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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童年〔苏联〕高尔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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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无神的眼睛仰望着天花板,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我抄起了桌子上的面包刀——这是父亲给我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没命地刺向继父的后腰。母亲看见了,忙一把推开了继父,刀把他的衣服划破了。继父大叫一声,便跑了出去。母亲拼命把我摔倒在地,夺下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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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2童  年

    继父走了。母亲搂住我,吻我,哭着说:“原谅你可怜的母亲吧,亲爱的,可你怎能动刀子呢?”

    我告诉她,我要杀了继父,然后再自杀。我说得信誓旦旦,一丝不苟,这完全是不容置疑的!

    一直到今天,我还能看见那只沿着裤筒有一条鲜明的花饰的令人厌恶的腿,看见它恶毒地踢向一个女人的胸脯!

    每当我回忆旧日俄罗斯生活中这些铅一样沉重的生活片断,我常常自问:值得吗!

    其实丑恶也是一种真实,从过去直到现在都没有绝迹,将来会不会有,谁都不得而知!要想将它们从我们的生活中清除掉,那就必须了解它们。虽然它们是那么沉重,那么令人窒息,令人作呕,可是俄罗斯人的灵魂却勇敢地闯了过来,克服了、战胜了它们!

    丑陋、卑鄙和健康、善良一同生长在这块广阔而又肥沃的土地上,后者点燃了我们的希望,幸福对于我们不会永远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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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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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又搬到姥爷那里去了。“啊哈,小鬼,你怎么啦?

    “让你姥姥养你吧!”

    “让我养就我养,你以为这是很困难的事呀!”

    “那么你就养吧!”

    姥爷吼了一声。屋子里突然沉寂了下来。 姥爷突然对我说道:“我和她现在各过各的,什么都分开了……”

    姥姥坐在窗户下,飞快地织着花边,线轴快乐地击打着,铜针上下穿梭,闪着耀眼的光。姥姥没有变,姥爷则更加干瘦了,棕红色的头发变成了灰白颜色,一双绿眼睛总在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姥姥用极为嘲笑的口吻讲起她和姥爷分家的事。他把所有的破盆碎碗、破坛子料罐子全都“极为慷慨”地给了她,还说:“这全都是你的,以后别再向我要任何东西了!”

    他拿走了她差不多所有的旧东西——旧衣服、各种各样的物品、狐皮大衣,卖了700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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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2童  年

    他把这笔钱都给了他的教子,等着吃利息去了。 他的教子是个做水果生意的犹太人。后来他丧失了最后一点儿廉耻心,吝啬得到了疯狂的程度:他几乎寻遍了以前的每一个老朋友,逐一向他们诉苦、乞求,说孩子弄得他一文不名,行行好吧,给点钱!

    他利用人家原来对他的尊敬,弄到了一大笔钱,他拿着这一把大票子,象逗小孩似的在姥姥鼻子尖儿前晃悠:“傻瓜,看见了吗,这是什么?我就是我,人家尊敬我,给我钱,可你就不一样了,人家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

    他把所有这些钱全都给了一个毛皮匠、和这个毛皮匠的作小铺老板的妹妹,他要吃利息。家里花钱上是严格分开的,今天姥姥买菜做饭,明天就轮到姥爷。该姥爷做饭的时候,吃得就特别次。 然而姥姥则总是买最好的肉。茶叶和糖也分开了,可是煮茶却是在一个茶壶里,到这时候姥爷就会惊慌地说:“慢,我看看,你放多少茶叶?”

    他仔细地数着茶叶,然后十分“精明”地说道:“你的茶叶比我的要碎点儿,我的叶子大,因此我要少放点儿!”

    他还特别注意倒在两个碗里的茶的茶色和浓度,份量当然更在详细考察之列。“最后一杯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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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姥把茶倒净以前总是说。姥爷说道:“好吧!”

    圣像前的长明灯的灯油也是各买各的。真想不到在共同生活了50年以后,他们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看着姥爷的所作所为,我感到既好笑又令人生厌,有时似乎还有点儿可怜,可姥姥只是觉得可笑。“人真是越老越糊涂!”

    “80岁的人了,就会倒退80年,让他这么干下去吧,看看谁倒楣!”

    “咱俩的面包我来赚!”

