优柔寡断’。”
又道:“暗卫本究就是不能在阳光下生存的,但是身为暗卫如果仁慈,便连黑暗中都无法存在的。让人不存在的方法古来只有一种……所以我本就该死了的……”
我感觉他是故意把自己推进那种冷列的深渊中似的,让人心痛,想阻止他说下去,却无法开口。
“那时是王爷宽恕了我,并将我带到了阳光底下。所以——”他坚定的抬起眼,“我是绝不能背叛王爷的。”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