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左拉-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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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夫人、达盖内和福什利的确伫立在桥头上,神色迟疑不决,仿佛有什么障碍使他们心神不定。 但是,路上什么也没有。“咱们往前走吧!”伯爵嚷道。他们仍然一动也不动,望着正向他们移动的什么东西,大路在这里转弯,道旁浓密的白杨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所以其他人尚无法望见。 一阵嘈杂声隐约传来而且越来越大,那是车轮的声音,夹杂着笑声和噼啪的鞭子声。 突然,五辆马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辆接着一辆,每辆车里都挤满了人,简直快把车轴压断了,车上的人穿的衣服有浅色的,有蓝色的,也有粉红色的,他们吵吵嚷嚷,快乐得很。“那是什么?”于贡太太惊讶地问道。
接着,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当她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时,她对这伙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非常气愤。“啊!原来是那个女人!”她嘟囔道,“走吧,走吧,只当没有看见……”
可是她说这话已经迟了。 那五辆马车已经载着娜娜和她的一帮人来到了小木桥边,他们是去参观夏蒙修道院遗址的。福什利、达盖内和缪法母女只得往后退了一下,于贡太太和其他人也停下来,在道路旁自然地排成行。 那行车队真是气派。 车内的笑声已经停止了;一张张面孔转过来,好奇地张望着。 沉静的空气中只有马匹有节奏地疾走的声音,车上的人与车下的人互相打量着。 坐在第一辆车里是玛丽亚。 布隆和塔唐。 内内,她俩像公爵夫人一样仰靠在座位的靠背上,裙子在车轮上面飘了起来,她们用蔑视的目光瞅着这些徒步的正经妇女。第二辆车里是加加,她快把整个座位都塞满了,把坐在她旁边的拉法卢瓦兹遮挡住了,只露出他不安的鼻子。接下来的两辆车里是卡罗利娜。 埃凯和拉博德特,吕西。 斯图华和米尼翁以及他的两个儿子,一辆四轮敞篷马车最后驶来,里面坐的是娜娜和斯泰内,娜娜前面一张折叠座位上坐的是可怜的小宝贝治治,他的膝盖被夹在娜娜的膝盖当中。“这是最后一辆了,对吗?”伯爵夫人悄悄问福什利,她装作没有认出娜娜。四轮敞篷马车的轮子几乎擦到了她,但她没有往后退一步。 两个女人用深沉的目光彼此瞧了瞧,即使那审视只是倾刻之间发生的,但似乎已经看透了双方,表明了一切。 至于男人们,他们个个伪装得都无可挑剔地正经。 福什利和达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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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态度显得很冷漠,似乎不认识车上的任何人。 侯爵生怕车上的女人中有人同他开玩笑,便摘了一根草,拿在手里捻来捻去。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只有旺德夫尔一人站得稍远一些,眨着眼睛与吕西打着招呼,马车经过时,吕西向他莞尔一笑。“要当心!”韦诺先生站在缪法伯爵后面,低声提醒他。缪法伯爵心里惶惶不安,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从他面前飞驰而过的娜娜的身影。他的妻子慢慢地转过头来,盯着他。于是,他低下头来,好像在避开奔驰而过的马,然而这些马把他的身心都带走了。他刚才瞥见乔治躲在娜娜的裙子中间,难过极了,呼叫出声来,现在他才恍然大悟。 他只是一个娃娃,娜娜宁愿要一个娃娃而不要他,他的肺都快气炸了!斯泰内和他不相上下,还说得过去,但是一个娃娃,竟然能得到他所不能得到的东西,他实在受不了!
不过,于贡夫人开始并未辨认出乔治来。 过桥时,要不是娜娜的膝盖夹住了他,他也许会羞愧得投河自杀了。 他浑身冰冷,脸色煞白,僵直地坐在那儿。 他低着头,希望路上的人们会忽视他的存在,或根本不曾看见他。“啊!
我的天哪!“老太太突然说道,”原来治治和她在一起!“
五辆马车从这群表情尴尬的人中间驶过去了,他们彼此都认识,但并未打招呼。这次微妙的相遇虽然是眨眼工夫,但在无声地尴尬中,每个人似乎都觉得时间很长。 现在,车轮载着这些烟花女在冷风中远去了,在金色的田野里,她们越来越快乐;她们颜色鲜艳的衣角迎风飘荡,笑声也重新扬起,她们不时转过头来,调侃、张望着那些伫立在路边的怒不可
遏的循规蹈矩的人。 娜娜掉过头来,只见那些散步的人迟疑了一会子,他们并没有过桥,而是垂头丧气地按原路返回了。于贡夫人倚在缪法伯爵的胳膊上,一声不吭,表情沮丧,谁也不敢前去安慰她。“喂!”娜娜向邻近车子上的吕西喊道,吕西探出头来,“你看见福什利没有,亲爱的?
