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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辛弃疾传-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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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此事率统制是否知晓 ?”
  “我家里横遭不幸,丢下老娘与小女子二人孤单可怜,我怎会不去统制府上讨个公道!
  可那率逢原根本就不理不睬,到后来干脆将小女子撵打出门,小女子求告无门,才斗胆拦下老爷您的轿啊 !”冯金莲说着连连磕头,前额撞得“砰砰”直响。
  辛弃疾这时已怒上心头,小小一个统制竟敢如此放肆地纵容部下胡作非为,光天化日之下伤害无辜,简直视百姓性命有如草芥,这国法还何处可存!这样的军队花费着国家巨大开支,却只会欺压自己的人民,不都是由于率逢原这类人吗?辛弃疾脑中浮现出那张黑胖油亮的脸和撇在嘴边的奸笑,平时里强抑住的愤懑不满一下子窜了上来,他抽出竹签,往地上一扔,大喝一声:
  “带率逢原前来问话 !”
  两厢差役一时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去拾竹签,也没有一个人应声从命,大堂上静得没有丝毫声响。过了会儿,靠近公案和辛弃疾稍熟点的刘姓差役低声道:
  “大人,怕不大妥吧 ?”再看其他差役都低眉盯着地下,分明也是这个意思。
  辛弃疾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这率逢原何以会那样骄横恣肆,甚至对自己也不以为然,他一直想要煞煞率逢原的威风,把大军长期以来养成的恶劣习气调治一番,可即便在自己手下听令的公差也不敢去摸这只老虎屁股,凭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又怎能和他争个高低上下呢?总不能像过去那样使气任侠,骑马挥剑取了他的首级完事啊!自己该稍冷静些才对。
  就在辛弃疾思忖之时,跪在堂下的冯金莲忽然厉声道:
  “大人,难道您是怕了率逢原不成 !”
  辛弃疾扶着公案,重新坐下,是啊,难道自己是怕了率逢原?难道就这样任他轻慢自己;任他破坏军纪军规,使部队涣散如沙;任他纵容手下打杀平民?半晌,他拿定主意,对冯金莲说:
  “好了,状子我接下了,你就回去吧,本府一定尽力为你主持公道 。”
  冯金莲缓缓起身,猛然又俯伏在地,“咚咚咚”磕了几个头,一言不发走出堂去。
  当天晚上,辛弃疾撰书一封,派家仆送往率逢原处,请他调查处分手下殴打杀害冯氏父子二人之事。其实辛弃疾很明白这信绝不会起任何作用,但这个呼无论如何得先打好,否则就不容易站住理了。
  果不其然,率逢原根本就不理会辛弃疾的要求,他率逢原在此处是地头蛇,你辛弃疾纵便是条强龙又能如何?!恨恨地,那封信被率逢原一把揉了扔在地上……
  辛弃疾随后不久向朝廷呈上一道奏折,详细陈述了率逢原纵容其部下横行街市,殴打无辜之事,并建议严惩这些肇事的官兵以及统制率逢原,以肃整军纪,严明国法。
  冬天的太阳显得格外无精打采,呼啸的寒风将仅有的那点温暖也撕得七零八碎,这种时节,人们多会在家里围着炭盆聊天,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那座高墙大院的知府住所也紧紧关着门,门环不时被风吹动,“咣噹咣噹”地砸在门板上。辛弃疾闲极无聊,顺手翻着 《春秋左氏传》,他暗暗算计着折子递上去的日期,该是有消息的时候了呀!如今他不管怎样说也属掌管一方的“ 方面大吏 ”,不像从前《 美芹十献》、《九议》时只是无名小卒,且事情也不似谋划北伐那样举足轻重,朝廷不该置之不理的……
  突然间书房门被撞开,兆福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
  辛弃疾急忙换上官服,出去迎旨。
  钦差带来的不是对率逢原的惩处,却反是辛弃疾的调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以荆湖北路安抚使辛弃疾与当地驻军统制率逢原不能协同一致,故调辛弃疾往任隆兴府知府,兼江南西路安抚使,必当克尽职守,不负重托。钦此— — ”
  原来辛弃疾的弹劾一到京里,就有人把消息通报给了率逢原,率逢原立即派人飞马前往,和朝里官高势重的靠山联系好后,又上上下下打点了一批人,最终不但化解了此事,而且得以将这位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帅守调往别处。
