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与自白-戈尔巴乔夫回忆录-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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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首先在于安德罗波夫,他尽管病情严重,却并未失去头脑的清醒。
不知何故,安德罗波夫还在克里米亚小住的时候,就在电话交谈中要我一定在
定于11月举行的中央全会上讲话,权当为争论作个总结。
“有必要吗?”我知道政治局的同僚多么妒忌这类事情,便问了一句。
“有必要,”安德罗波夫坚持己见。“你作作准备,就按讨论总结去做。我回
来后咱们再议一议。”
于是我开始构思这个讲话,对过去九个月的政策和实践的结果进行分析。恰巧
这时古洪诺夫休假归来。他得知我准备在全会上讲话后,立即给安德罗波夫去电话,
声称既然要让戈尔巴乔夫讲话,他也应该讲话。
“我能回答他什么呢?”安德罗波在电话上向我讲述了经过。“我就说:你想
讲话,那就请便吧。准备准备,讲话好啦。”
“原来这样,也许,他也要作总结?我是不是就不讲了?”我不愿把事情弄僵。
“不行,你一定得讲。”
在围绕即将举行的全会发生的一阵扰攘之中,出现了某种不祥的微妙变化
差点儿没进行权力的瓜分。政治局内就此进行的纷纷议论,使人产生一种不愉快的
沉重之感恰似将一个人活生生地埋葬。安德罗波夫的助手拉普捷夫。沃尔斯基、
沙拉波夫、弗拉基米罗夫的感觉无疑更加敏锐,便向他提供了有关的情报,也许这
一切便惹得安德罗波夫大为光火。
12月的一天,我刚跨进办公室的门,雷日科夫便跑来说道:
“刚才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来电话了。他的脾气真吓人。一个劲儿地问:
‘这么说,你们在政治局通过撤换总书记的决议啦?’我对他说:‘尤里·弗拉基
米罗维奇,哪能呢,根本没提过这事儿!’可是他一直冷静不下来。”
我立即同医生们通话,讲定了第二天他们允许我去见安德罗波夫。
我走进病房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试图绽出一丝笑容。我们寒暄、拥抱了
一番。上次见面以来发生的变化令人震惊,我面前的他已判若两人。他形容枯槁,
浮肿的面庞呈蜡黄色而略显灰白,双目黯淡无光。他并不抬眼望人,显然连坐着也
勉为其难。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致回避他,并设法多少掩饰一点极
为震惊的感情。这是我同安德罗波夫的最后一次会面。
助手们几乎天天都去看望安德罗波夫。据我所知,去得最为频繁的是拉普捷夫
和沃尔斯基。中央全会前夕,安德罗波夫接见了应被选为中央书记的利加乔夫。看
来,起草安德罗波大的讲话并将其全文在全会上宣读的主意出自他的几位助手。他
们真的这么做了。
实际上,这篇讲话稿的来龙去脉,我是在过了若干年沃尔斯基的回忆录发表之
后才知道的。此前仅仅是些语焉不详的道听途说。主要之点在于,讲话的结尾处本
来还有一个内容:鉴于自己身患重病,从国家的利益出发并力求保证对党和国家的
领导不致中断,总书记建议授权戈尔巴乔夫主持政治局工作。
全会召开前夕,当安德罗波夫的讲话全文分发给政治局成员、随后又以红色封
面印制分发给了中央委员的时候,其中这段内容和类似的话一概没有了。我本人既
不能证实也不能推翻这种说法。无论是安德罗波夫或契尔年科,还有那个沃尔斯基,
都根本不曾同我谈过此事。的确,谣传已经在机关开始扩散:说有些东西要么被歪
曲了,要么被删去了。
1984年前夕召开了中央全会。会议听取了巴伊巴科夫和加尔布佐夫的两个报告。
