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曾我的诺曼底-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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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曾经引发两次世界大战,她是从冷兵器碰撞、热兵器爆炸中觉悟的智慧国家。在我沉湎于自我陶醉的地道战、地雷战,随时准备暗中给敌人下黑手的时候,莫扎特们已经为寻找一个恰当的音节苦恼了好几个晚上。热爱和平的瑞士、奥地利的轻武器制造至今在世界上名列前茅,前者生产的“绍尔”系列、后者生产的“格洛克”手枪一直占据世界市场的1/3 。
二、父亲教导老黑:打中脑袋、打中心脏都好,就是不要打在肺上
奥地利有9个州,老黑——黑尔木特·布劳诺(Helmut Brauner)是维也纳州能源部的退休文官,1940年1月出生在多瑙河畔的奥尔特(Ort)。在一个人人投身政治的火红年代,老黑的爸爸卡尔·布劳诺(Karl Brauner)因积极推进“德奥统一”受人尊敬,是奥尔特地区狂热的党卫军、国家社会主义者;二伯佛兰茨是温和的人民党;大伯汉斯是坚定的共产党领袖,像其他各国党领袖一样,每月从莫斯科的共产国际领薪水。布劳诺家族的儿子们个个勤劳、勇敢、倔强,身体力行,每个人都固执地坚信只有“他”——才能拯救奥地利。爱走极端的三兄弟因政见分歧整天吵闹不休,最后干脆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巴黎和会强制战败国割地赔款。就连法国元帅福熙看到《凡尔赛和约》条款后也说这不是20年的和平,而是20年的休战。德国西部阿尔萨斯-洛林给法国,莱茵兰由英法占领;北石勒苏益格给丹麦;东部的波兹南和西普鲁士给波兰;苏台德区给捷克;连立陶宛都从德国割走默麦尔……同样说德语的奥匈帝国被分割成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三个国家,奥匈帝国的其他领土被波兰、南斯拉夫、罗马尼亚、意大利各国瓜分,从此失去出海口。奥地利人从此灾难深重,“祖国统一”、“民族复兴”成了摆脱困境的梦想,1936年扬眉吐气的柏林奥运会让被肢解的德语国家看到希望。希特勒的御用摄影师勒妮·瑞芬施塔尔小姐拍摄的记录片《意志的胜利》、《奥林匹克》,反映了那个疯狂的年代。
1938年奥地利举行公民投票,竟然有99。73%的奥地利人要求与德国合并,不可思议地接受希特勒领导,实行国家社会主义。据古德里安上将回忆,由于德国装甲师首次长途行军,他的第16军从柏林到维也纳近千公里,许多“豹I”、“豹II”坦克坏在公路上,多亏奥地利人热情支援,德军在鲜花和热吻中进入奥地利。
“在部队通过了之后,四处又发出了一片欢呼的声音。我一直被人抬着,送到休息的地方。我大衣上面的扣子被人揪光,当做他们的纪念品。”
老黑的爸爸卡尔·布劳诺就是欢迎队伍中的一员,他们把“奥地利回归”、“祖国统一”看成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复兴。
奥地利:老黑和他的爸爸(2)
1871年威廉二世统一后,德国就叫“德意志帝国”(Das Deutsches Reich),直到一战战败,魏玛共和国(Weimarer Republik)也没有改变。1938年德、奥合并,希特勒在 “德意志帝国”前面加上“伟大Groβ”并写入宪法。“大德意志帝国Groβ Deutsches Reich”成为德国的正式国名。
有人套用德国作家布鲁克1923年在《第三帝国(Dritten Reich)》中的说法,把德意志
神圣罗马帝国称作第一帝国,把德意志帝国称作第二帝国,把大德意志帝国称作第三帝国。
“祖国统一”使奥地利经济发展,奥尔特人的生活水平迅速提升,男人们胸前插着雪绒花,右手前伸,用古罗马礼节彼此打招呼。