  一场不声不响的较量就这样结束了,很明显赢方是率逢原。
  才只有一年时间,就不得不再次举家迁移。临走前,辛弃疾让兆福打听了冯金莲的家,送去四十两银子。
  隆兴(今江西南昌)的情况和江陵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号称安抚使的辛弃疾仍然调遣不了一兵一将。只呆了二三个月他便被召回杭州去作大理少卿。
  又是匆匆而来,又是匆匆而去。辛弃疾想起初任安抚使时心胸澎湃激动,写下过一首《满江红》,“汉水东流,都洗净,髭胡膏血 。”那时他真以为自己能够力挽狂澜,有了“马革裹尸当自誓 ”,收复中原山河的机会了。现在总算明白许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难如人愿啊!他只能听从帝命,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来回奔走却碌碌无为了……回首往事,云烟茫茫,辛弃疾不觉之间对官宦生涯生起了厌倦之心。他在将往杭州之际,留下一首《水调歌头》,中间道 :“ 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又有“但觉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风月,此外百无功。毫发皆帝力,更乏鉴湖东”等句,把自己的感慨寄入其中。
  重回杭州,辛弃疾已年近四十,前两回来此地召对金殿,等候待授的情景尚还历历在目,可这一切又已是那样遥远不真。时事变幻,尽都物是人非,难以复还了!
  大理少卿其实只是暂时将就的职务,一个月还没到孝宗皇帝就又委派他去做荆湖北路转运副使,辛弃疾出色的政治和军事才干使这位皇帝认定他能够替自己弥补统治上的缺漏,平定任何或会危及王朝政权的内乱。湖北湖南古属楚地,民风剽悍,不从教化,为盗为寇者屡禁不止,使南宋朝廷大为头疼,辛弃疾于是再一次南下为这个摇摇欲坠的朝代延续一息。
  不知不觉里已过去了将近大半辈子,这时的辛弃疾忽然开始感到生命的紧迫与短暂,从前是慨叹历史的风云变幻,现在则确确实实为自己瞬息而逝的岁月悲哀了,一生努力着为年青时的梦想而奋斗拼搏,却总被社会现实和自己的命运推搡改变着最初的航向,有些事情真的不由自主。辛弃疾一片惆怅涌上心头,写下“应也惊问,近来多少华发”等文字,往赴湖北时与朋友唱和又留下“ 今老矣 ,搔白首,过扬州”的无奈之语,同一首词中浓浓地抒写了自己半生奔波却难酬壮志的苦涩 :“ 笑尘劳 ,三十九岁非,长为客……英雄事,曹刘敌,被西风吹尽,了无尘迹。楼观才成人已去,旌旗半卷头先白。叹人间,哀乐转相寻,今犹昔 。”从前辞章里的慷慨愤激已经内转深化,显出些自然淡泊的风格,与此同时又沾染了几分弥漫南宋文坛的脂粉气,有些薄愁浅恨、儿女情长起来。比如在1179年春末从荆湖北转运副使改为湖南转运副使时就写下一首与前期词风迥异的《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然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
  辛弃疾被调到湖南仍旧是为了平定盗寇,这一二年里湖南连州、郴州、道州发生暴乱,南宋朝廷几乎有些应接不暇,头疼之极。辛弃疾作为得力干臣,便成为解危救急的头号人选。
  暖风融融,绿柳成荫。刚刚到任不几天的辛弃疾推开案头堆积如山的案卷公文,换了平民装束,不带一名随从公差,信步迈出衙门,去欣赏初夏的风光。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派平和繁荣的景象。穿过闹市,辛弃疾走出长沙城门,往不远处的田野漫步而去。展眼望去,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有时夹杂几朵尚未衰谢的花朵,袅娜地摇动着细柔的枝条,远处还能听见鸟雀们叽叽喳喳的嘻闹声,辛弃疾张开双臂使劲撑了一下,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甜美的气息,连续不断的奔走带来的劳累和积郁心头的各种烦闷顿时化去,自然真美,它永远能够安慰抚平自己儿女躁乱与悲伤的心。
  不多会儿,城市被远远地甩在身后,辛弃疾走近道边的一个小村庄。看得出,正是农忙时候,多数人都在田间劳作,村里没有几个人,所以显得很平静,只是偶尔听到几声狗吠鸡鸣。前面一间简陋的茅草房前摆着一架织布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吱吱呀呀地来回推拉着机梭。辛弃疾径直上前问道:
  “老人家,可有水喝吗?走了半天,有些渴了。”
  那老妇人抬头扫了一眼辛弃疾,看他像个绅士老爷,有些没好气地道:
  “那边桶里,自己去舀吧 !”
