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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童年〔苏联〕高尔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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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记性非常好呢,祈祷词记得比我还牢!”

    “你狠狠地揍他一顿,他就不闹了!”

    姥姥也说:“童话能背下来,歌也能背下来,那诗和歌和童话难道不一样吗?”

    我自己也觉着十分奇怪,一念诗就有很多不相干的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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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171

    跳出来,就像是一群蟑螂,也排成行:

    在我们的大门口,有许多老头儿,号叫着乞讨着,讨来了彼德萝芙娜,她换了钱去买一头牛,在山沟沟里喝着烧酒。

    夜里,我和姥姥躺在吊床上,我把我“编”成的诗一首首地念给她听,她偶尔哈哈大笑,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在责怪我。“你呀,你全都会嘛!

    “千万不要嘲弄乞丐,上帝保佑他们!

    耶稣当过乞丐,圣人全都当过乞丐……“

    我嘀咕着:

    我不爱乞丐,我也不爱姥爷,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饶了我吧,主!

    姥爷找我的碴儿,抽了一顿又一顿……

    “纯粹胡说八道,烂舌头!”

    “姥爷听见了,那可有你好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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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童  年

    “那么就让他过来听!”

    “捣蛋鬼,不要再惹你妈生气了,她已经够难受了!”姥姥和蔼地说。“她为什么难过呢?”

    “不许你问,听见了没有呀?”

    “我知道,因为姥爷对她……”

    “住嘴!”

    我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可是不知因为什么,我想掩饰住这一点,于是装作满不在乎,还是搞恶作剧。母亲教我的功课已经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难了。我学算术非常快,但我不愿写字,也不懂文法。最让我感到不好受的是母亲在姥爷家的境地。她总是满面愁容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前。刚回来的时候,她行动灵敏,充满了朝气。 可是不久便眼圈发黑,头发蓬乱,好些天不梳不洗了。这些都让我感到很难受,她应该是永远年轻,永远漂亮,比谁都好!

    上课时她也变得没有精神了,用特别疲倦的声音问我话,也不管我回答与否。她越来越爱生气,大吼大叫。母亲应该是公正的,就像童话中讲的一样,谁都公正。可是她……

    我问:“你和我们在一起感到很不好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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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371

    她非常生气地说:“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姥爷在安排一件使姥姥和母亲都十分害怕的事情。他经常到母亲的屋子里去,大嚷大叫,叹息不止。有一次,我听见母亲在里面大吼了一声:“不,这可办不到!”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当时姥姥正坐在桌子边儿上缝衣服,她听见门响,便自言自语地说:“天啊,她又到房客家去了!”

    姥爷猛地冲了进来,扑向姥姥,挥手便是一巴掌,而且甩着打疼的手叫喊:“臭老婆子,不该说的不准说。”

    “老混蛋!”姥姥反驳地说,“我不说,我不说别的,你的想法,凡是我知道的,我都说给她听!”

    他向她扑了过去,抡起拳头开始没命地打。姥姥躲也不躲,喊着:“打吧!打吧!打吧!”

    我从炕上捡起枕头,从炉子上拿起皮靴,拼命地向姥爷砸去。可是他没注意我扔东西,正忙着踢跌倒在地上的姥姥。水桶把姥爷绊倒了,他跳起来破口大骂,最后恶狠狠地向四周看了几眼,回他住的顶楼去了。姥姥很吃力地站起来,哼哼唧唧地坐回长凳子上,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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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1童  年

    地整理凌乱的头发。我从床上跳下来,她气呼呼地说:“把东西捡起来!好主意啊,开始扔枕头!”

    “记住,不关你的事,那个老鬼发一阵疯也就没事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快,快,过来看一看!”

    我把头发分开,发现一根发针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头皮,我使劲把它拔了出来,可是又发现了一根。“最好去叫我妈,我很害怕!”

    她摆了摆手,说:“你敢?

    没让她看见就谢天谢地了,现在你还去叫,真是混蛋!“

    她自己伸手去拔,我不得不又鼓起勇气,拔出了两根戳弯了的发针。“疼不疼?”