大家都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不过是开个例行的全会而已。会上批准了计划
和预算,增选了沃罗特尼科夫和索洛缅采夫为政治局委员,切布里科夫为政治局候
补委员,利加乔夫为中央书记。在会议的讨论中发言的有吉洪诺和我。
这是一场遮遮掩掩的表演。其实所有的人全都心知肚明,我们正面临一次新的
抉择,近期内便不得不再次解决国家领导人的问题。
对安德罗波夫的去世我倍感沉痛。国家领导层中又少了这么一个人,我同这个
人曾经那么亲密和持久地联系在一起,我在许许多多方面都要感激他。在多年的岁
月里,我总是向他倾吐自己的思想和疑难。我时刻感受到安德罗波夫那经久不渝的
友善态度。他任何时候都不曾流露过一个老练的早已习惯于决定他人命运的政治领
袖的屈尊俯就之态。我不能说他在我面前全然敞露了心扉,向我倾吐了他心中的全
部。他并不让我窥视他生活中的某些“角落”。或许,这是因为这些东西给他自己
也并未带来特别的欢乐。或许,这也是因为他不愿让任何人受到这些信息的牵连。
赖莎·马克西莫夫娜从圆柱大厅回到家里,对当天在葬礼上目睹的情景大为震
惊:一些人是悲伤落泪,表现了应有的敬意和哀悼,另一些人的目光中却流露出难
以掩饰的欢欣甚至庆幸的神情。有几位中央书记心情愉快,在同赖莎·马克西莫夫
娜见面时也不隐讳这一点,仿佛急于告诉她:“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简直是一
群厚颜无耻之徒。
如果要想对安德罗波夫的生平活动作出评价,那么首先必须明确区分两个领域
和两种概念:第一,作为现实政治家的安德罗波夫,第二,“安德罗波夫现象”。
非如此不足以避免混淆不清、言过其实抑或扭曲变态,而且会很严重。
何谓“安德罗波夫现象”?就是一种期待和盼望新领导上台开始出现好的变化
的普遍气氛。也可以说就是对那些在人们头脑中与“勃列日涅夫主义”有关的负面
现象的拒绝与排斥,就是对改革的必要性和必然性的坚信不疑。
安德罗波夫不负众望。首先作为一个人,他个性鲜明,气度恢宏,天赋极高,
是一位真正的知识分子。他坚决反对一切与“勃列日涅夫主义”有关联的东西,诸
如:任人唯亲,明争暗斗,阴谋诡计,行贿受贿,道德败坏,官僚主义,经营不善,
纪律涣散。所有这一切都成为他斗争的对象,这也是对人们期望的回报。
如果说厌弃官僚习气、对达官贵人持批判态度等确实已深深植根于我国民众之
中的话,那么,勃列日涅夫执政晚期所出现的过程就更加剧了这类感情。因此,安
德罗波夫在这些问题上的强硬态度,即使有时有些过火,人们都能够接受,他们希
望各种丑恶行径最终能得到遏制,希望脱离人民的人将对一切承担责任。
换而言之,他的所作所为被视为普遍的更深刻的变革的开端。于是这里就出现
了一个主要的问题:如果安德罗波夫命不该绝,他会更进一步,踏上一条激进的改
革之路吗?我认为不会。
有些与安德罗波夫相去甚远的人说,似乎他在走上总书记岗位之前很久,就已
经对体制改革的种种设想作了周详的考虑。据说为了这个目的,他便一步步向上爬,
不断对自己的信念和良知作出了种种悲剧性的妥协,以免他在尚未达到目的地的途
中被扼杀。
我认为情况并非如此。说他意识到了变革的必要性,这是对的。他也明白,如
不进行变革这个体制本身将面临灭顶之灾。但安德罗波夫毕竟是一个仍然停留在他
所处时代的人物,属于未能挣脱旧的思想和价值观念樊篱的那类人。
我常想:他可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斯大林的种种罪行,但从来不曾提出
过这类问题。他识破了勃列日涅夫一心想让斯大林的形象及其社会结构模式一并复
活的企图,却甚至没有试图对此加以阻止。他在匈牙利事件和捷克事件阿富汗战争
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在与“异端思想”和“不同政见”所作的斗争中呢?
