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寂寞歌唱-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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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一下子懵了,觉得这话一点来由也没有。他看了看那幅遗像,觉得有些面熟。同行的小董在背后提醒了一句,说这幅死人像很像那次到厂里去的四川的胡厂长。这一说让林茂越看越像,同时也感觉到一些名堂了。他对胡厂长的爱人说,自己来得仓促,什么也没带,只有向死者鞠三个躬。说着他真的弯了三下腰,然后将一只包着五千元现金的红包放在遗像下面的桌子上。胡厂长的爱人这才缓过气来,给了林茂点好颜色。并将内情说了出来。原来这个死了的胡厂长是她丈夫的亲叔叔,她丈夫的父母死得早从十岁开始就全靠比自己只大五岁的叔叔抚养,为了让他上大学叔叔什么事都干过,为了得到别人的五元钱,叔叔还打赌吃过别人的屎。她丈夫当了厂长后给了一些产品,让叔叔自己在家乡办了一座小厂。谁知好人寿短,今年初叔叔被检查出癌症,家里人想让他死前到处玩玩,谁知在经过林茂那儿时,因受到冷落,吃住条件太差,受了风寒弄得病情加重,还没上黄山就被迫返回,躺了几个月,前几天刚刚去世。胡厂长的爱人没有再往下说,林茂心里全明白了:胡厂长这是在恨自己。他出门时仰天长叹了一声。
林茂说:“这是老天爷要灭我们,不然哪能会因这么小的事而葬送农机厂哩。”
小董跟在身后说:“那女人心有些软,看来可以打开缺口。”
林茂说:“我是不抱幻想,如果是因公事得罪了他们还可以商量,可这是私事伤他们的心,他们不会轻饶我们的。”
小董说:“红包可是被收下了。”
林茂说:“我可以打赌,晚上就会有人还回来。”
林茂将一切都预料准了。晚上胡厂长的儿子果然将红包送到宾馆,还气鼓鼓地甩下一句话说,农机厂连几个客人都招待不起,就是垮掉十次也没人同情,林茂有气也不敢在这十几岁的毛孩子面前出。
何友谅和李大华打来电话,说那边一点进展也没有。林茂不得不盼望出现奇迹,但胡厂长坚决不见他们。捱到第四天,林茂碰见湖南的一个姓涂的厂长,他们是在订货会上认识的。涂厂长是胡厂长打电话叫来的,他们已签好了一份合同。涂厂长他们生产的产品同林茂的农机厂出的货物是一样的。涂厂长这一谈林茂才彻底失望了。涂厂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抢了林茂的饭碗,就找了一家酒店请林茂喝酒。席间说起来,林茂才知道胡厂长的叔叔先去的张家界。是涂厂长接待的。幸亏他的办公室主任得力,几句话就套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他们各方面照顾非常细致,四天时间就花了八千多块钱。涂厂长很客气地分了十万块钱的合同给林茂,林茂心里万分难受,但又不能不接受。分手时,涂厂长说了一句,过去订货会上搞竞争,自己总是输给林茂,没想到这回拣了一个大便宜。林茂突然冒出一句,说这都怪姓何的狗杂种!
