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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野叟曝言-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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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日,水夫人入宫朝贺。初二日,皇后、皇妃至府回贺,并看各新生男女,问起乳名知田氏女名鸿、素娥女名鹓、湘灵女名鹭、璇姑子名鹤、天渊子名犀、红豆子名骥。皇后、皇妃俱于八月内新生两皇子,各爱鸿姐,即欲议婚。水夫人道:“此女生下,即被臣东方旭妻未氏,求与其子鹄儿为妇,业已许之,不敢承旨!”
皇后妃俱懊悔来迟,因复看鹓、鹭两孩,皇后看中鹓姐,皇妃看中鹭姐,因即面订,俟奏知皇上,送礼小定。皇后见各夫人俱有坐障,湘灵尚有两扇遮护,惟素娥障扇俱无,因赐素娥翟障,行坐障。皇妃回宫奏闻天子,说:“湘灵一子尚主,一女为皇子妃,独无翟轿及行坐障,乞皇上一体施恩!”天子因传旨并赐。
是日,飞娘见六个男女五未弥月,早已定去三个,遂忙去与玉麟说知。玉麟于十一月内,妻妾连生两子、两女。洪氏生一女,名鸿姑,碧云生一女,名照姑,遂令妻妾同至公府,乳母各抱其女,听凭水夫人相看。水夫人深致不安道:“二人俱佳,你们可各出眼力。”璇姑看中鸿姑,天渊看中照姑。洪氏、碧云大喜回家。水夫人择于初十日小定,钦天监亦择是日,鸾吹夫妻也择这日行定。初十一日三受礼。两过礼,又是一忙。
田太夫人向田氏说道:“你兄弟去接家眷,方知你弟媳有孕。若生一孙子,正可与你家对亲,谁知都被人抢先去了!但愿生一女儿,许给骥兄罢。”田氏道:“还是生男的好。前日公主很爱鸿姑,却不肯讨亲,像是楚王世子妃也怀有身孕,想要与他对亲哩!”田太夫人才放下念头,只想生孙子了。
十六日,各夫人俱已满月,水夫人领着宫人谢恩,走近东华门,恰值安吉妻范氏之轿,从北折来。轿夫虽见有行障,却望着轿角俱没金凤金翟,又不清道,想亦不过公侯之家。因见后面络绎不绝,等到何时?便向道里横冲过来。恰好水夫人、田氏两障过去,正冲着红豆行障。捧障的内监怒喝道:“瞎眼的死囚!这是公主娘娘的障子,你敢乱冲吗?”轿夫见捧帐俱是内监,轿角俱垂金凤,又听说是公主娘娘,吓得魂不附体,便不顾性命,往南跑去。不想走得势急,又撞入一辆大车套里。拉跑开去,几乎把车翻转。
车旁车后,跑出许多内监护卫,拿着鞭子,将轿夫劈头乱打。轿夫道:“不要混打,咱们轿里是宰相夫人哩!”一个内监,劈头又是一鞭,喝道:“咱们车里不坐着王妃娘娘吗?快拿住这狗头,休被他跑掉了!”轿夫因是吓昏了直冲过来,竟没见锁金车帷,车上马上现是金黄扯手缰绳,也没见打他的俱是内监护卫;一被喝破,色色俱见,听说要拿,便撩下轿子,如飞跑掉。就这一撩里,放得势侧,轿便直倒过去,把安阁老新续娶一位娇滴滴夫人,滚入牛骡驴马粪灰中去,连头面都不见了!正是:
宿怨新仇皆入骨,梅酸芥辣总归心。
总评:
太极、阴阳、五行之论,颇觉附会,然写天子推尊素臣一门之意,已到尽处。此亦透顶之法。
《时习》一章,《论语》以冠全书,不如水夫人解,便属隔靴搔痒。本身设教,确切不磨,扫除一切元妙参悟,尤确切不磨,拈“学”字以示天下,万世正学之宗,使异端邪说息喙无言。是此章铁板注疏,与素臣论“庸”字,同为圣道万里长城。
“人”字不作君相解,则不知而不愠,便极浅极小,且落巢、由、庄、列甲里,与圣人民胞物,与遁世无闷之心,两俱无涉矣。惟此一字看得分明,方见圣人心事本领,方是本身设教,方足冠冕全书。
“人”字作翁、姑、夫、主看,是水夫人创解,然使吾夫子为女子设教,亦必作如是解。有子之言似夫子,吾于作者亦云。
看龙舟与丰城旧事,遥遥映照,妙在碧莲、玉奴姊妹喁喁私语,点缀生姿;尤妙在林氏一人触目惊心,惭惶不已。情生文,文又生情,读之不忍释手!
素臣素服泣祭,不会宾客。在此处不过补出文公忌辰,极平之笔。而与北征一回不收不揭,不见一人合看。便成异样花色,使经时连闷于胸,穷日穷夜思而不得之念,一旦豁然洞开,他小说稗官无论矣!求之左、国、史、汉,亦未易数数见者。而此则屡见益奇,屡变益妙,岂非绝世奇文?
