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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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开机,居然也能开起,转过身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询问:“程总,您知道0875是哪里的区号吗?”
程敬南看着他,曾瑞不好意思的说:“唉,问这个干什么,程总能不能借你的电话用一用,我的手机昨天摔坏了。”
程敬南办公室内的电话被他摔坏,最近工作上的事物繁忙,无论是胡疏还是谢萌都还没来得及帮他换新电话,他瞥一眼那坏掉的电话,把玩着手机的手终于停下来,拿正手机,黑眼沉沉盯着曾瑞:“我电话坏了,你,多少号码?”
曾瑞大窘,如果说程敬南打算把电话借给他为什么他又把手机拿在手里还问他号码,他觉得十分好笑,但是看着程敬南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也不便提醒,曾瑞只得对着手机念出那一串数字。
林顺颓然的抱着双膝瘫坐在公用IC电话亭的脚下,这几天真是太累了,筋骨酸软,钱包放在穆兰身上被人扒走,现在连穆兰都不见了,旅馆里定金已经用完。云南保山,她人生地不熟。最近频繁的暴雨,以及造成的各种灾害让这里更加动荡混乱,要想出去,简直寸步难行,更何况她孤身一个女子身无分文,还要担心穆兰去了哪里,连日来已经心力交瘁。
所幸的是她从小对于数字极为敏感,由于近来灾害严重,在这样的高原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她买了几张电话卡和穆兰一人分一半,她懒得带干脆就把卡号之类的都记住了。傍晚的时候她试着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曾瑞,但是信号不好听不见曾瑞的声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正常使用的公用IC电话亭,没想到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忙音。一声一声,似要响到她的心里去。
她抱着膝盖背靠着电话亭的柱子,头无力的靠在膝盖上面,忽然有点心灰意冷,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更多的却是担心贝贝和穆兰,这样的暴雨连天,洪涝,泥石流,塌方……贝贝你到底在哪里,穆兰你又在哪里?
这时公用电话却响起来,一声一声“丁玲玲”,十分尖锐刺耳,可林顺却惊喜得跳起来。
希望是曾瑞打过来的,林顺从小依赖杨凡,后来认识曾瑞又逐渐把那一份亲厚也转嫁到曾瑞身上。林顺如今的境地可不能告诉家里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爸爸妈妈从小就担心她这被惯坏的性子,又是十指不沾洋葱水,别说泥石流暴雨了,单就一个钱包被偷就该他们担足了心。电话一经接通,没听见曾瑞的声音,林顺先哭起来。本以为这一个月随穆兰寻找贝贝,艰苦的条件已经锻炼出她吃苦耐劳的坚韧,可是她不知道,一些苦楚和委屈无人问津也就罢了,一旦想到电话那头是曾瑞,她的眼泪便哗哗的往下掉。
林顺做梦也想不到彼端是另一个试探着的声音:“林顺?”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醇厚如水,却又这样的温柔,似乎饱含了万水千山的感情在里面,他从来不曾这样叫过她,前程往事历历在目,所有的委屈和感官仿佛都被这一声呼唤给勾兑出来,她鼻子一酸泪掉得更快。
程敬南心一急,柔声问:“顺顺,你现在在哪儿,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
曾瑞略感奇怪,听着程敬南满含柔情的声音,再看一眼他满脸的担忧,曾瑞不由愣住了。
林顺却止不住哭声,程敬南心又是慌乱又是心疼,那低低的抽泣仿佛哭到他心里去,搅成一团,明明是心焦如焚偏偏还要压抑住自己的心将声音放到最柔:“顺顺,你怎么了?出事了吗?别慌啊,有什么事慢慢说。”
程敬南温柔如斯,更让林顺的眼泪无法抑制,在他循循善诱的询问下,林顺带着哭腔哽咽着说:“我……我……我现在在云南,钱包让人给扒了,同行来的人也失踪了,现在……现在……”
程敬南被她哭得方寸大乱,他让林顺慢慢说,却又等不及林顺将事说完,忍不住打断:“顺顺,别哭啊,你现在一个人吗,先别哭,我马上叫人给你打钱过去,哦,不,我亲自给你打钱过去,你身上有银行卡吗?”程敬南过于紧张都忘记林顺说的那句“钱包让人给扒了”。
“钱包让人被扒了,我身上没有银行卡……”林顺可怜兮兮的回答。
“没有银行卡,没有银行卡……”程敬南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遇上天下间最大的难题,他心烦意乱完全不复往日的凌厉作风,对于这个十分简单的问题脑袋里竟然一时接不上来。