32
何友谅比林茂晚回厂几天,他从那辆原封没动的货车上跳下来时,厂里的人都有些不敢认,整个人的装扮简直成了个要饭的。何友谅说自己在河南就是扮演了一个要饭的角色。他赶去时,对方也像对待李大华一样避瘟神般避着他。何友谅只差没有给人磕头,最后仍没有效果,他有些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车上卸下一块油布,就在客户的办公楼外搭了一座棚子,并放出话,合同纠纷不解决,他不回去,这些车与车上的货也不拉回去。僵持了几天,见还没有动静,他又加了一码说今天晚上以前还不理睬,他就将这些货全部拉省纪委去。那天下午终于有人出面接待了何友谅,谈判的结果是对方收下三车货。退回一车,合同的事以后再说。何友谅见好就收,将三车货卸了,拿上转帐支票就往回赶。
林茂对何友谅没说一句慰问的话,反而一连几次在只有他俩的场合里说何友谅这是自作自受。何友谅从来不接林茂的这个话茬儿。
工厂的生产形势眼见着一天天往下跌。四个车间主任天天都在办公室里吵,希望厂里早点拿出方案,干、脆让一部分工人暂时放假。林茂强撑了一个月,最后不得不宣布厂里百分之四十的工人暂时放三个月的假,放假的工人每月发六十块钱生活费。
何友谅对林茂语言挑衅的忍让源于自己内心的愧疚。他对河南客户索贿行为的检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早就选准了这个目标而一直在耐心等待机会。何友谅反复核算过,一旦失去河南客户,农机厂虽然会陷入困境,但不会垮台只是会由县里的企业利税第三名的位置掉到勉强保持盈亏平衡的状态。他绝对不想因为自己与林茂的明争暗斗而让农机厂垮掉,这是他心中的原则,他只想在农机厂的生产降到零点时,自己能再次逮住一个机会,重新让农机厂振兴起来,他从骨子里瞧不起林茂,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何友谅总觉得自己比林茂强。因为是妻弟,何友谅对林茂别的行为只是知而不问,他只想将林茂撵下台,由自己取而代之,而且也只有他才能使农机厂得以进一步发展。何友谅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正顺利进行时,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重庆客户的三板斧,一下子就将农机厂砸瘫痪了。
林青一天比一天忙。
何友谅一天比一天闲。
没事时,何友谅甚至对林青也有些不服气,他还在幻想以自己的本事,怎么就没有一个让他施展的地方哩。这天在林奇家里,林茂又一次说他是自作自受时,何友谅一时没忍住,就跳了起来。
何友谅指着林茂的鼻子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又该受些什么,今天当着爸妈的面你给我说清楚。”
林茂冷笑着说:“我一直在等你像个男人的样子来反击,你也当着爸妈的面说清楚,那封揭发客户索贿的匿名信是不是你写的!”
何友谅说:“是我写的又怎么样,我哪里错了?”
林茂说:“你做得太对了,先将农机厂弄垮,然后你再出马收拾局面,这算盘打得够精了。”
何友谅说:“我再精也精不过你,也没办法将八达公司变成康采夫公司,更没办法将国家财产合法地转变成私人财产。”
林奇在一旁说:“你们也太离谱了,自家人瞎猜忌什么!”
林茂说:“我说的是实话,姓何的就是想拆我的台!”
何友谅说:“你总算露出了真面目,我只是姓何的,谢谢你的提醒!”
林茂说:“可你也是一直将我当作腐败分子!”
这时,跑跑从房里冲出来,一手拿着铅笔,一手拿著作业本,冲着林茂说:“你就是腐败分子,你在饼干盒里藏着那么多的钱,电视里警察抓坏人时,总是从他们家里搜出许多钱!”
跑跑刚说完,林茂就给了他一耳光。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跑跑没哭,倒是赵文先哭起来,她抱起跑跑回到楼上房里。齐梅芳赶紧追上去。隔了几分钟,齐梅芳又是惊又是喜地跑下来。
齐梅芳说:“你们快别吵,赵文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林茂说:“我怎么不知道!”
齐梅芳说:“她刚刚告诉我的,她见你这一阵心情不好,总想等个好时机,让你大大惊喜一场!”
何友谅忽然站了起来说:“爸妈,赵文怀孕需要照顾,跑跑我就带走了。”
林奇一瞪眼睛说:“你这是什么话,自家人争了几句,就想不认人!儿子是你的,外孙可是我的,我不答应,谁也带不走。”
何友谅说:“你们放心,家里事是家里事,我也不会将跑跑的话当真。真的,我不是生你们的气!”
林茂在一旁忽然开口说:“哥,就看姐的面子让跑跑留在这里,赵文怀孕有跑跑在身边,她会快乐些!”