    我那时也开始挣钱了。每逢节假日就走街串巷去捡牛骨头、破布片儿、烂纸和钉子。把一普特破布烂纸卖给旧货商可得到20个戈比,料铁也是这个价钱,一普特骨头值10戈比或着8个戈比。平时放了学我也去捡,每星期天去卖,一下子能得30到50个戈比,运气好的时候还要多。每次姥姥接过我的钱,都会急急忙忙塞到裙子的口袋里,夸奖着说:“好孩子,真能干!

    “好了,这样咱们俩完全可以养活好自己!”

    有一次,我看见她拿着我的50个戈比哭了,一滴混浊的泪水挂在她那大鼻尖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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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卖破烂更能赚钱的是到奥卡河岸的木材栈或是彼斯基岛去偷劈柴和木板。每逢集市,人们在岛上搭许多棚屋,集市以后拆下来的木板被码成堆,一直放到春水泛滥的时候。一块好木板,小市民业主有时出10个戈比,我一天就可以弄两三块儿!

    可干这事必须是坏天气,有大风雪或大雨把看守人给逼得躲了起来,才能顺利得手。和我一起去偷的伙伴有个叫花子女人莫尔多瓦的儿子珊卡。 维亚赫尔,他总是笑哈哈的,人非常温和。还有柯斯特罗马,是个卷毛儿。 到后来,他13岁被送进了少年罪犯教养院,再后来他在那儿吊死了。还有哈比,是个鞑靼人,12岁,但力大无比。还有看坟人的儿子扁鼻子雅兹,他是个有羊癫疯的9岁孩子,寡言少语。我们之中,岁数最大的是寡妇裁缝的儿子格里沙。 楚尔卡,他向来很讲道理,但拳头也很厉害。在我们那块儿,偷窃形成了风气,差不多成了饥寒交迫的人们唯一的谋生手段。大人们的目标是货船,在伏尔加河和奥卡河上寻找机会。每当休息的时候,他们都要讲自己的经历,夸耀自己的收获,孩子们则在一旁,边听边学,吸取经验和教训。醉汉们的钱包小孩子们可以公开地搜,谁也不干涉。他们偷木匠的工具,偷货车的备用轴,有时还偷车夫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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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92

    我们不干这样的事。“妈妈不让我偷东西,可我不干!”

    说话的是楚尔卡。哈比则说:“我不敢!”

    柯斯特罗马则特别厌恶小偷这个字眼儿,只要是看到别的小孩偷醉汉时,他会把他们赶散。他自认为是个大人,他走路时,也刻意学着搬运工的样子,故意一歪一歪的,声音压得又低又粗,一举一动全都在装腔作势。然而维亚赫尔相信,偷窃是一种罪恶。不过,从彼斯基岛上拿木板可算不上什么罪恶,我们都非常愿意干这件事。趁着天气不好或晚上的时候,维亚赫尔和雅兹从下面大摇大摆地向彼斯基岛进发。我们四个人从侧面分头摸了过去,趁看守人追赶维亚赫尔和雅兹的时机,拖上木板往回跑!

    看守人从来没有发现过我们,即便发现了他也追不上。我们弄来的东西卖掉以后,钱平分成6份,每个人可以得5戈比甚至是7戈比。有了这点钱,吃一天饱饭可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途。维亚赫尔每天必须给他母亲买4两半伏特加,否则就会挨母亲一顿揍。柯特斯罗马想要攒钱买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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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2童  年

    楚尔卡挣钱是为了给母亲看病。哈比攒钱,是为了回家乡。 他舅舅把他从家乡带到这儿来以后便死了,哈比其实不知道家乡的地名,只知道是在卡马河岸边,离伏尔加河不远。我们一块编了个歌,逗这个斜眼的鞑靼孩子:

    卡马河上一座城。到底在哪儿并不清楚!

    用脚走不到,用手也够不着!

    开始哈比非常生气,维亚赫尔却说:“不要这样!好兄弟之间还生气吗?”

    哈比有点不好意思了,后来,他自己也跟着我们唱了起来。

    和偷木板相比,我们更喜欢去捡破烂儿。 春雪消融或是大雨滂沱之后捡破烂儿,就更有意思了。在集市的沟沟渠渠中,我们总能找到钉子、破铜、烂铁,有时还能够捡到钱!