曾瑞在一旁却听了半日,把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在一旁反而安抚程敬南道:“程总,别急,中庭在云南有分公司处。”
程敬南被曾瑞这一插嘴忽然明白过来:“对,我们在云南有分公司,但是分公司在昆明。”五一黄金周,中庭员工每年的公共假期都有福利旅游的,最近对云南一带旅游胜地关注得也较多,因此他对云南近来的暴雨泥石流的恶劣天气也了解一点。他又恍然想起现在云南道路不通,保山到昆明又还有那么长一段距离。想到这里他反而镇定了一点,他说:“你先别慌,吃过饭没有?先去吃饭,我明天就来接你,听话。”
说完也不挂电话,林顺在电话里只记得哭,虽然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她成长了不少,但是到底是没吃过苦的孩子,从小到大一路风调雨顺的过来。加之之前因杂志社受的不白冤屈,贝贝的失踪,穆兰的失散,连日来的艰难困苦,种种种种……这时又是程敬南温柔似水的话语和安慰,她抓着电话便如抓住一片救命浮木,就那样痛哭着,发泄着。程敬南紧锁着眉头,她的呜呜咽咽仿佛哭到他的心里去,内心绞痛,象是有一把刀在割,可又无法抑制她的哭声,只觉得这一辈子仿佛还没有什么事让他如此无力过,可他偏偏又放不下电话。
他拿着电话出去寻胡疏,电话一直不放下,曾瑞在一旁也能隐约听见林顺在里面抽噎的哭泣,但是他急得跳脚也没办法,程敬南走出去,他便也跟着走出去。
程敬南说完,胡疏面有难色,但是还是遵照着应了声“是”就去办了,但是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不一会他又回来了,程敬南隔着老远打量着他,胡疏却是犹豫着走进来,说:“程总,明天云南最后一趟航班已经满员,机票恐怕……”
“恐怕什么,让你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程敬南冷冷的说。
胡疏额头上冒着冷汗,从小跟随他,程敬南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责难还是头一次,他又是惊又是惧然而更多的却是尴尬。
程敬南却不理他,拿出手机自顾自打起电话来,很快就把事情给说个大概,那头也答应了。胡疏在办公室杵着,听程敬南的口气,这电话打的应该是南航的经理,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程敬南结束通话后见胡疏还立在那儿,一脸的局促,他将眉毛一扬说:“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程总,你明天要去云南?”
“嗯。”程敬南收起手机,开始埋头看桌上的文件,定好云南的机票终于能安下心来看文件,这些要签字的要评估的报告堆得山一样高,这个谢萌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
“程总……”胡疏又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程敬南猛地一抬头,盯着胡疏,他生平最恨人这样拖泥带水的,有什么不能明白的说出来:“胡疏,你还有什么要说?”
“程总,云南那边最近……最近天气恶劣,飞机大概有危险……”
“难不成你让我坐火车去?”程敬南倒没听出胡疏的弦外之音,他笑道,想到林顺那头的哭声他真是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才好,到底是关心则乱。
胡疏见程敬南微微松懈下来的声音,脸上虽挂着淡笑,但是眉头依旧深锁,他也不便再多说,沉默的退出去。
这一个晚上程敬南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好,好容易等到天亮,胡乱洗漱完就打算去机场。5月的天气,凌晨还是微有凉意,车窗上竟结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灰蒙蒙的颜色,冷冷的。别墅区的绿化搞得很是到位,远处近处皆是一片树木葱郁,但是这个时候那些树仿佛都被淡淡的雾气度了一层磨砂玻璃一般,看不真切。他在楼下按了车钥匙,车子应声叫了,他却仿佛想起什么反身又上了楼。
程敬南打开衣橱,他的西装向来多,衣橱里甚至还有很多新衣,这样多的衣服他却不假思索取了那件高高挂起来的西装。深色呢料,拿在手里沉沉软软的,这件西装自阿姨从干洗店取回来他已许久不曾穿了,尽管是这样,找的时候倒是熟门熟路,他只记得很久前的一个夜晚还有摄影棚里的那个下午这西装都是她曾穿过的。他边下楼,手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质地。
到了机场,他又看见胡疏,他沉吟着盯牢他。胡疏跟他多年,从他母亲那里开始跟他,向来了解他说一不二的性子,当然他更明白胡疏现在满脸的难色。
他沉声问道:“胡疏,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胡疏磋着手,似乎有点无所遁形的难堪,他嗫嚅着说:“程总,股东大会今天就要召开了,眼下节骨眼上,您这样恐怕……三思后行啊!”