雪绒花是奥地利国花,生长在雪线以上的高山上,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勇敢士兵才能摘取。故事片《音乐之声》的男主角——奥地利贵族冯·特拉普上校就因“雪绒花Edelweiss”壮怀激烈。一次大战意大利、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瓜分了奥地利的出海口,海军上校前程暗淡、鳏寡孤独,不得不呆在萨尔茨堡(Saltzburg)山头上,养家、泡妞、看孩子。以后靠家族音乐天赋环球卖唱,玛丽亚修女年轻力壮,为上校生了“斗、瑞、米……”之外的第8个孩子——约翰尼斯,一家十几口定居美国西部的佛蒙特。
拓展疆土的卡尔唱着雪绒花;喝光乡亲们送来的“缪斯特”(Moust,充分发酵前的奥地利果汁酒)之后,开始着手恩格斯所说的“人自身的生产”。鞍马劳顿的卡尔支开11岁的大女儿,在温柔体贴的妻子身上播下老黑,纪念祖国统一。
1939年9月1日,德国以“但泽回归”为由进攻波兰,“这是一个历史时刻,作为男人不能袖手旁观。”像电影《铁皮鼓(The Tin Drum)》中的奥斯卡爸爸一样,卡尔·布劳诺的部队党卫军一马当先。根据《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及《秘密附件》,德国国防军占领波兰西部后,苏联红军采取斯大林的“主动防御战略”占领了波兰东部,以后任以色列总理的贝京就是这时候和成千上万波兰犹太人一起,被逮捕并放逐西伯利亚。老黑的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爸爸、共产党大伯在波兰并肩作战,不到两星期,辽阔的波兰就在地图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尔继续在波兰前线“保家卫国”,征尘滚滚,来去匆匆。每次回家探亲都累得只会睡觉,威胁要把啼哭吵闹的老黑扔出去摔死。卡尔留给老黑的印象永远是一个高大陌生的壮汉,缩在阳光照耀被窝里,露出的半张大脸鼾声如雷,睡得像死猪一样。
卡尔睡醒后就把老黑顶在脖子上到处转悠,左邻右舍都把这对父子当成杀死毒龙的圣·米歇尔,当成祖国统一的民族英雄。老黑从记事起就特别崇拜老爸卡尔,希望自己长大后也能挎上爸爸的大战刀(制式匕首),为党和国家服务。
没人的时候父亲卡尔教导老黑,为祖国献身最光荣,在战场上被打死并不可怕,打中脑袋、打中心脏都好,就是不要打在肺上。打在肺上太痛苦,一时半会儿死不成,鲜血堵住气管引发哮喘,空气顺着气管把血喷得到处都是,最后血尽而死。卡尔告诉老黑“一旦被人打中肺,千万求人在心脏补一枪”……
无奈上苍无眼,1944年波兰之战,卡尔在华沙街头被一支莫辛纳干(Mosin…Nagant)狙击步枪打中,7。62mm子弹正中肺心,穿胸而过。卡尔躺在冰天雪地的里哮喘了大半天,喷出的血沫子漫天飘舞,撕碎胸前婀娜的雪绒花,咳血而死。
三、“奥地利人举左手!德国人举右手!”
1945年老黑五岁,整天跟在大孩子屁股后面爬树、钓鱼、躲美国炸弹。一天,老黑和一帮小孩儿钻防空洞,正好被苏联红军堵在里面,红军用德语命令:“奥地利人举左手!德国人举右手!” 当时“德奥统一”已经七年,所有说德语的人都把德意志当成自己的祖国。老黑年龄太小分不清左右,更不知道“德国人”的政治含义,稀里糊涂举起左手,被拎着脖子扔到洞外。剩下的被当做德国纳粹,往洞里扔了两颗手榴弹,算是完成对奥尔特的彻底解放。
这一幕深深烙在老黑未长成的脑子里,乃至多年后长大成人,每逢举手表决都十分谨慎,左顾右盼,目光如炬,生怕一失足站错队,被从天而降的手榴弹“轰”死。
奥尔特一夜之间成了苏占区,昔日跟着卡尔奔走呐喊的纳粹党徒,摇身一变全成了抵抗战士。希特勒时代全村都给老黑家溜须拍马,现在唯恐避之不及,装得自己跟没事儿人似的。
奥地利的教堂门口都镌刻有两次世界大战的牺牲者,奥尔特教堂墙壁上至今保留着卡尔·布劳诺(Karl Brauner)的位置。小镇居民踊跃表现,争相和纳粹残余——老黑家划清界限,连老黑的亲大伯汉斯也变得陌路途人。汉斯是东部占领区的共产党领导,以权谋私赚了不少外快,靠公有制和计划经济给红军提供给养,兼并连锁店变成当地首富。
