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1-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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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拍了拍他肩膀,无甚可答。这就是明摆着的事。
康熙年间海关课税定得十分低,闽海关关税定额才三万两,这一年福建又是大灾又是大劫。贸易额降低了不少,这关税也大大缩水,至多两万余。福建司又兼稽查天津海税,这些年天津与东北关外往返发送粮食作物收的关税是大头。定额才两万五千两,别的零星拢共也没多少。
这两边加一起,李其昌这海税的账上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万两银子的事,比起别地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两的账目。这算是最简单最没可能出错的了。偏石文桂就能挑这个错儿出来,想必李其昌便是“生病”也是被气的。
但便明知道石文桂鸡蛋里挑骨头地找茬又能怎样?他分明就是故意为之,前几次和李其昌争执大抵是关起院门吼罢了。小吏们只传出些个摔杯子的事来。这次却是连口角内容都传出来了。而且小吏们还说不只一个两个人听到!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这般私下议论上司无论如何算不上什么好事。
曹颙对傅显功印象颇佳,不愿看他因口舌引起什么麻烦,便岔开话题:“雍王爷既然能发了加急公文回来叫查账,必是有些个缘故的,咱们还是仔细看看,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几个都点头称是,方才不说什么了,埋头干活。
曹颙一面对着账目,一面思索,突然让查海寇损失和海税看上去像完全不搭边的两回事,不知道让一起查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海寇影响了海外贸易,那是一定地,但是海税本身定额就不多,甚至可以说在目前全部税收里,怕是连百分之一都占不到,何必这般大张旗鼓?
曹颙正寻思间,忽然听笔帖式察德那边低低惊诧一声。因屋里安静,虽然他声音不高,大家都听得分明,便一齐往他那边望去。
察德见大家询问的目光,有些个不自在,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个所以然,又摇了摇头。另一笔帖式金杰性子最急,忍不住道:“没事你‘咦’个什么?有事就说!”
察德叫他说的有些尴尬:“瞧着有点不对……待我再查查……”
众人都是一怔,忙问他:“什么不对?账目不对?”
察德犹豫了一下,还是腾了一页帐,拿了到曹颙和傅显功这边来,众人聚到一处瞧。察德拿着笔圈了几处商船,道:“这边写了因海寇,船上货物折损,没收税。但是……前几日恰是我稽的商船这块,并没见这几个……”
众人都陷入沉默,之前大家都是提李其昌打抱不平地,这会儿见出这等事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所有人都在想,莫非石文桂不是故意找茬,李其昌真有问题?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傅显功否定了,他最先开口:“不是我说,李大人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想必几位也是知道地。再说,这几条船也就千八百两银子地事,要说抹掉图私利,那也当抹个多些地!”
曹颙点点头,这事确实蹊跷,他虽然是才接触财务账目没多久,却也知道这要想做假账,是要把相关账目都做平了的,且不说李其昌会不会为了区区千两银子地事作假帐,单说他作为一司主官,这些账目最终都是要在他手里过的,他把两面的帐都做平了再容易不过,怎么会留下这样的漏洞给人察觉?
回去去庄先生说了,却也一时之间找不到
L|。个假,那样的话可真就是蠢得不可救药了,难道当康熙老爷子是摆设不成?
虽然曹颙在淳王府只住了三日,初瑜还要在郡王府那边住到二月末地。就算是惦记她,曹颙也不好每日过去,每日回到府里,感觉甚是清冷。
这一日,吃罢晚饭,天还大亮。曹颙百无聊赖,就去榕院找庄席下棋。
虽然已经是二月中旬,天气暖和了不少,但是庄席畏寒。还是懒得出门。见曹颙过来,又不像是个有事的样子,庄席就笑了:“可见这是新婚燕尔,两个人方分开几日。就觉得日子难熬了?”
曹颙也不拘泥,笑着点了点头:“先生说得正是,原不觉得,现在回到房里却是空落落的不自在!”
庄席摸了摸胡子。打趣道:“公子这是晓得闺房之乐了,看来年内令尊抱孙有望!”