水夫人细论过端,为盛满人下顶门长针,指一消弥大法,与周庙欹器同切婆心,富人读此,宜书诸绅!
回末一波,伏后文报复之局,不独使文法陡起也;而但味本文已极新极趣!

第一百二十七回 未鸾吹辞夫就婿 文按院借贼惊人

跟轿的婢仆,忙在灰沙里掏将出来,幸未伤损肢体,却已狼狈不堪。内监们问知果是安阁老夫人,见这光景,便也收威。安家仆从问知是楚府王妃,便也不敢发作,各自撒开。只苦了范夫人,滚跌出丑,眼耳鼻舌俱是粪灰,又脏又臭,又羞又苦,把这毒气,便一起归到素臣身上去了。
且说楚妃何以不坐翟轿,设行障?因楚王回去,述太皇太后懿旨,欲其入朝。王妃亦挂念红豆,遂于十一月中旬上路,打帐岁底到京,正旦朝贺。不料至河南,为雨雪所阻,直至十五日,方赶到外城,就坐了长行车辆,一早进城,见不敢迟滞之意。车至宫门,恰好水夫人等轿障齐集,守门宫监做一起奏闻。顷刻,传旨出来,遂一同进见。
皇后道:“皇婶来得凑巧,正好会亲。”水夫人因未见太皇太后,不敢先与王妃行礼,同向清宁宫朝过,方始相见。红豆跪在王妃膝前,抱足而泣。王妃亦捧红豆之面,呜咽不胜。回至坤宁宫,皇后、皇妃命抱出两皇子来磕头。水夫人与田氏、素娥、湘灵各出见面礼物。宴毕,出宫。即订请王妃于十八日至府。至期,大排筵宴款待,留住凤羽楼。王妃见红豆尽孝如初,素臣亦谨循子婿之礼,疑团尽释,欢喜非常。向红豆说道:“世子妃早晚分娩,倘若生女,当许字骥儿,切勿早为定亲。”红豆禀知,水夫人一口许诺。王妃大喜。住了五日,然后别去。
二月初一日,忽降旨,封全身妻文氏为女宾客,赐三品冠服,食俸;差文龙巡按浙江。遗珠这封,还是意内之事;文龙这差,出于意外,合府人俱吃一惊。水夫人道:“龙郎跟着娘舅,在馆上读书,又得于乔指教,是极好的了,怎差出外边去起来?”田氏道:“点点孩子,吃饭不知饥饱,怎样去做风宪官?”红豆道:“年纪倒不论,只是馆尚未散,如何忽有此旨?”素娥道:“他常说要做天下都巡按,真个被他说着了!”湘灵道:“敢是姑娘保荐,姑娘常赞他经济,说真做得来巡按。今日两旨同下,想是有缘故。”鸾吹道:“他在馆上。我还提心吊胆,怎当得远去三千余里?他虽有勇力,究竟是个孩子,只看中会魁时吓得那样子,就知道了,姐姐也不当保荐他。”
秋香道:“小姐未必保荐,倒是世子大话上来的。世子说:天下文武各官,只除了佐贰杂职把总千户,其余都做得来!”天渊道:“他只怕得太夫人及老爷,才至吓坏他。在皇上面前,还是摇头摆脑的敢说敢言,到外边更怕谁来?倒不怕他吃吓,只怕他要去吓人!”璇姑道:“他留心经济,勤学好问,巡按倒也做得。只是满朝臣子,何至乏人?令这点孩子去压伏全省军民,休说别的,只三司各道府州县学许多老成耆宿,都向八九岁孩子去打躬跪拜,口称大人宪台,也就不是道理,还该奏辞才是。”水夫人道:“刘媳之言极是。待玉佳回来,令其力辞!”