当时人们只要试图提出关于自由和人权的问题,便会被视作刑事犯罪。
显然,多年在克格勃工作的经历以及这项工作的特点,给他个人的整体面貌、
生活观念打上了烙印,使他变得事事多疑,并在一定程度上注定了他必须为这个制
度效劳。
安德罗波夫不会去搞激进的改革,赫鲁晓夫当年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也许这
正是他的幸运之星作出的安排:他尚未碰到在他前进途中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并将引
起他的失望和对他的失望的问题,便与世长辞了。
我想说明,对安德罗波夫的种种鉴定,包括我上面的鉴定,至今还相当粗略,
很不全面。他担任克格勃主席的15年在他的一生中颇显复杂而重要,在对这点尚未
进行深人的研究之前,也只能是这样评说了。卢比扬卡①高墙后面的许多内情仍然
是秘而不宣的,包括对我这个党和国家的前任首脑。而不了解其就里,便很难判断
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安德罗波夫身居权力顶峰的时间是短暂的,但这段时间却给人们以希望。那些
将我同他联系在一起的所有往事,将永远留存在我的记忆之中。我永生永世都不会
忘记基斯洛沃茨克市郊的那个夜晚:繁星满天,篝火熊熊,安德罗波夫露出一副沉
人幻想而又愉快开朗的神情凝视着火光。磁带录音机中飘出那首尤里·维兹博尔演
唱、安德罗波夫特别喜欢的调皮小曲:
谁希冀边玩意儿?谁都不希冀。
谁必得干这事儿?谁个都不必。
契尔年科:病夫充当大国首脑
安德罗波夫的继任者这一角色最合适的人选,我认为当首推季·费·乌斯季诺
夫,尽管当时他已经75岁高龄。
为什么呢?在我看来,他或许是唯一能够继续执行安德罗波夫政治路线的人。
他俩是亲密的朋友,因而他可以坚持和发展安德罗波夫在最高领导岗位任职15个月
期间开始的各项改革。此外,乌斯季诺夫在党内和全国都享有巨大的威望。
既然没有发现别的可供选择的人,我便为乌斯季诺夫“按按钮”。有些人已不
能、另一些人尚不能担当起中央委员会总书记的重任。而乌斯季诺夫可以卓有成效
地工作若干时间,同时在政治领导层中物色好新的接班人。
后来我才得知,当时也并未排除推举我做候选人的可能。这个消息通过两条渠
道传到我的耳中。
在安德罗波夫下葬后的次日抑或是第三天,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去别墅看望了
他的夫人,希望从精神上给这位遗孀一些抚慰。塔吉扬娜·菲利波芙娜当时正卧病
在床,却情绪激动地坐了起来,高声地哭诉着说:
“为什么要选契尔年科呀?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干?!尤拉希望的可是来哈伊尔
·谢尔盖耶维奇”啊。”
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安慰了她一番,设法打断了这个话题。这在一定程度上与
前面提到的机关里的那些传闻相互印证,当时传说总务部对安德罗波夫在十二月全
会上的讲话作了一些修改。
另外,共事多年的一位同僚向我转述了他同当时任外交部第一副部长的M.科尔
尼延科的谈话内容。那位副部长援引了葛罗米柯的话说,安德罗波夫刚刚去世,葛
罗米柯。乌斯季诺夫、吉洪诺夫和契尔年科便在“小圈子”里碰头,但关于新总书
记候选人的事似乎并未能谈妥。对这个问题,好像乌斯季诺夫声称应当由政治局集
体作出选择,至于他个人的意见,他准备推荐戈尔巴乔夫。
实情是否如此,我就不得而知了。还有一些情况可资佐证。
“小圈子”的会谈是在中央委员会总务部一位副部长的办公室里进行的。谈完
后契尔年科继续呆在办公室,而葛罗米柯、乌斯季诺夫和吉洪诺夫来到外面走廊上。
助手和贴身警卫们正在那里等候他们,受好奇心驱使,连日来这些人的鼻子简直伸
得长极了。总算他们运气不错,吉洪诺夫耳朵有点儿背,所以像所有的聋子一样习
惯于说话比常人声音大一些。据目击者说,当时他突然发话,嗓门很高,引得走廊
里所有的人都回头看他,说的是:
“我认为咱们总算做对了。米哈伊尔还年轻。也拿不准他在这个位置上会怎么
干。科斯佳嘛。正好合适。”
我再说一遍,这些传闻中哪一种更接近真实情况,这伙人在“小圈子”里是否
就契尔年科做候选人达成一致意见,我至今也不清楚。不过,关于安德罗波夫和乌
斯季诺夫瞩望的是我这一点,事情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乌斯季诺夫曾亲自对我表白过。
为什么是另一种结果,他并未加以解释。而我呢,自然从来也不曾就此事追问过他。
不管怎样,新总书记的选举经过极其简单,我甚至想说是枯燥乏味。吉洪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