何友谅低头向大门走了几步,又扭过身子说:“我想好了,那下岗的百分之四十的人中将我也算进去。你姐摆小吃摊的东西还在,我也可以再摆出去。”
何友谅走到街上,不知是由于冷风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凉爽。他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碰见大马和林青他们几个说说笑笑地乐个不停。看情形又是到县领导面前汇报工作去了,他突然想起个老观点,不怕领导人能力不强,就怕领导班子不团结。何友谅以为林青会离开大马他们先回家,可林青只是望了望自家的窗户依然跟着他们往铸造厂走去。
何友谅进屋后真的将那些摆摊用的东西都清理出来。正忙着,林茂打电话过来找他说话。林茂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干不了这农机厂厂长,所以他准备向县里推荐何友谅来接替自己。何友谅断然拒绝了,他说他不会上这个当的,一个大活人将头伸进吊颈绳套中箍着。林茂说了半天理由,解释为什么自己该让贤。何友谅等他说完后,突然说起别的。
他说:“有件事只有我这当姐夫的才能给你提个醒,就连你姐姐我也没说。世上的事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死先烂眼睛,是因为眼睛最会看事。你也别误会,也别计较,我说的只是我察觉到的。你知道爸为什么退了休还要到街上踩三轮车,他不抽烟不喝酒挣的钱又都到哪儿去了!实话对你说,爸做这些都是为了雅妹她妈。他们之间虽然说不上有爱情,但爸对她的爱护之心,胜过对我们的妈妈!你懂我的意思吗,如果雅妹的妈妈受到谁的伤害,爸是绝对不会宽恕他的。你要是还不懂那我就明说,我已经从雅妹的眼光中看出来,她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你想想,你是什么人,雅妹是什么人,石雨若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情景,爸若是知道又会怎么对待你!我还不说赵文!所以,我劝你一定要三思而行!”
何友谅一番话说得林茂哑口无言。
何友谅心里好不爽快,他第一次感到,一个人如果不把升官升职当回事,活起来也就潇洒轻松多了。
林青回家后,见何友谅这番情景,马上表示坚决反对,她说如果何友谅真的上街摆摊,那对他的形象将是一场重大伤害。何友谅不比她和大马,何友谅是多年在官场上走的人,身份早就摆在那儿,而他们在此之前是什么也没有,干什么都无所谓。何友谅执意要干,还说自己只想当个逍遥派。
沉默了一会儿,林青主动说:“厂里几个人分了工,大家让我管经营。”
何友谅说:“肯定是大马亲自管财务。”见林青嗯了一声,他继续说:“我就知道谁也摆脱不了中国国情,企业一把手不控制财务就当不了企业的家。”说着他笑起来。
林青问:“有什么好笑的?”
何友谅说:“所有企业班子的矛盾都是这样开始的。一把手不管不行,管起来又权太大!”
林青说:“我们有规定,任何超过两千块钱以上的开支都必须集体开会研究。”
何友谅说:“所以我说你们是没读多少书的书生。若是家里过日子每天买菜都要商量该花多少钱,你能忍受得了?”
何友谅估计,用不了半年时间,他们这一班人之间就会出现裂痕。林青不相信,说他们都有约定在先,决不让徐子能看笑话。
林青突然说:“你们农机厂本来也要搞股份制的,江书记说林茂耍滑头,溜掉了。”
何友谅说:“他那时还没有吃下八达公司,现在他会很热心的。”
林青说:“搞股份制的确很有意思,你可以试一试。”
何友谅说:“我现在最有兴趣的是小吃摊。”
林青说:“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这一生若没当上农机厂厂长你会甘心?”
何友谅说:“人是会变的。”
林青说:“你那心都结了老茧,要变也是被水泡的时间长了,发发白,水一干又成了原样。”
何友谅忙碌了一番后,还是将小吃摊摆出去了。他往街边一站,立即引来不少议论,大家都说铸造厂刚上去,农机厂又下来了,连副厂长都这个样子,可见是糟得不能再糟了。也有人说何友谅是个草包,早就该离开领导岗位。何友谅听了浑身上下像有毛毛虫在爬,他很奇怪,自己上街摆摊怎么会同林青、大马他们给人的印象不一样,连个同情的人也没有。
旁边的摆摊人都在吆喝。何友谅试了几次,嗓子里都发不出音来。也没有人到他的摊点旁来询问卖哪几样东西。正在张望,忽然看见江书记带着一群人一路找过来。离得不远时,有人对着江书记指了一下何友谅。看见江书记径直走过来,何友谅多少有些紧张。
江书记冲着他一笑说:“你的手艺怎么样,今天我请客就在你这儿,可得好好露一手哇!”
何友谅忙说:“书记大驾亲临,我尽力就是。”
江书记同那群人坐的坐,站的站,让何友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