刚好惜秋送茶上来,曹颙不经意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点什么。惜秋有所察觉。忙低下头退下。庄席在旁边咳了一声。打断曹颙的沉思。
曹颙看看惜秋的背影,转过头对庄先生道:“记得前两日。听紫晶提过先生这边的怜秋病了,还说请了外头的大夫过来瞧过。因这几日差事多,倒是忘记问了,不知痊愈了没有?如今正是乍暖还寒之际,别耽搁了病。先生这边也是,身体也不好,再传染上怎么办!”
庄先生脸上却是少有的不自在,看了看曹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可太不对劲!曹颙看着他这般,不由得心生疑惑,不过是侍女生病,有什么不能提地?难道有什么隐情,需要遮掩?
庄先生见曹颙这般看他,摸着胡子讪笑两声:“原想着找个日子跟你提的,今儿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就对你说了吧!”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说:“本没起什么续弦纳妾的心思,但是怜秋、惜秋姐妹两性子温顺,这两年侍候得也尽心,实在是……”
怜秋、惜秋姐妹两个?曹颙不由目瞪口呆。这两年也劝过庄先生娶个填房,省得老来孤寂,都让庄先生给推了,这边却是姐妹两个,又是什么缘故!
庄先生本就有几分不好意思,见曹颙不应声,有点抹不开了,老脸泛红。
曹颙见了,不知是先道“恭喜”,还是先说什么,想到怜秋那说不出口得病,难道是有了?
虽然心里敬重庄席如亲人,但是怜秋与惜秋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若是两人心甘情愿还好,否则地话实在让人感慨。
“先生,她们姐妹两个……”曹颙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虽然怜秋与惜秋姐妹是下人,买来后又一直在这边侍候,但曹颙心里却没有看轻她们的意思,也不会为了安庄席的心,强迫她们两个做什么。
庄席与曹颙相处了一年多,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当初芳茶那般刺头,他都不会任意处置,指给魏白,便笑着说:“我只是因喜欢她们姐妹两个性子柔顺,想着有着她们做个伴也好,自然是要她们心甘情愿地,难道我是那急色小子不成?”说话间,隐隐带着几分得意,也不再自称“老朽”,颇为精神焕发,倒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这不显山不漏水的,一次就收了两个,曹颙见不得他的得意样子,看着他道:“先生既不是急色的,那怜秋小师母到底是何恙?莫非是我误会了,她不是有了喜?”
庄席正喝着茶,闻言差点呛道,却没有尴尬,倒是越发得意地摇头笑了两声:“不过是一次,谁承想倒是有了结果,真是没想到啊!”
曹颙想着他夫多年,也是孤苦,心里对他“老不修”地不满去了大半,认真道:“先生愿意续弦,也是好事,况且也算是双喜临门。等初瑜回来,咱们在府里好好操办操办,这边的屋子也好好布置布置。”心里想着明儿就打发人去衙门,将怜秋与惜秋姐妹两个的奴籍消了,再让紫晶帮着准备两份齐整地嫁妆,别委屈了她们。
庄席忙摇头,叫曹颙不必太声张。他平日在府里众人面前,都是端着长者做派,如今要纳自己侍女,还是未婚先孕,想想也觉得臊得慌,所以才迟疑至今,也没好意思开口。
曹颙这里还罢了,情分这这里,能够体谅;郡主是刚嫁过来不久,还是要顾忌三分。因此,庄席只说选个日子,请紫晶打发两个嬷嬷给她们姊妹开了脸,再摆上两桌酒请请府里几个管事地,便罢了。
曹颙见外头天色黑了,便不多留,笑着告辞回去。
次日,曹颙将榕院地事告之紫晶,将她帮着庄先生操办操办亲事。紫晶听了,寻思了一会儿,道:“大爷,奴婢听着庄先生这意思,像是纳妾,可不像是要续弦!”
曹颙略带疑问道:“难道是顾忌到两人的身份,这边自会去消了奴籍地!”
紫晶看了曹颙一眼,苦笑道:“大爷待人都是好的,并不轻看奴婢下人,世人又有几个如大爷般?‘婢做夫人’,这要被人讲究两三辈子的,就是子孙也要跟着蒙羞!”