    可是我们得给看货摊的两个戈比,有时央求半天才会得到他的允许。挣钱不容易,我们几个之间却非常好,偶尔有小的争吵,但是却没打过架。维亚赫尔在别人吵架时,经常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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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吵架的必要吗?”

    我们想一想,的确没有必要。他称他的母亲为“我的莫尔多瓦女人”

    ,但是我们倒没有觉着可笑。“昨天,我的莫尔多瓦女人回家的时候,又喝得烂醉如泥了!

    “她啪地一下把门摊开,在门槛上一瘫,就像只公鸡似的唱起来了!”

    楚尔卡问:“唱的什么?”维亚赫尔于是学着他母亲尖声尖气地唱了起来:

    收养小伙沿着街走,手拿皮鞭吼叫一声;挨家挨户用皮鞭,抽出的孩子们满街溜。哟哟嗨,你看那晚霞就红似火,收养的小伙儿笛声悠,小村入梦甜悠悠。

    他会唱很多热烈欢乐的歌儿。 他接着说:“后来,她坐在门槛上睡着了,屋子里特别冷,我拉不动她,差点没把我们冻死……

    “今天早晨,我说:‘你醉得太厉害了!

    ‘她说:’没关系,我故意的。 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会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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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尔卡说:“是的,她都快死了,全身都肿了!”

    “你还可怜她吗?”我问。“怎么不可怜?她是我的好妈妈……”维亚赫尔说。我们虽然知道他母亲常常打他,可是我们又都相信她是个好人!

    有不走运的时候,楚尔卡也会提议:“来,咱们每个人凑一戈比给维亚赫尔的母亲买酒吧,要不然他会挨揍的!”

    维亚赫尔特别羡慕我和楚尔卡,因为我们两个识字。他有时会揪住自己的尖耳朵,细声细气地对我们说道:“埋了我的莫尔多瓦女人之后,我也去上学,我给老师一躬到地,让他收下我。”学成之后,我会去找主教,请他收留我作园丁,要不,就直接去找沙皇……“

    春天,莫尔多瓦的女人就死了。楚尔卡对维亚赫尔说:“到我们家吧,我妈妈会教你认字……”

    没过多久,维亚赫尔就高昂着头,念起招牌上的字了:“食品货杂店……”

    “食品杂货店,你这个笨蛋!”楚尔卡说。“嗨,我只是把字母念颠倒了!”

    “那样就错了!”

    “噢,你看,字母活蹦乱跳的,它们喜欢别人念它们!”

    维亚赫尔对山川树木、花鸟草木的热爱让我们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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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也感到吃惊。倘若我们之中的谁坐在了小草上,维亚赫尔就会说:“不要糟踏草啊,坐沙地上不也一样吗?”

    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去折一枝白柳,如果让他看见了,他会耸耸肩膀:“见鬼,你们在干什么?”

    每到星期天,我们便会玩一种游戏:每到傍晚的时候,一群鞑靼搬运工总是很准时地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西伯得亚码头回家,路过我们的十字路口,我们就会向他们扔草鞋。开始他们对我们又追又骂,可是后来他们也觉着有意思,事先也准备些草鞋,有时还将我们准备好的草鞋偷走,弄得我们束手无策,大声抗议着:“这还算什么游戏呀?”

    最后他们把草鞋分给我们一半,于是战斗就开始了。一般是他们守,我们攻。我们高声叫喊着围着他们转,向他们扔草鞋,如果我们谁被草鞋绊倒了,他们也像我们一样叫喊,而且还大声地笑。这个游戏持续的时间非常长,周围围满了小市民,他们为了维护他们的体面,照例要嘟囔一阵子。战斗结束后,鞑靼小伙子们常常请我们去吃马肉,还就着奶油核桃点心喝浓茶。这些身高体壮的人的身上有一种很容易让儿童理解的东西,他们没有一丝恶意的诚实和他们相互之间无私的帮助,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们。他们之中有一个叫卡西莫夫的歪鼻子,有着无人可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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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话般的力量!有一回,他把一个二十七普特重的大钟从货船上搬上了岸,他大喊着:“噢,噢!

    “扯淡——臭鸡蛋!”

    “扯淡——扯淡!”

    还有一次,他把维亚赫尔放在他的手上,轻松地举了起来,说:“看,上天喽!”

    倘若天气不好,我们就聚在雅兹家他父亲用来看坟的小屋中。雅兹的父亲长得歪歪扭扭,全身脏得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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