  辛弃疾取起桶边半豁的粗瓷碗,从木桶里盛了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觉得全身轻松舒畅极了。他重新来到老妇人面前,取过一个小方凳坐下,问道:
  “老人家,家里几口人 ?”
  老妇人的眼里立刻流露出几分戒备,冷冷答道:
  “只有老妇和孙儿两个 。”
  辛弃疾奇怪地问:
  “老人家的其他家人难道……难道都已过世?”
  “这样难熬的日子,离死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妇人说着猛烈地咳嗽起来。随着咳嗽声,从茅屋里跑出一个全身补丁、黑瘦憔悴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这孩子看到辛弃疾愣了一下,然后奔到老妇人身边道:
  “奶奶,歇会儿吧,昨天阿爸不是送了半袋米回来吗?您身体不好,就歇一两天吧? !”
  老妇人连忙站起,道:
  “阿成,快回去睡着,你的烧还没退呢 !”
  辛弃疾也赶紧站起,跟着把那孱弱瘦小的身体送回到床上去,屋里简陋到了极处,除了一张床和角落里的大铁锅,几乎什么也没有了。辛弃疾伸手试了试孩子的体温,只觉烫得惊人,他忙问道“烧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请个郎中来 ?”
  老妇人脸上显出忧愁哀伤的神情,她缓缓道:
  “ 请过 ,可谁肯来啊 ? 兜了家底也只有几文钱……”
  辛弃疾听了,忙从袖口里搜摸了一会儿,掏出几两碎银,道:
  “老人家,这些银子,拿去请医生,给阿成看病,别耽误了 !”
  老妇人不太相信似地看看辛弃疾手中的银子,又看看辛弃疾诚恳的面庞 ,“扑通”一下竟跪倒在地,满怀感激地哽咽道:
  “谢谢老爷,老爷,真是谢谢您了 !”
  辛弃疾扶起老妇人,问道:
  “孩子的阿爸还在,可为何抛下您老少二人?”
  老妇人用衣角擦擦眼泪,长叹一声:
  “唉!阿成他爹是在,可家里没法呆呀!老爷您是个好心人,我不瞒您说,我这二儿子跟着村里十几个老少爷们一起上那边青平山了,大伙合计过些时候往远里走走,讨个活路 。”
  辛弃疾想起一卷又一卷、一宗又一宗的匪盗事件,想起各地官员心急火燎又束手无策的模样,想起短短几日里百姓投递陈述民情的表状……
  湖北不也是同样境况吗?官府东奔西走、焦头烂额地镇压暴乱,暴乱事件却层出不穷,变本加厉,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由于世风日下,顽劣辈多?必须仔细追究一下根源,盲目的军事镇压不但不能彻底地消除祸患,甚至可能火上浇油,激化矛盾。历来道“官不逼民不反 ”,盗寇日出的根本原因在于官政不修,民不堪其苦,无以维生方才铤而走险啊!这阿成爹和其他村人不都是这样吗?
  “老爷是富贵人家,不知道穷日子多难熬,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揭不开锅呀!我老头子死的时候连张苇席都买不起……大儿子就去标身自卖,给邻县一个姓陈的财主赶车,这一去两年多也没个信儿,唉!真让人担心……”老妇人把一条烂手巾浸到床脚木盆的凉水里,然后稍拧拧,铺放在阿成的额上。
  辛弃疾胡乱点了点头,思绪却不知怎的滑回到二十年前,脑中模模糊糊现出另外一张脸,那张脸和老妇人竟如此相像,一样刻满了沧桑苦难,一样苍老无助,一样混浊而又透露出渴求的眸子。他们也一样毫无办法地服从顺应着命运。所有的区别只是:那里是金国的占领区,这里是自己的土地。自己曾经为了那个老人的坎坷辛酸愤怒激昂,那么热血沸腾地以为把金人赶出去就能换回或者恢复人们的幸福,以为灾难痛苦的源头就是异族的统治……可现在看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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