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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柳残阳傲爷刀-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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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百瑞在鞍上移动了一下坐姿,手捏着大腿肌肉,又在腰眼间轻捶了捶:

  “不要胡思乱想,这桩事,我有预感,十成十没有问题……不悔呀,到前面那间麦垛子场边停一停,我得下来歇会儿;他娘人一到老便真个不济啦,马上这一折腾,腰也酸来背也痛,连屁股都硬麻了……”

  君不悔刚要回话,却骤见前头那片麦垛子麦杆横飞,人影闪掠,麦垛子连倒数堆,有血光映现,也有人滚跌于地,局面似乎正是一场拼杀!

  那边的光景,吉百瑞亦看到了,他眯着眼观望,口里嘀咕着:

  “人就是这么犯贱不是?大米白馍吃撑了,一天到晚便不停的你拼我斗,真也不嫌憎烦?好不容易找着个歇脚处;你看吧,又叫搅了!”

  君不悔注视着那滚跌在地下的人迅速翻跃,注视着那人的对手正连连追杀,而麦垛子掩隐下,好像还有另外两位仁兄在缠斗,场面挺热闹的;他目光不移,一边问着吉百瑞:

  “大叔,要不要在这里想歇?”

  吉百瑞似是老兴徒发,蛮有劲头的道:

  “娘的,且凑过去看看再说,保不定是台好戏--”

  黄膘大马稍稍加快步速,一眨眼便到了近前,到了近前,君不悔却突的全身僵直,背脊梁挺硬,握缰的双手竟然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吉百端立刻就发觉了君不悔的异常反应,他探出上半身,关注又迷惑的问着:

  “你是怎么啦?不悔,有什么不对劲么?”

  君不悔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以一种极低极怪的声音道:

  “那是我师父和师兄……”

  怔了怔,吉百瑞将视线投注过去,也不由压下嗓门:

  “你是说任浩同他那横刀夺了你小师妹的宝贝师兄?”

  君不悔点点头,语声艰涩:

  “正是他们……”

  吉百瑞忙道:

  “再说清楚点,场子有拨人在火并,你那鸟操的师父与师兄是占了上风的一拨,还是落了下风的一拨?”

  咽了口唾沫,君不悔道:

  “是落了下风的一拨。”

  哧哧笑了,吉百瑞开心的道:

  “我就说嘛,凭任浩那几手三脚猫的把式,如何占得了上风?不打他个满地找牙怎么对得起天理?不悔,方才学懒驴滚翻的那一个,可就是任浩?”

  君不悔的表情矛盾又痛苦:

  “是我师父……”

  吉百瑞幸灾乐祸的一拍手:

  “来来,下马,下马,这等热闹,怎得不瞧?老子高兴了,说不准指点他两招,克敌不必,保命有余。也好叫他看看什么样的刀法才配称是刀法!”

  君个悔默不作声,陪着吉百瑞下马靠前,这时,落下风的两位越发左支右细,败像毕露,而他们的对手却益见凶狠猛辣,攻势凌厉,胜负之分,眼看已在不远了。

  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师父与师兄,君不悔不禁有一股辛酸的感觉--只这段辰光不见,任浩竟是老了,不但人显得苍老,更且憔悴柘槁,气色极差,此刻他正在豁尽全力的与他的对手拼搏着,他眉心淌血,左肩也一片殷红,仿似受创不轻,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袍,粗浊的喘息声,就连寻丈之外的君不悔,亦听得清清楚楚。

  另一头的庞其壮,情况也不见得比他师父好到哪里,不知是眼下的败势影响了他,抑或有什么其他的不如意,原本又白又俊的庞其壮,竟然黑里泛黄,瘦了好大一圈,形态容貌间,更显出一股霉气,活脱一副背运命蹙的功架。

  吉百瑞双手背在身后,闲闲的道:

  “不悔,你在想什么?”

  君不悔呐呐的道:

  “我……大叔,我不忍……”

  “嗯”了一声。吉百瑞缓缓的道:

  “我就知道你正在这么想,不悔,到底你是个忠厚仁义的孩子,好吧,我同意你的意思。”

  君不悔惊喜的道:

  “大叔,大叔是说--?”

  吉百瑞似笑非笑的道:

  “你不是打谱帮你师门一把么?为什么还不去?”

  君不悔形色激奋的道:

  “多谢大叔周全,大叔不会怪我妇人之仁、恩怨难明吧?”

