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庄园-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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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先生,我们不能再给庄太太用药物镇定了。她的精神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强制用药过后总会有药力消退的过程,继续用药会给她的身体造成过大的伤害。现在一定要让庄太太清醒过来,再配合其他的物理治疗和心理治疗才有机会慢慢恢复。”许久,带着些敬畏和颤抖的声音响起。
“妈妈,您听得见我们说话么?您一定要醒过来呀,妈……姐姐她已经去了,你可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我的好妈妈……”是楠儿在哭泣?他在说什么!
姐姐?宇儿?我的女儿!我的心头陡然大震,像有一道闪电就从我的头顶劈下,隆隆作响的雷声在我耳边狂鸣,我眼前突然灯光大作,像有成千上万的闪光灯一起打亮,直刺我的双眼,霎那间似无数根锐利的尖针狠狠的扎遍我的全身,扎的我体无完肤,痛不欲生。我看见了我的宇儿倒在我的脚下,伸着血乎乎的小手,一遍一遍的喊妈妈。
“蕴茹,你看见我了么?蕴茹,宝贝,你醒了么?我知道你难受,不怕,我在这里,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庄恒嘶哑的声音那么急切、懊恼却又小心翼翼。
我的心紧紧地索成一团,在费力睁开双眼,看见光线中第一抹惨白的时候,凄厉的从灵魂尽处发出颤栗的尖叫,然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干呕。胃里是空的,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连胆汁苦水都让我吐了出来。
庄恒一边顺着我的脊背,喂我清水漱口,一边冲侍立一旁的医护人员怒吼:“你们就这样看着么?做事啊,没有人会治病是不是?去给我请专家过来,曾华成呢?”说着他便要站起来。
我一下子慌了,只知道我不能让他离开我,狂乱的伸手抓他的衣袖。他立刻一动不动地守在我身边坐下,将我护在怀中,让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不停的安慰:“我在,蕴茹,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我蜷缩在他的臂弯中,用他的身体遮去眼前所有的光亮,我不要看见任何灯光。我颤抖着开口,“亮,太亮了,我怕……不要……”
庄恒更加用力的将我的脸埋进他的胸膛,痛心疾首的连连道:“好,不要灯,我让他们都关掉,都关掉。蕴茹,不怕了,没事了。”
我固执的摇头,抽泣:“我不要呆在这里,带我走,还要带女儿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受不了再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多呆任何一刻,那太过熟悉的消毒水味无限放大的刺激着我的嗅觉,我的神经。我觉得自己在下一秒钟就会崩溃。
庄恒连连应诺,“好,我们回家,我们马上就回家。蕴茹,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我保证,今生今世没有人可以再碰你分毫。”说着便拿大衣将我包裹起来,吩咐旁边的人,“让他们备车。”
“是,恒哥,我去准备。”急急的脚步声远远而去。
“蕴茹,这样还会不会冷?你还在发烧,什么也别想,一会儿我们就到家了。”庄恒低头对怀中的我低声道。我胡乱的摇摇头,脑子又开始一片糊涂。
“庄先生,庄太太的情况很不稳定。是不是再留院观察一些日子……”有人再进言。
他们还不放我走,还要留我在这人间炼狱受万般痛苦煎熬。我害怕得连连打起冷颤。庄恒立刻察觉了我的不妥,冷声喝了一句:“混帐,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还不给我出去!”然后轻轻拍抚着我,“没事的,乖,别听他瞎说。再睡一会儿,马上我就带你走。”
“庄先生息怒,他本意是好的,年轻人,不懂事。庄太太换个环境也好,只是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千万大意不得。”一个较为年长的声音连忙冲庄恒赔笑。
“恒哥,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贵宾通道我们已经封锁。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到位,恒哥请尽管放心。”去办事的人回来复命。
庄恒不再说什么,抱了我上车离开。这一路走走停停,车载电话时不时地响起,全都由保全人员代接了。我隐隐听见有人犹豫着向庄恒请示:“老板,这……?”