瞧他那副鬼样子!
我要跟他算帐……还有保尔这孩子,我过去对他那么好,他却连个招呼都不打……他们真没有礼貌!“
斯泰内却认为路边那些先生们的态度无可指责,娜娜就跟他大闹了一场。难道她们不配他们脱帽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难道他们是可以让粗俗的人随便侮辱的吗?谢谢吧,他原本也是个不干净的人,和那帮人是一路的货色。 见到女人,总应该打个招呼嘛。“
“那个高个子女人是谁?”吕西在飞滚的车轮声中,提高嗓门问道。“她是缪法伯爵夫人。”斯泰内回答。“好了!我早就料到了,”娜娜说道,“亲爱的,其实她不配做伯爵夫人,她也并不怎么样……是的,她不怎么样……
你们知道,我的眼力一向很不错。 现在,她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你们谁敢打赌,她和那条毒蛇福什利睡过觉?……
我告诉你她和他睡过觉!这种事只有女人看得清楚。“
斯泰内耸了耸肩膀,从昨天晚上起,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坏;他收到了几封信,催促他第二天早上就回去;而且,睡在客厅沙发上的感受对他实在没意思。“这个可怜的宝宝!”娜娜发觉乔治面色苍白,僵直地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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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气喘吁吁,突然心软起来。“你觉得我母亲看见我了吗?”他终于结结巴巴地问道。“啊!这是肯定的。”她嚷道,“这是我的过错。 他本来不想和我们一起来的,是我硬要他来的……听我说,治治,我想我可以给你妈妈写封信?她那种样子很值得人尊敬。 我要告诉她我从来没有看见你,今天,是斯泰内第一次把你带过来的。 当然,只要你同意”
“不,不,千万别写信,”乔治惴惴不安地说道,“这件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处理吧……如果她再唠唠叨叨,我就不会回家了。”
他陷入沉思之中,竭力想编造出一些谎言来应付晚上妈妈的责问。 五辆马车沿着一条笔直的、望不到头的道路在平原上行驶。 道路两旁植满了美丽的树木。 一片银灰色的雾气笼罩着田野。 女人们隔着车子继续互相大声呼喊,车夫们暗暗笑这批古怪的乘客。 不时,有一个女人站起来扶着邻座男人的肩膀,四处眺望,而且怎么也不肯坐下,等到车子突然一颠,才把她扔回到座位上。 卡罗利娜。 埃凯这时和拉博德特在进行另一番谈话;他们一致认为,不到三个月,娜娜就不得不把别墅卖掉,于是卡罗利娜私下里委托拉博德特用低廉的价格替她把别墅买下来。 而在他们前面的车子里,多情的拉法卢瓦兹,因为嘴巴够不着加加的后颈,就隔着她那绷得紧紧的裙子,去吻她的脊梁。 这时坐在折叠座位上的阿梅莉,眼看着别人吻她的母亲,自己却垂手一旁,心里非常恼火,对他们说别这样子。 在另一辆车子里,米尼翁想显示一下儿子的聪明,就叫他的两个儿子每人为吕西背诵一则拉封
丹寓言;亨利非常聪明,记忆力好,他能把一则寓言一口气背到底,而不打一个绊子。 坐在第一辆车子里的玛丽亚。 布隆,对塔唐。 内内这个笨蛋说了许多空话愚弄她,她说巴黎的乳品商用浆糊和番红花制造鸡蛋,直到她自己说得这样的玩笑已不再能提起她的兴趣。 还有很远的路程吗?怎么还没有到达?这样的问题从一辆车上传到另一辆车上,一直传到娜娜那里,她已经问过车夫了,便站起来,大声喊道:“还有一刻钟就要到了……你们望见那边的教堂了吗?