  嘿嘿一笑,吉百瑞道:

  “要是你无动于衷,才叫恩怨难明呢;小子,快点上,再迟,你那师父加师兄就得叠做一堆去啦!”

  君不悔不再犹豫,只一个箭步,已抢到任浩身边,刚好碰上任浩那个满脸横肉又虬髯如戟的凶泼对手挥刀斜斩而至,这人使的是一柄七环刀,刀刃透着红黄色的寒光,舞动之间环震如号,既沉又猛,任浩反应仓皇,正待抛肩回架,君不悔的“傲爷刀”已猝飞倏现,宛若一道晶莹厚实的匹练,急卷暴翻,照面里已将那人逼出六步,差一点没跌个四仰八叉!

  任浩惊异的望向君不悔,却在一刹的迷惘之后脱口呼叫:

  “你,你不是不悔么?”

  君不悔鼻端泛酸,“扑通”跪下,声音带着哽咽:

  “徒儿君不悔叩见师父……”

  白发苍苍,容颜灰槁的任浩不觉感触万千,悲从中来,他一把将君不悔挽起,嗓调在难以抑止的颤抖着。

  “不侮,不悔,这一阵子你是去了哪里?又怎生碰巧来到此处?要不你适时现身来援,为师就叫熊铎这个匹夫糟塌了……”

  君不悔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那个凶神般的熊铎已声如破锣也似叫嚷起来:

  “你们不用忙着叙旧,师父是个二流子,做徒弟的还能强到哪一步?老子不怕你们师徒并肩子上,正好一遭宰了,叫你们往阴曹地府练把式去!”

  任浩气得白发飘动,青筋浮额,瞑目如铃中声似裂帛:

  “熊铎,你休要欺人太甚,赶尽杀绝,今天我任氏一脉,便个个横尸溅血,也不会向你低头认输,却看你能狂到几时!”

  手中刀“哗啷啷”的一摆,熊铎形态狞厉的暴笑着:

  “死到临头,尚敢吹这等的大气,真是可笑亦复可悲,你任氏一脉算个什么乌?老子通通砍下你们的狗脑袋来当球踢,好叫你们再也不敢赖帐,再也不能依持那几手破烂刀法来挡债!”

  任浩全身痉颤,面孔扭曲,却是扁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君不悔目注对方,慢慢上前两步,非常平静也非常安详的道:

  “我师父即便欠了你几文钱,你也不合要他老人家用性命来抵,放这种霸王债,莫非你自认是武功强、刀口快、保准吃定了?”

  熊铎铎模样狰恶,大言不惭:

  “当然是吃定了,至少吃你们几个窝囊师徒吃定了,娘的个皮,欠债不还,催他几次,居然给老子拉下脸来,行,你翻脸,老子就宰人,凭情银两不要,却得搁下命来!”

  君不悔淡淡的道:

  “我来了,你谁的命也要不着,姓熊的,却得小心你自家性命才是!”

  狂笑一声,熊锋的七环刀竖起,吆喝着道:

  “你们师徒一个鸟样,口把式强过手把式,奈何老子却不甩这一套,见了真章才能分晓谁是大霸天,谁是那缩头的王八!”

  一直站在麦垛场没有吭声的吉百瑞,这时哼了哼,开口发话道:

  “不悔我儿,这具人熊似的杀胚,我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有气,你要狠一狠,就送他上西天,若是狠不下,便给他带点记号,早早打发了也罢!”

  君不悔回应道:

  “是,我这就送他走路--”

  倏然吼喝若啸,那熊铎倒挺识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七环刀抖起寒芒如电,九刀合做一刀,威力万钧的抢前攻向君不悔。

  于是,“大屠魂”现焉,“傲爷刀”的刀锋幻化成迸飞的青虹,倏变为翩掠的魔翼,晶亮的光华四溢,破空的锐势激荡,但闻“呛啷”一声脆响,熊锋的七环刀已滴溜溜的抛上了半天,人也宛似陀螺般打着旋转往外摔出,一旋一溜血,一转一声号!

  与庞其壮较手的那个,是个身材瘦削,面色干黄的中年人物,骤见他的伴当吃亏挨刮,如何能以甘休?这人不声不响,猛然一记侧旋,掩到君不悔身侧,一对“锁骨钩”狠插回绞,冷焰炫闪中,巴不得一家伙将君不悔的脊梁骨抛断。

  君不悔是如法炮制,又一记“大屠魂”奉送给了这位仁兄。

  青蓝色的芒彩仿佛一片剔透灿亮的光幕,而光慕中锋刃纵横,交织如雨,这位面色干黄的朋友便摹然身子绷挺,一头跌出丈许之远,那对“锁骨钩”则只剩下两只把柄握在他手里,秃秃的看上去好不扎眼!

