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左拉-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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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担心遇见过去的朋友,向她提出一些愚蠢的问题,但是后来安静下来了,因为这人群非常混杂,她重未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褪了色的裙子、蹩脚的帽子和华丽的服装混杂在一起,她们在同样的变态性欲中,结成姐妹情谊。一会儿,娜娜对一个男青年产生了兴趣,神情傲慢的他长着一头鬈曲的短发,和他同桌的女子都胖得要死,个个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他把胸脯一挺,大笑起来。娜娜轻轻叫了一声“看,这是个女人!”。
萨丹嘴里被鸡肉塞满了,一边抬起头来,一边嘀咕道:“啊!
对了,我认识她……她真是漂亮!
大家都抢着要她呢。“
娜娜非常反感,撅了撅嘴。 这事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她用通情达理的口气说道,人各有所好,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什么。 所以她仍然神态达观地吃她的冰淇淋,这时候,她完全注意到萨丹那双处女般的大蓝眼睛使邻桌的人大为震惊。特别是她旁边的一位身体壮实的女客,一头金发,态度和蔼可亲;她对萨丹满怀热情,拼命地往她身边挤靠,娜娜气得差点出来干涉。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进来,让娜娜见了大吃一惊。 她认出她就是罗贝尔太太,她是一位棕色头发的少妇,容貌俏丽。 她向那个金发、又高又瘦的女招待点点头,她们仿佛很熟悉,然后走过来倚在洛尔的柜台上,接着与老板娘接了个长吻。 这样身份高贵的妇女,竟然与一个饭店老板娘如此亲热,娜娜觉得挺滑稽可笑的。 更何况罗贝尔太太的神态丝毫不庄重,显得很随便。 她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客厅,与老板娘低声交谈起来。 洛尔又坐了下来,再次拱起背,摆出一副老荡妇偶像式的尊严,苍老的面颊已经被信徒们吻得油光发亮。她高高地坐在柜台后边,一盆盆满满的菜肴被搁在下面,她俯视着那一群肥胖的女顾客,她比那些最胖的女人还要肥,她坐在女掌柜的宝座上,这个宝座是她四十年苦心经营的结果。这时萨丹被罗贝尔太太发现。 她撇下洛尔,跑到萨丹这边,露出一副亲热的样子,说萨丹昨天来访时她不在家,是多么遗憾。 萨丹被她感动了,执意要挤出一点位子来让给她坐,可是她坚持说吃过晚饭了,她只想来这里看一看。 她站在这位新朋友的后面,手扶在她的肩上,笑眯眯的,亲切地和她谈话,问道:“喂,什么时候我再过来看你?如果你有空的话……”
可惜,娜娜不再想听这样的谈话了,听了使她非常恼火,她真想对这位正经女人斥责一番。 可是,这时候她看见来了一群女人,她顿时愣住了。 新来的女人个个穿戴时髦,浓妆艳抹,手上戴着钻石戒指,她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洛尔饭店。她们受一种反常心态的驱使,想炫耀一下身上戴着的价值数十万法郎的珠宝首饰,才到这里吃每人三法郎的晚饭,好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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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身上脏兮兮的可怜的女孩子见了这种现象既惊讶又眼馋。她们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把外边的阳光带了进来。 娜娜赶紧转头一看,认出她们当中有吕西。斯图华和玛丽亚。 布隆两人,顿时心里颇不高兴。这些女人,与洛尔太太聊了近五分钟之后走进隔壁餐厅,其间,娜娜一直低着头,在台布上搓着面包屑。后来,当她回过头来时,不禁呆若木鸡,她身边的椅子上没有人了,萨丹走了。“哎哟,她会到哪儿去呢?”她不由自主地大声叫道。刚才目光盯着萨丹的那个大块头金发女人,因为心里有气,冷笑了一声,娜娜被这一笑惹怒,她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住她,那个女人有气无力地拖长嗓音说道:“不是我叫她走的,而是她被另一人从你身边带走了。”
娜娜知道有人捉弄她,就不再吭声了。 她索性继续坐了一会儿,免得让人看出她在怄气。 从隔壁餐厅里传来了吕西。斯图华的爽朗笑声,整整一桌年轻姑娘都应她邀请来吃饭,她们都来自蒙马特和圣堂舞会。 餐厅里非常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鸡肉米饭气味,女招待把一摞摞盘子端走,那四个无拘无束的汉子已经给六对女人灌了美酒,他们一心想把她们灌醉,以便她们酒后讲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现在让娜娜气愤的是,她还要付萨丹的饭钱。这个小婊子,酒足饭饱后,就随便跟什么人跑了,连声谢谢都不说!