为谋生,老黑妈给老黑找了个继父,继父是苏台德人,一个老实巴交的知识分子。苏台德原是德国的一个州,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被英法划分给新成立的捷克斯洛伐克。希特勒上台“德奥合并、祖国统一”,进而要求300万苏台德人“回归祖国”。弗里茨·埃利希·冯·曼施泰因把合并苏台德区的军事行动称之为“献花的战争”,据他回忆当时捷克人争着给德军献花。英国首相张伯伦在BBC发表讲话:“因为我们对其一无所知的遥远国家间的争吵,而在我们土地上准备挖战壕、戴防毒面具,是多么可怕、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英王乔治六世和英国议会都支持张伯伦的绥靖政策,英法联合签署《慕尼黑协定》把苏台德区归还德国。
奥地利:老黑和他的爸爸(3)
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苏台德区再次划归捷克斯洛伐克社会主义国家联邦。捷克共产党执政伊始,根据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规则,经济上实行社会主义改造,政治上深挖“历史反革命”。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300万苏台德日耳曼人曾经投靠德国,现在被当做法西斯镇压,特别是像老黑继父这样的自由知识分子。
和我们大军进城、“初小毕业” 就算“大知识分子”不同,欧洲的“知识分子”更侧重
于文学艺术、综合修养,强调思想独立、人格自由、生活品位。如作家卡夫卡、哈维尔、茨威格、米兰·昆德拉之流。当初希特勒占领波兰时,就担心肖邦、密茨凯维支这类“知识分子”和纳粹党离心离德,带坏简单的老百姓,党卫军将被占领土95%的贵族、资产阶级、文学艺术家……包括隆美尔夫人的亲叔叔——天主教牧师爱德蒙·诺斯克兹尼西尔斯基统统残酷镇压,因为这些人都属于知识分子。
捷共在苏联扶植下顺利兼并苏台德区,先公私合营日耳曼人的私有财产,再改造思想、触及灵魂。最后把这些榨干油水的“药渣滓”驱逐出境,掉在老黑妈这口破锅里。
四、为了表明黑、黄、白人生来平等,还特地娶了个黄脸媳妇
知识分子与老黑妈生活和谐,一生没有生育,所以至死也没留下任何痕迹。“人生最大不幸莫过于少年离开父亲,旅行失去马。”作为布劳诺家族的倔强后代,老黑一直和知识分子过不去,整天变幻花样和继父作对,以此纪念自己的亲生父亲,仿佛亲爹卡尔的阴魂不散。由于老黑一门心思都用在折腾知识分子上,所以学校教的知识相对撂荒。
德语国家的孩子一般上4年小学(grundschule )、4年中学(hauptschule),有可能成为“知识分子”的继续读4年高中(hochschule),然后无需考试直接升入大学,成为律师、教授、科学家……担任社会公职,以“知识分子”面貌上升为社会精英;其他如老黑之流,中学之后不念高中,而是进技术学校,剪头发、抹水泥、开机床……早挣钱早养家,磨练成技术人才和中、低层管理人员。
老黑命运多舛,很早就出去做事,自幼学徒、上技校,历次文官考试屡屡受挫,缺乏继续向上爬的资格。加上为人固执和上级搞不好关系,一直在维也纳州能源部担任中层领导,管理60多个技术工人,直到退休。
老黑年轻时的日耳曼模样的确很帅,奥地利人喜欢好酒、音乐、美女。为了怀念美丽的旧世界,他仍在使用几十年前的标准照。“换驾照时,他们说我和驾照不一样,犯罪后无法通缉。可我就是不换,我要留住被姑娘追的美妙记忆。”
布劳诺家族历史悠久,多瑙河奥尔特的《布劳诺家谱》开始于1600年。与父辈迷信“日耳曼人最优秀”的观念不同,老黑一直调侃自己是蒙古杂种。为了表明黑、黄、白人生来平等,还特地娶了个黄脸媳妇。老黑说蒙古轻骑兵会走一种特殊的小碎步,日夜兼程很少休息。两军对垒,欧洲君主习惯按自己重骑兵的行军速度估算敌人,结果往往被飞速掩杀的蒙古骑兵削掉脑袋。蒙古人一路征服、烧杀抢掠,一举不慎生下老黑的祖宗。
老黑认为战争就是割地赔款,不存在不平等条约一说,“战败割地、欠债换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像眼前的伊拉克,谁让你没事找事最终又打败仗呢!奥匈帝国现代史上割出去的富庶领土,一直雌居世界第一。巴黎和会的《凡尔赛条约》、《圣日耳曼条约》、《特里亚农条约》、《讷伊条约》、《色佛尔条约》……还不算第二次世界大战再次战败,没人能说哪个条约不平等。不像你们中国人那么智慧,两次世界大战都是站对了位置,享受战胜国的割地赔款,肯定拣了不少大便宜。
一直到现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