曹颙摇摇头:“先生素日性子豁达,不是在乎这些世俗规矩的人。”
紫晶沉思下,道:“就算庄先生自己不在意,也是顾忌到其他吧!虽说他女儿已经嫁人,但是娘家这边也不好胡乱行事!”曹颙听了无语,没有再说话。
第一卷 世家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伊始
盘账各司进度不一,曹颙几个虽然早早就把海税的好,却一直扣下没有声张。待福建海寇损失的账目递到曹颙手里后,曹颙叫上傅显功、察德几人,私下将两边账目细细对了一遍,又研究了一遍,海税那看上去毫无漏洞的账目,却拢共差了一万七千四百两银子。
傅显功的态度依旧是“我信李大人的人品”。而察德几人位卑,虽也流露出相信李其昌的意思,但是却都明确道:“一切听曹大人的处置。”言下之意,曹颙若是相帮李其昌,众人愿意瞒着;若是曹颙要揭发,众人也肯佐证。
没等曹颙做出决定,随着圣驾的回京,更多的消息传了出来,在雍亲王下公文让重新查核海寇损失及海税之前,吏部、兵部给事中王懿上折以海寇猖獗为由奏请禁止海洋商贾。
“书生之见!岂能因噎废食?”听了曹颙的复述,庄席不禁出言反驳道。
曹颙微笑道:“折子被驳了,听说圣旨申饬了,问‘不知海洋盗劫、与内地江湖盗案无异。该管地方文武官。能加意稽察、尽力搜缉、匪类自无所容。岂可因海洋偶有失事、遂禁绝商贾贸易’。连带着吏部、兵部也受到牵连,说不肯尽力,不顾全局。”
庄席听了抚须,笑道:“皇上英明。这王懿虽然刚正,却是木讷得过了!”
曹颙一愣:“这王懿是个刚正不阿的?”
他心底原还想着这王懿会不会是某个阿哥地势力,这次借机生事。那边上奏折请禁海。这边海税账目就出了问题,这等巧合实在没法让人不多想。
庄席道:“此人我也略知一二,他确实为人正直,又是个敢说话的。康熙二十七年的进士入的翰林院,颇得皇上称许,还曾被拜为经筵侍讲,十足地严师,皇子违学规也照罚不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他都教过。后来官至……”
“四阿哥?”曹颙大奇。忍不住出言打断庄先生的话。
见庄席点头称是,曹颙微微皱眉:“皇上虽然驳斥了王懿,四阿哥这边却下公文叫清查海寇损失和海税,别是在搜罗证据。真想禁海?”
曹颙知道清朝中期就实行“闭关锁国”政策直到鸦片战争,却记不得到底是雍正年间还是乾隆年间开始的,因此颇为担心这“闭关锁国”、害得中国走向殖民历史的实际上是四阿哥及其幕僚的政见。
庄席不解道:“搜罗证据?何出此言?”
曹颙沉思片刻,道:“也许是我想得复杂了!实际上从长远来讲。海外贸易是绝对有利的,但是短期内,因海税本身不高,如果上面有人不能顾全大局。只见明面上地海税不多,海寇损失又大,从而认为利小于弊。就此禁海……”
庄席道:“也不无这个可能。毕竟还是急功近利的人多。若真如此。也无他法,你广东那边的生意要叫人收一收了!”
想着“闭关锁国”对国家的消极影响。曹颙心中对四阿哥也开始犹疑起来,若是真是他一意孤行,那自己该如何应对?总不能揪过他来告诉他禁海地危害,告诉他若是那样,国家只会越来越落后,一百余年后,将让洋人用枪炮轰开国门?
若是四阿哥真受了老师的影响,有着禁海的打算,那自己就眼睁睁地看着不成?虽然胸无大志,没什么忧国忧民的想法,但是熟知后世中国那段屈辱史地曹颙,怎么无动于衷地袖手旁观?
“若上面真想着禁海,那就糟糕之至,子孙后代都将由此受损。先生,可有什么法子化解没有?”曹颙开口问道。
受时代限制,其实庄席本人也只是觉得开海贸易可使得民间财货流通、沿海诸省多有裨益,是利民的政策,并没有特别深刻的认识。所以这项政策实行,他固然是举双手赞成,若不实行,他也不会想到有什么影响到子孙后代的极大危害。
庄席疑惑地,是曹颙对政事的态度,原先见他只是云淡风轻,除了家人,对诸事都随性的模样;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