虽然只是三个法郎,但是这种做法粗鲁得太叫人恶心了。 然而,她还是付了钱,向洛尔扔过去六个法郎,现在她把这个老板娘看得连阴沟里的污泥都不如。出了门,走在殉道者街上的娜娜,心里越想越怄气。 当
然喽,她不会再去找萨丹了,这个下流胚,根本别去理睬她!
可是那天晚上的时间是白白浪费了,她漫不经心地向蒙马特走去,她尤其憎恨的是罗贝尔夫人,这个厚颜无耻,装出上流社会女人的样子的婆娘,她只是废物堆里的上流!
现在,她断定她在蝴蝶舞厅里曾见到过她,那是鱼市街的一家低级舞厅,在那儿,男人们只要花上三十个苏她便可以伴舞。 这样的女人还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把一些办公室的头头骗得团团转,别人请她吃夜宵,她居然假装正经,不肯赏光!真是的,应该戳穿她的假面目!总是这些假正经的女人,躲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洞穴里,尽情寻欢作乐。娜娜边走边想着这类事情,不知不觉到了韦龙街家里。她看到家里有灯光,顿时大为震惊。丰唐憋着一肚子气回来了,原来一个请他吃晚饭的朋友甩掉了他。 她怕他打她,就对他作解释,他板着面孔听她讲。 本来她以为他在午夜一点钟之前是不会回来的,现在看到他在家里,真有点胆战心惊;她编了一段谎言,她说她花了六个法郎,请马卢瓦太太吃了一顿晚饭。 丰唐听后,还保持着那副严肃的样子,他递给她一封信,信上写的是娜娜的地址,但信已被拆开了。 这是乔治写来的信,他一直被关在丰岱特庄园里,每个星期写几封热情似火的情书来,以解解心中的郁闷。 娜娜喜欢人家给她写情书,尤其喜欢那些表达山盟海誓、情深似海的情书。 她还把情书念给大家听。 丰唐熟悉乔治的文笔,并且对它评价很好。 但是那天晚上,她担心闹出一场风波,便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神态忧郁地把信草草看了一遍,随即又扔到一旁。这么早就睡觉丰唐不喜欢,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晚上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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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玻璃窗上敲起归营号。 突然间,他转过身来。 说道:“我们立刻写封回信给这个孩子好吗?”
回信常常由丰唐替娜娜代写。 他很讲究文笔。 每当信写好后,他就大声读给她听。 娜娜听后,总是兴奋地搂着他亲吻,大声说,这样漂亮的句子只有他才能写出,他听了也很高兴。 这事使他们都兴奋不已,他们爱得更加深了。“随你的便,”娜娜回答道,“我去泡茶,喝完茶,我们就睡觉吧。”
于是丰唐坐到桌子前面,把笔、墨、纸都摆开,弯着胳膀,趴在桌子上,伸长了下巴。“我的心肝,”他大声地念出头一句。他集中精力写了一个多钟头;有时,他为了一个句子埋头思索很久,不断地推敲、润饰,当他想出一个表达温情的词语,就暗暗笑了起来。娜娜一声不吭,两杯茶已被渴光。信写完后,他用舞台上那种语调平直的声音朗读这封回信,朗读时还做了几个手势。 信共写了五页,信中提到在“藏娇楼”别墅里度过的甜蜜时光,“这段犹如沁人肺腑的芳香,将永远留在我的回忆中,”他发誓说“永远忠于这个爱情的春天”
,信尾这样写她唯一的愿望,就是“重新开始那段幸福的生活,如果它能够重新开始的话。”
“你知道,”他解释说,“我这样写完全是出于礼貌,既然这是为了取笑他……嗯!我认为这封信写得很感动人。”
他颇为得意洋洋。 但是,不够机灵的娜娜,总怀疑这怀疑那,这次她犯了一个错误,没有马上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大声叫好。她觉得信写得非常好,却未多说几句赞美的话。于
是,他恼怒了。 如果这封信她不喜欢,她自己可以再写一封;他们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把一些倾吐衷肠的句子反复念几遍后,就接起吻来,两个人态度冷冰冰的,各人坐在桌子的一端。 不过,她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茶。“这茶真是糟糕!”他用嘴唇沾了一点茶之后,大声叫道,“你在茶里放盐啦!”