就在那片树木的后面……“
然后她又说道:“你们大家知道吗,据说夏蒙古堡的主人是拿破仑时代的一位老太太……哦!她可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娘儿们呢,约瑟夫从前从主教府的佣人们那里听来的,这样的风流娘儿们现在可没有了。 现在她只能在神甫之间厮混喽。”
“她叫什么名字呢?”吕西问道。“德。 昂格拉斯夫人。”
“伊尔玛。 德。 昂格拉斯,我认识她!”加加大声喊道。于是一连串的赞叹声从车行中发出来,随着跑得更快的马蹄声一路传过去。 许多人探出头来看加加;玛丽亚。 布隆和塔唐。 内内转过头来,跪在座位上,用手抓着挂下来的车篷,大家七嘴八舌地向加加问这问那,中间也夹杂着一些风凉话,但被暗暗的敬佩冲淡了。 加加早就认识伊尔玛。 德。昂格拉斯,虽然这已是遥远的往事了,但在大家惊讶之余还是不禁对加加肃然起敬。“啊!那时我还很年轻,”加加说道,“不过,这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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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我回忆起来了,我碰见过她走过去……有人说她在家里很惹人讨厌。但是坐在马车里,她那么有风度!
关于她,流传着一些精彩动人的故事,还是肮脏下流的事情,还有令人笑破肚皮的狡猾行径……她有一座古堡,我毫不奇怪。 她可以把一个男人的钱财搜刮殆尽,不费吹灰之力……啊!伊尔玛。 德。 昂格拉斯居然还活着!啊!我的小宝贝们,她应该快有九十岁了。“
女人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九十岁!正如吕西所说,她们个个体弱多病,根本无法奢望活到那么大年龄。不过,娜娜声称,她不愿活到那样一把老骨头,人老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们快要到达了,车夫们扬鞭赶马,噼噼啪啪的鞭子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然而,在这嘈杂声中,吕西继续她的谈话,她催促娜娜明天和大家一起回去。 博览会就要闭幕了,这些太太们该回巴黎了,这个季节的生意比她们所期待的还要好。但是娜娜却执意不走。她不会这么早就回去的。她眷恋乡村给她带来的甜蜜满足的生活,而对巴黎,此时,她只有厌恶。“你说是吗?亲爱的,我们一定要留在这里。”娜娜紧紧夹住乔治的膝盖说道,无视斯泰内就在旁边。五辆马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在一座小山丘脚下,他们下了车,然而满目的荒凉使他们不由一惊。 一个车夫用鞭梢指指前面,他们看见了隐没在树丛之中夏蒙修道院遗址,这使他们大失所望。女人们觉得她们这次旅行是愚蠢的行为;几堆瓦砾,上面长满了荆棘,一半倒坍了的钟楼,这就是夏蒙修道院的遗址!说真的,这的确不值得跑两法里来参观。 车
夫这时向他们指指古堡,古堡的花园从修道院附近开始,他建议他们可以沿着那条环墙的小路去溜达一下,马车驶到村子的广场上去等着他们。 这是一次很有趣味的散步。 大伙接受了他的建议。“啊唷!伊尔玛混得真是不错!”加加说着,她停在一道铁栅栏门前,这道门朝着大路,在花园的一个拐角上。大家默不作声地看着栅栏门口的一大片矮树丛。然后,他们又踏上一条小路,沿着花园的围墙向前走,一边抬起头来,欣赏路旁的树木,高高的树枝伸了出来,在空中交错着形成厚厚的绿色拱顶。三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另一道栅栏门前;透过栅栏门,看见里面有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有两棵百年橡树,树下形成两大块荫影;又走了大约三分钟,第三道栅栏门展现在他们眼前,里面有一条望不到头的林荫道,浓密的树荫挡住了灿烂的阳光,形成了一条无尘的黑色走廊,在走廊的一端,太阳洒下耀眼的光点。 起初,大家默不作声,惊奇地欣赏着,接着便赞赏起来。 他们很想说几句风凉话,大发泄一下内心的嫉妒;但是,眼前的景色实在让他们感慨万千。这个伊尔玛真有魄力!从这些足已看出这个女人有胆识。 树木延绵不断,围墙上爬满了常青藤;有些亭阁的屋顶露了出来,茂密的榆树和山杨树后面,紧接着的是一排排白杨树。 难道这些树木真的没有尽头吗?
太太们本想看看伊尔玛的住宅,这样子没完没了地转来转去,在每道栅栏门口,茂密的树叶形成天然屏障,看不到内部的任何结构,她们也渐渐地厌烦起来。 她们用两手抓住栏杆,把脸贴近铁栅栏,妄图从无边无际的树海中隐约窥见古堡的真面目;然而,她们被无情地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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