程敬南微微一滞,顿了顿,迷惑的看一眼胡疏。这几天他并不是忘了这件事,但是他直到此刻方真正思考起来,他望一眼远处朦胧的树,满目的灰蒙蒙的绿意,沉默着到底是走了。
话到这个分上,胡疏也不能再说什么,他也沉默着随着程敬南。
程敬南本是沉默着,胡疏明白他在心里计较。程敬南走了一段却是发了脾气,怒意浓炽,反身过来斥责:“胡疏,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胡疏低下头,这回却是站在了原地不再跟过去,他知道程总心里必定也是明白这利害得失的,只是那个女孩,从他第一眼见到,从程敬南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但是精心布置了这么些年,他又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意。
程敬南走得远了,胡疏在后面打量他的背影。
这些年来在程敬南身边,看惯了他断情绝念,冷酷得不近人情,但是他实际上并不喜欢这样的敬南。他总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去游乐场,夫人恐高先生就在下面陪着夫人,他小小年纪一个人坐过山车,海盗船,飞毯,无论多高他总是神气活现的指着下面担心的母亲哈哈大笑,那时候的他天真稚气,有时候在外面摔得鼻青脸肿回来怕惹夫人担心,更怕先生责罚常常躲到他家来抱住他的胳膊道:“胡疏哥哥,不要告诉我父亲我在这儿。”
小时候亲近的叫他哥哥的人,抱住他胳膊撒赖的人,闯祸的小少年,乍然就长成了这样一个理智,冷酷,绝情的人,哪怕最亲近的人,也猜不透他。一边谈笑自若一边是金戈铁马。可是这一路来却从未见他笑过,这样的他太累,太难,太辛苦,如果要让夫人知道必定也是心疼的。但是他总是这样淡定而固执的前行,一如他现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去云南一样,他做事就是这样。
胡疏叹口气,举目远望,一片葱茏的绿意,他记得刚才敬南也是这样看一眼那树林才下定的决心,希望这个林顺能够给他的世界带来一点真正的清晰的绿意。
想到这里,他抬腿望出口走去,敬南对这一仗布置得太久,他跟敬南也学了这么久,董事会的事基本差不多,万成那边按照这样的收购速度应该也不成问题。敬南太固执,这一仗他必赢,他更希望赢了之后敬南能做回自己。
飞机在昆明国际机场缓缓降落,走下舷梯,极目远望是一片空旷,他从贵宾通道出来。中庭在昆明分公司的各经理基本都来接机。
为首的上前一步说道:“程总,您怎么来了?”
他站在那里没说话,顿了顿,扫视一下全场,然后说:“走吧。”
为首的正是中庭西南区的总经理,经理姓郑,也是心里有鬼,最近他一个手下,吞了总部因灾情特意加拨给西南区两千万的专用广告费,那人携了款项本来是打算私逃取道缅甸去越南的,但是途中遇上泥石流,前几天警局才从下游挖出那人的尸体,尸体是找着了可是巨额款项依旧下落不明。程敬南一向最恨这种贪污腐败的事,郑经理明白这事一旦捅出去,他西南区总经理的位置就保不住了,他之前一直按压不发,这时程敬南突如其来的下访让他难免心里忐忑。
郑经理也是个人精,见程敬南一贯的高深莫测,他也只好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程敬南坐进车里,郑经理也尾随他坐在后座,开始跟他汇报起一些工作事宜,以往的程敬南都喜欢在这个时候听取他们的工作报告,车子到他下榻的酒店他基本上就能对一些事有了初步的了解。
没想到他才开了个头,程敬南就不耐烦的把眼睛给闭上。程敬南昨晚上一夜没睡好,总是担心林顺那里,早晨起得早,又是刚下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