  熊铎与他的伙计,君不悔是一视同仁,谁也不多,谁也不少,每一位都是前胸加后背,各片下斤把人肉下来,肉虽不多,伤口却不小,血糊淋漓的那一团,相当的令人触目心惊。

  咬着牙,熊铎摇摇晃晃的从地下站起来,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右手指点着君不悔:

  “好……好杂种……你狠,算你狠……老子走了眼不关紧……早晚仍是我回头来结帐……说……你有种搁下万儿来,便上天下海……老子也拎你得出!”

  君不悔古并不波,毫无火气的道:

  “我叫君不悔。”

  麦垛子场边,吉百瑞大声道:

  “也别忘了我,我叫吉百瑞。”

  熊择听在耳中,方待再摆几句硬话,充充场面,却突的一哆嗦,面上五官都像刹时挪了位置,他忍不住一声呻吟,急步过去扯起他那伙计,惶惶然似丧家之犬般落荒而去!

  在片刻的僵默之后,任浩面对君不悔,形色阴晦凄黯,语调更显苍凉伤感:

  “你离开家里不久,便遭了一场火,把什么都烧光了,一家大小张着口,日子总得往下过,我在万般无奈之下,向庄头李大户借了三千银子做生意,不想一船货朝南运,却在江心遇风翻倾,落得血本无归,这李大户屡屡催讨,我拿不出钱来还债,他竟找到他舅子熊铎来逼迫我,我自忖力弱理亏,争不过人家,只好和你师兄摸出来待到前面‘苏家甸’去,向一位远房表亲多少贷几文还帐,未料熊铎却误以为我们是想赖债隐走,竟在半路上伏好了截杀我们……不悔,若非你及时来援,我与你大师兄,只怕已经遭了对方的毒手!”

  黑着一张面孔的庞其壮,努力牵动着唇角,挤出一抹何其干涩的苦笑:

  “师弟,好久不见了,近况可好?我们都时常惦记着你,生恐你混得不如意,青莲前些时还在念叨,说不知你如今的情形怎么样了……”

  君不海低沉的道:

  “多谢师门关怀,这段辰光里,我还能将就着厮混,没什么好,却也坏不到哪里,正如师父所言,不管怎么着,日子总得朝下过……”

  不曾点明,但听话的人心中有数,君不悔是弦外有音。

  庞其壮欲言又止,却令人体会得出他那份难以言宣的愧疚情怀,同样的,任浩也有点儿讪讪的味道,师门两代。这时居然透着恁般的生疏窘促,也客套得近乎虚饰了。

  吉百瑞仍旧背负双手站在那一头,看样子并没有过来与任浩师徒招呼的意思,他闲散的向四周观望流览,就是不肯多看任浩师徒一眼。

  轻轻咳了一声,任浩有些不安道:

  “不悔,那位老先生,莫非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天刃”吉百瑞?”

  君不悔颔首道:

  “正是他,师父。”

  不禁兴起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触,任浩竞带着几分腼腆的道:

  “你的刀法大有进展,已非吴下阿蒙,这教你练刀的,可是吉先生?”

  君不悔道:

  “是吉大叔,他整整教我练了三年刀,若不是他老人家,我如今尚不知流落何方,过的是哪种生活……三四年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要熬出个顺遂来不容易,但至少徒弟没给师父丢人,这是唯一可自慰的……”

  任浩惨然笑着:

  “为了青莲的事,恐怕你对为师的仍不能释怀吧?”

  君不悔垂下目光,沙沙的道:

  “弟子不敢,原是弟子技不如人,没这个福份,而且事情早成过去,师父也不用挂在心上了,只要师兄嫂琴瑟和调,相处融洽,便是一桩美满姻缘……”

  庞其壮哑着声道:

  “我和青莲感情很好,遗憾的是这几年我家亦是家道中落,入不敷出,让青莲吃了不少苦,岳父又逢上接二连三的不如意事,把人都磨变了形--”

  忽然,吉百瑞在那边开了腔:

  “我说不悔,天色不早了,咱们爷俩也该上道了吧?”

  君不悔提高声音道:

  “这就来,大叔。”

  任浩局促的道:

  “你去吧,不悔,若是有缘,我们徒师尚有见面之日,若是无缘,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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