婆媳们正是议论,十个小内监各掮金字牌,导引龙儿回府。龙儿喜孜孜的拜见水夫人等,禀知出差之事。水夫人问:“汝父曾否力辞?”龙儿道:“父亲力辞不允。现在掮牌,都是钦定的,限初三日驰驿赴任哩。”水夫人令将掮牌送进,见两扇是“八岁状元”,两扇是“九龄巡按”。两扇是“督理戎政”,两扇是“巡视盐法”,两扇是“逢蛟拨爪,遇虎敲牙”。愈觉骇然道:“一个巡按已当不起,怎还兼着盐政、戎政?皇上何等圣明,怎这儿戏起来?”鸾吹道:“别的还可,只离了父母,数千里外,一切寒暖饮食,谁人料理?这又是不带家着的衙门,如何是好?”田氏道:“就是可带家眷,妾身是要侍太夫人的,公主及诸妹皆然,没有违姑就子之理。”鸾吹道:“只不好带家眷哩,若带得家眷,妾身便情愿随去照料着他。又好迎接公公到任奉养,兼可指示教导,帮他做官。只把凤姐交托与姐姐,就可放心了。”龙儿喜道:“若大姑娘肯去,侄儿便去奏闻皇上,包管允从。皇后、皇妃也俱说:须有大人照料方好,说母亲自然不去的,除非是大姑娘,又怕大姑夫不肯。”
鸾吹胀红了脸,说道:“真个有这话吗?姑夫为甚不肯?我就去合姑夫说来。”赶过东宅说知。始升道:我也怕他没有料理衣食之事,若你可同去,便极放心。父亲不肯进京。说待我放了外任再处。我之外任无期,若借女婿之便,迎养得父亲,以媳代子,并可免我不孝之罪,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况父亲久任封疆,周知情伪,更有益于侄儿,岂有不肯之理?”鸾吹大喜,忙禀知水夫人,要龙儿进宫去奏。水夫人道:“且等你二哥回来,还是力辞的是。”
不一会,素臣下朝,水夫人根问点差之故。素臣道;“总是这小奴才卖才之故!连日在宫,与四个兄弟争先的卖弄才学,把皇上及两宫都骗信了。各省巡按出缺,皇上要破例用人,说北直隶、浙江、云、贵反乱之后,要三个重臣去整顿。其余各省,参用新旧翰林。便把何如叔点了广东,梁公点了宣、大,于乔以右佥都御史巡视北直,樊荣以刑部侍郎巡视云、贵。各省俱点定了,只少河南、浙江两差。教习老师馆上诸翰林开单上去,第一于乔,第二就是龙郎。内阁、六部、都察院、翰詹、国子各衙门、保举新旧翰林科道,希贤、宗贯、负图又把龙儿列名第二。皇上便问:‘巡按如何做法?’龙郎说:‘举劾必当,请托不行;剪除豪恶,不避权势;兴利除弊,有益民生。’皇上点首称善,问他:河南一省官员贤否?有何利可兴,何弊可革?龙郎与他母舅同馆,又得希贤指教,将河南之事,却说得清楚。再问他浙江,一发与于乔同馆相爱,凡于乔所知浙省时事,无一不在他肚里。他就攘其所有,侃侃而谈,将浙江全省的形势、时务,剀切指陈出来。母亲想:于乔所指贤否势恶,岂有不确当的?所说利弊,岂有不切要的?龙郎更将盐法之弊,军政之坏,又抽出来,痛说—番。把皇上及两宫吓得目定口呆,喜得眉花眼笑,竟都说是孩儿跨灶之子,便定了巡按浙江,兼理盐法、军政的官衔。孩儿今日才知,忙进宫力辞。皇上只是笑,一句话也说不入去。只道:‘素父何怀宝迷邦?倘真不知其子之美,恐其不能胜任,朕可立一券与素父,包管游刃有余!’孩儿见圣意已定,断不可回,只得承旨。但想贤否利弊,可以按图索骥;至势恶之机械,狱讼之情伪,变诈百出,岂小儿所能穷?加以风寒暑湿,饮食饥饱之节,非有料理之人,必至乖方。因破例奏请,随带金砚、锦囊、成全、伏波夫妇。金砚可以侦访疑难之事;成全、伏波可以防备风水之变;春燕、秋鸿、锦囊可以救意外;天丝、柏氏可以料理衣食。孩儿又代请给假十日,到家祭祖,省视坟墓,钦限初三,日期甚迫,金砚等俱有执事,应派人交代。还要修书禀候五叔,母亲可有甚说话,要写在书上?”
水夫人怅然道:“我因刘媳之言,甚是有理,尚敢令汝力辞,岂知圣意已定!如此,吴江田租,原派有姻字号用度;五叔书来,已将汝外家坟茔祠宇修整。龙郎回家,可代我祭告。书上致谢五叔,并候问五婶可也。”素臣道:“母亲提着祠宇,孩儿记起一事来,那年同大妹在西湖社神庙中过夜,曾借庙中柴火,许其修庙补偿,龙郎可为我了此未完。”龙儿领命。
田氏道:“会魁传胪,是抄父亲的文字;巡按又是学谢老伯舌头。到那审事的时节,遇着疑狱,又有谁人替你出场?”龙儿道:“两造具备,师听五辞,察辞于差,非从惟从,哀敬折狱,明启刑书,上刑适轻下服,下刑适重上服,既有吕刑一书,替孩儿出场;临时依着父亲平日议论,加以色听、气听、情听、神听。理所不通,通之以情;情所不通,通之以变;变所不通,通之以诚。再有金砚侦访疑难,则断狱之事,想亦不至茫无头绪也!”水夫人道:“空说自易。实实做出便难。惟以为难,方无枉从;若见为易,失刑多矣!上刑适轻下服,即宥过无大之意,此可从也;下刑适量上服,即无故无小之意,此不可泥也。盖刑故无小,即刑其小,但不宥耳。若下刑适重上服,则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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