庄恒一手拉高盖在我身上的毛毯,轻轻拍哄着我,压低了声音道:“随庄楠去,派人盯着点。”楠儿要干什么?我的头一阵阵的眩晕,根本管不了任何事,怎么还有光?我痛苦的伸手去挡,庄恒赶紧吩咐,“升起隔窗玻璃,把遮光帘都拉上。”
我害怕黑暗,可我更恐惧光明。在黑暗的世界中,我起码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黑暗的世界中,我起码可以死死的握住他的手不放;在黑暗的世界中,我起码可以睁着眼,流泪。
光明什么也无法带给我,彩云易散琉璃碎,那些飘渺的美好和幸福被光亮一照就会灰飞烟灭。我从来就守不住自己的幸福,我总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我最最珍惜的一步一步离我而去。
不想睁开双眼,不想面对这一切。可眼泪已经不停的奔涌而出,无法遏制的滚滚而落,落进我的嘴角,苦苦的,咸咸的。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柔的抚上我的面颊,一滴一滴缓缓拭去我艰涩的泪水。
人生百态在这一刻俱已成灰烬,天大地大,只剩流泪的我,和拭泪的他。
庄恒终于带我回到庄园,车子停下的时候,我透过他的臂弯看到了一片素白。庭前的玉柱、喷水池中的雕像、花园里五步一隔的壁灯都挂起了长长的白幡,一众下人清一色的素服,佩戴着小小的白花。凄风苦雨真的下进了庄园,下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庄恒深吸了几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轻轻挥了挥手,“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红云,多调几个人在上面伺候着。”
偌大的卧室,窗帘被拉得密密实实。红云带了几个小丫头替我稍作梳洗,又端了一盅汤要喂我喝。我胃里翻腾的利害,强撑着喝了两口便推开了。庄恒也洗换了一番,见我不肯吃东西,也不说什么,只轻柔的抱起我,把我放在我们的大床上,半躺在我身边,让我在他怀中寻到舒适的位置靠着,用暖暖的气息和柔软的棉被将我密密实实的包裹住。轻轻在我耳边问:“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乖,不舒服就继续哭出来,喊出来。”
我费力的摇摇头,揽住他的腰际,贪婪的吸取他身上安定的气息,就像一个没有一点安全感的婴儿蜷缩在唯一安全的角落。他叹息着一缕一缕顺着我的发丝,“什么也别想,乖,再睡一会儿。你太累了。”
我渐渐睡去,意识迷离之际听见庄恒和红云压低了声音的问答。
“先生,福庆她一直跪在那里……”
“住口,太太睡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听召唤就谁也不准踏进这间卧室。庄氏集团的人来了就让他们在会议厅等着,宋天明和庄楠会给他们安排。庄园里的事你和荣妈商量着办。”
“是,先生。还有,崔医生在外面等着要给你检查身体。他说无论如何请您稍作休息,用些餐点。”
“知道了。你安排他先住下,有需要我会叫他的。你下去吧。”
第55章
“庄先生,从庄宇小姐出事到现在已经四天了。庄太太一直都把自己禁闭在不见光的地方,这已经是忧郁症的一种倾向了。人在经逢特大变故之后,总会本能的抵制和抗拒一些事物,本能的将自己封闭起来。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有专业的精神治疗师介入,而不能任由病人自行发展下去。”外面好吵,庄恒也不在我身边,他们在小偏厅里说话。
“崔医生,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精神上出了问题?”楠儿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调,“那可怎么办?有成型的治疗方案么?母亲本身就是医生,会不会反而阻碍了这种心理治疗?”