    “没事儿,明天洗洗澡就会好的。”

    她非常温和地央求我:“乖孩子,千万不要告诉你妈妈,听见了没有?”

    “没有这事儿,他们爷俩的仇恨已够深的了。”

    “好吧,我不说!”

    “你可千万要说话算数!”

    “来,咱们得把东西收拾好吧。”

    “我的脸没破吧?”

    “没破。”

    “那太好了,这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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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571

    我非常感动。“你真像个圣人,别人让你受罪,你却什么都不在乎!”

    “净说蠢话!圣人,圣人,你可真会说话!”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在地上爬来爬去,用力擦着地板。我坐在炕炉台儿上,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替姥姥报仇雪恨。我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这么丑陋地殴打姥姥。昏暗的屋子里,他红着脸,拼命地挥打踢踹,金黄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扬……

    我感到忍无可忍,我恨自己想不出一个好法来报复姥爷!

    两天以后,为了什么事,我便上楼去找他。他正坐在地板上整理一个箱子里边的文件,椅子上放着他的宝贝圣像,十二张灰色的厚纸,每张纸上按照一个月的日子的多少分成方格,每一个方格里是那个日子所有的圣像。姥爷拿这些像当作宝贝,只有特别高兴时才让我看。每次我看见这些紧紧地排列在一起的灰色小人时,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对一些圣人是有所了解的:基利克、乌里德、瓦尔瓦拉、庞杰莱芒等等。我非常喜欢神人阿列克赛的悲伤味儿极为浓厚的传记,我还有那些歌颂他的美妙诗篇。每次看到有好几百个亲戚的人的时候,心中都会感到一些安慰:原来世上的受苦人,早就有这么多!

    现在我要破坏掉这些圣像!

    趁姥爷走到窗户跟前,去看一张印有老鹰的蓝颜色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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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1童  年

    的时候,我便抓了几张圣像,飞跑下楼去。我拿起剪子毫不犹豫地剪掉了一排人头,可是又突然可惜起这些圣图来了,于是沿着分成方格的线条来剪。就在此时,姥爷追下来:“是谁让你拿走我的圣像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抓起地上的纸片,贴到鼻子尖儿上看。胡子在颤抖,呼吸加快,把一块块的纸片吹落到地上。“看你干的好事儿!”

    他大喊,抓住我的脚,把我腾空扔了出去。姥姥接住了我,姥爷打她、打我,并且狂叫:“打死你们!”

    母亲马上跑来了。她挺身接住我们,推开了姥爷:“清醒点儿吧!闹什么呀?”

    姥爷躺到地板上,哀号不止:“你们,你们打死我吧!……”

    “你就不害臊?像孩子似的!”

    母亲的声音非常深沉。姥爷撒着泼,两条腿在地上踢,胡子可笑地翘向天,双眼紧紧的闭着。母亲看了看那些被我剪下来的纸片儿,说道:“我把它们贴在细布上,那亲戚会更结实!”

    “您看,都揉坏了……”

    她说话的口气,跟我上课时完全一样。姥爷说话的口气,跟给我上课时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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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771

    姥爷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整了整衬衣,而且还哼哼唧唧地念叨:“现在就得贴!我把那几张也拿来……”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冲着我说:“还得打他一顿才可以!”

    “真的该打!你为什么要剪?”母亲答应着问我。“我就是故意的!

    看他还敢打我姥姥!

    不然的话连他的胡子我也剪掉!“

    姥姥正脱撕破的上衣,责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不是答应不说了吗?”

    母亲说道:“不说我也知道!什么时候打的?”

    “瓦尔瓦拉,你怎么好意思问这个呢?”姥姥生气了说。母亲抱住她说:“妈妈,你真是我的好妈妈……”

    “好妈妈,好妈妈,滚开……”

    她们分开了,因为姥爷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母亲刚来不久就和那个军人的妻子成了好朋友,她几乎每天晚上到她屋里去,贝连德家的漂亮小姐和军官也去。姥爷对这一点很不满意:“该死的东西,他们又聚到一起了!