娜娜耸了耸肩,这可惹了祸。 他顿时怒不可遏。“啊!今天晚上什么事都让人不称心!”
接着,争吵发生了。 挂钟上的时针才到十点,吵架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他气急败坏,对着娜娜的脸,破口大骂,给她加了各种罪名,一个接一个,不容娜娜开口为自己辩护。她下流,她愚蠢,她到哪里都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尔后,谈到钱的问题他更起劲了。 他是不是也花六个法郎在外面吃饭?总是别人请他吃饭,没有人请,他宁愿回家吃他的蔬菜牛肉汤。何况她请的人又是马卢瓦这个拉皮条的老女人,明天她敢再来,他一定要把她赶出门!好吧!要是每天不管是他还是她,把六个法郎扔到马路上,那么,他们将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首先,我要看看帐!”他大声说道,“喂,把钱拿出来,来看看我们究竟花了多少?”
他那可鄙的吝啬本性一下子暴露无遗。 娜娜这时克制住自己,她惊慌失措地赶忙从写字台里把剩下的钱取了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直到这时为止,钥匙插在共用的钱柜上面,两人可以自由取钱。“怎么!”他算了帐以后说道,“一万七千法郎怎么现在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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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足七千法郎,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在一起生活才三个月……“
他自己又跑了过去,把写字台一推,把抽屉端过来,在灯光下面翻找。 但是,只有六千八百零几个法郎在里边。 于是,他开始大发雷霆。“三个月就用了一万法郎!”
他声嘶力竭地叫道,“他妈的!
你是怎么花的?嗯?快回答我!……这些钱全被你姑姑这个老骨头给拿走了,嗯?或是给你的野男人用了,这是明摆的事……你肯回答我吗!“
“啊!
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娜娜说道,”帐是很好算的……家具还没算进去;另外,我也不得不买些衣服,安好一个家,花钱是很快的。“
他一边要求她解释,一边又不想听她解释。“是的,钱花起来很快,”他平静了一些说道,“我的小乖乖,你知道,我们这种在一起吃饭的生活,我实在是受够了,你知道,这七千法郎是我的。好吧,既然我把它弄到了手,我就把它留下来,我不想把自己搞得破产,把各人的钱还归各人吧。”
于是,钱被他冠冕堂皇地塞进衣袋里。 娜娜呆呆地望着他。 他还得意洋洋地继续说着:“你知道,我也并没有那么傻,花钱供养别人的姑妈和孩子……你的钱,你喜欢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是你的事;但是我的钱,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以后你烧一条羊腿,我付一半钱。 晚上,咱们把帐算清,就这样办!”
娜娜一下子火冒三丈,她忍耐不住,大声叫起来:
“喂,我的一万法郎被你吞了……你这样做,实在卑鄙!”
丰唐没有和她争吵下去,隔着桌子,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说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娜娜虽然挨了一记耳光,可她又说了一遍,于是他朝她扑过去,拳打脚踢。 不一会儿,他把她打得那么厉害,最后娜娜只好像往常一样,脱了衣服,哭着睡觉了。 丰唐气喘吁吁。 他正要上床睡觉时,发现桌子上由他代写给乔治的那封信。 于是,他把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把身子转向床边,用威胁的口气说道:“这封信写得非常好,我亲自拿去寄,我不喜欢朝三暮四的爱情……别哼了,烦死我了!”
娜娜本来抽抽噎噎的,这时屏住了呼吸。丰唐上床后,她感到憋得更加难受,便一下子钻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他们打架后,总是这样和好的;她生怕失去丰唐,不管怎样,她忍气吞声,希望看看他对她是否还有感情。 他傲慢地两次把她推开,可是,这个女人像头忠于主人的牲口,她的一双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哀求他,温柔地拥抱他,终于引起了他的性欲。他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但决不降低身份迁就她;他任她抚摩,任她拼命求欢,他摆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