“有这种可能。如果庄太本身很了解基本治疗套路且对引导治疗不配合,那么难度会加大许多,过程也会比较痛苦。”我隐约听着他们的话,不自觉地呻吟了一下。他们要把我当精神病对待了么?我没有病,我很清醒,我只是不停的放纵自己,给自己最后的一点庇佑,最后的一丝安宁。
从医院回到庄园的这整整两天,我没有出过卧室一步,庄恒也时刻不离的陪在我身边。我不想见光,他就给我黑暗;我不愿醒着,他就伴我睡去;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扰得我头痛欲裂,他一次又一次的将烦躁不堪的我哄得安稳。
我知道自己很过分,我几乎病态的整垮着自己,也拖累着他。女儿是我们两个人的,失去了她,我这个做母亲的受到了多大的伤,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有多强烈的痛。他自己的那份痛,他吞下去了,我的这份痛,他也在抗着。
“什么时候开始呢?”楠儿犹豫着问。
“越快越好。再拖下去难度会更加大,专家们随时都可以开始,首先我们要让庄太接受较轻微的光线,引导她将造成心理障碍的部分释放出来,然后……”
“都给我闭嘴!”许久没有出声的庄恒喝止了崔炯的陈述,“我说过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她分毫,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变成什么样,我不在乎。下半辈子,我陪着她便是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的鼻梁在忽然之间那么酸楚,喉头不由自主的颤头。庄恒,你可知道自己承诺了什么?你要用后半辈子的时间陪伴一个神志不清的妻子,一个只会向你寻求庇护,不会为你带来一丝安慰的女人?不值得,庄恒,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没有人再敢争执些什么,只有崔炯感伤的声音,“庄先生,您自己的身体也要支撑不住了啊。”
“我没事”庄恒平静的道,“蕴茹这些天别的都还安稳,就是不肯吃什么东西,我也不敢强逼她。你们商量着看看怎么能缓解一下。”
“是,我这就去准备营养液,静脉注射多少可以替庄太太补充一些能量。”崔炯答应着轻轻退了出去。
“爸爸,您的脸色不好,今天让我来守着妈妈,你去歇歇好么?”楠儿带着一丝恳求的哽咽,“就算是为了姐姐,为了我……”
一时间,他们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庄恒叹息着拍了拍楠儿的肩膀,“不碍事的,儿子。好好的去办你姐姐的事,我们是顾不过来了。唉,去吧。”
“爸爸……”楠儿哀恸地喊了一声,再说不下去。
我再也听不下去,用手臂支撑着要自己坐起来,不想头一阵眩晕,差点载下去,眼前金星点点。身边伺候的红云惊呼一声,“太太!”便抢上来扶起我。
“蕴茹!”庄恒听见了响动,急急赶了过来。
“妈妈!怎么回事?”楠儿也跟了过来。
庄恒稍稍定了定神,从后面揽定了我,让我背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在耳边问:“怎么起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摔着没有?”
我微微摇了摇头,环顾四周,卧室里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所有的光线一丝不落的遮挡起来,我看不清他们每个人的神情,习惯性的将自己蜷缩在庄恒的怀中,只有他熟悉的气息能让我发慌的心安稳下来。
崔炯说对了,再这样下去我只会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越来越深的沉陷下去,当恐惧和逃避变成一种习惯,不可自拔的依赖会把我毁掉,我会把庄恒拖垮的。
是时候解决这一切了,我是一个自私了太久的女人,一个自私了太久的妻子,我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堂而皇之的在庄恒替我撑下来的世界里做不切实际的梦,享受不应该得到的温存和怜惜。
我最后一次毫无顾忌的躲在他的怀抱中,最后一次在黑暗的遮蔽下贪婪的呼吸着他多少年都未曾改变的沉稳厚重的男子气息,最后一次把他环在我腰间的大手与我的手交叠,最后一次仰头靠上他宽阔的肩膀。
他反转手掌,将我的手牢牢握进他的手心,小心翼翼的用下巴试着我额头上的温度,将胸前的我拥的更加紧了,口中低声问,“好点了么?我让她们拿热毛巾来给你擦擦汗。这有温着的白果粥,稍稍吃一点好不好?”
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尽力坐直了身子。轻轻道:“红云,去把窗帘拉开。”
“妈?”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楠儿惊呼出声,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红云也愣愣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庄恒的身子明显的僵了一下,随即温声问我:“蕴茹,你要干什么?”
我再次重复,“把窗帘拉开吧,我没事的。”
楠儿望着他的父亲,直到庄恒点了点头。红云她们走过去缓缓拉动帘布,久违的亮光,一丝一丝撒进我们的卧室。我几乎就要反射性的抬手去挡,可又生生的忍住了。让有些刺痛的双目渐渐适应了光线后,我看见,窗外,滚圆的一枚太阳正从海平面上腾腾跃起,碧蓝的海,澄明的天,火红的阳。
我凝神注视着它一点一点地升起,毫无保留的照亮了整个世界。
庄恒在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