    一直要闹到天亮,你就别想睡觉了。“

    时间不长,他便把房客都赶走了。不知他从哪儿运来了两车各式各样的家具,于是他把门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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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房客,我以后要自己请客!”

    果然,一到节日便会来许多的客人。姥姥的妹妹马特辽娜。 伊凡诺芙娜,她是个非常吵闹的大鼻子洗衣妇,穿着带花边儿的绸衣服,戴着金黄色的帽子。和她一块儿来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华西里和维克多。华西里是个快乐的绘图员,穿灰衣留长发,人非常和善。维克多则长得像驴头马面,一进门,就一边脱鞋一边唱:

    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

    这让我特别吃惊,而且有点害怕。雅可夫舅舅带着吉他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个只有一只眼的秃顶钟表匠。钟表匠穿着黑色的长袍子,态度祥和,就像个老和尚。他总爱坐在角落里,笑眯眯的,很古怪地歪着头,用一个指头支着他的双重下巴颏。他说话特别少,总是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不要劳驾了,啊,都一样,您……”

    第一次见到他,突然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搬过来。有一天,我听见外面有人敲鼓,声音低沉。 让人感到烦躁不安。一辆又高又大的马车从街上驶过来,周围全都是士兵。一个身材不高,戴着圆毡帽,戴着镣铐的人坐在上面,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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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还挂着一块写着白字的黑牌子。那个人低着头,就像在读黑板上的字。我恰好想到这儿时,突然听到母亲在向钟表匠介绍我:“这是我的儿子。”

    我吃惊地向后退着,想要躲开他,并且把两只手藏了起来。“不要劳驾了!”

    他嘴向右可怕地歪了过去,抓住我的腰带把我拽了过去,轻快地拎着我转了一个圈儿,然后又放下:“好,这孩子还比较结实的……”

    我爬到角落里的皮圈椅上坐着,这个椅子非常大,姥爷常说它是格鲁吉亚王公的宝座。我爬了上去,看大人们怎么开始无聊地欢闹,那个钟表匠的面孔怎么古怪而且可疑地变化着。他脸上的鼻子、耳朵、嘴巴,就像能随时变换位置似的,包括他的舌头,偶尔也伸出来画个圈儿,舔舔他的厚嘴唇,显得非常灵活。我感到非常害怕。他们喝着掺上甜酒的茶,喝姥姥酿的各种颜色的果子酒,喝酸牛奶,吃带罂粟籽儿的奶油蜜糖饼……

    大家吃饱喝足后,一个个脸色胀红,挺着肚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请雅可夫舅舅来个曲子。他低下了头,开始边弹边唱,歌词很使人不快:

    哎,痛痛快快走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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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得满城风雨——赶快把这全部,告诉喀山的小姐……

    姥姥说:“雅沙,弹个其它的曲子,好吗?

    “马特丽娅,还记得从前唱的歌儿吗?”

    洗衣妇整了整衣裳,非常神气十足地说:“我的太太,现在不时兴了……”

    舅舅眯着眼看着姥姥,好像姥姥在非常遥远的天边。 他还在唱那支令人生厌的老歌。姥爷小声地跟钟表匠谈着什么,比划着,钟表匠抬头看看母亲,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母亲坐在谢尔盖也夫兄弟中间,正和华西里说着什么话,华西里吸了口气说:“是啊,这事需要认真对待……”

    维克多满脸的兴奋,在地板上不停地搓脚,突然又开口唱了起来: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

    大家吃惊地看着他,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洗衣妇赶紧说明:“这是他从戏院里学来的……”

    这种无聊的晚会搞过几回以后,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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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做完第二次午祷,钟表匠突然来了。我和母亲正在屋子里修补刚刚开了线的刺绣,突然门开了一条缝,姥爷说:“瓦尔瓦拉,换换衣服,我们走!”

    母亲没有抬头:“干什么?”

    “上帝保佑,他人非常好,在他自己那一行是个十分能干的人,阿列克塞会有一个好父亲的……”

    姥爷说话时,一直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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