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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克莱默夫妇之争-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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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算经济账啦” 
  “不算不行。你去工作,我们负担不起。” 
  “我有我的需要。” 
  “比里需要一个安定的家。算了,乔安娜,再过几年,不就行了吗?你要把他的生活都搞得乱七八糟吗?” 
  在其他场合,特德比别的文夫还要迁就。他带比里上公园,有时也做饭,那是他单身汉时期学会的快餐式烹调。他顾家的程度超过他的父亲和父亲那一代人。可是在乔安娜去工作这一重大问题上,他是顽固不化的。 
  她会在各种情况下提起这件事,但是特德的态度从未有过改变。 
  “我们干脆定下来,再生个孩子算了!” 
  “我想睡觉了。你请便好了,我不插手。” 
  她的时间全花在家务工作上,买东西,做饭,买衣服,把比里带到东带到西。她打网球。时间过得很慢——但还是在过去。她现在三十二岁,孩子快满四岁了。她最喜欢比里的时候是他安安稳稳地入睡的时候,因为她不用为了涂错了花生酱之类的小事跟他纠缠不休。 
  她翻阅杂志寻找文章来为她的想法辩护。她并不反常。旁的母亲,至少其中几个,跟她的想法相问。作为母亲呆在家里不是好受的。对这种穷极无聊的生活,她有权利生气,这不限于她一个人。她、苔尔玛,还有爱米,虽然生活在纽约城里,实际上却是乡下人,她们每天在游戏场周围守着,等待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 
  特德知道她烦躁不安。但他认为自己帮着料理一些家务,就是同舟共济了。他跟旁的男人谈起这件事。《每周新闻》的推销员马甫告诉他,自己的家庭关系不稳定,而且据他所知人人都是如此,他们准备搬到郊区去从头开始。特德的上级广告经理杰姆奥康纳已经结婚二十五年了,他在水冷器边吐露了真言,说:“女人终究是女人。”他说话时象个受人敬重的长者,嘴里却有中午喝的威士忌的酒味。特德不大跟乔安娜争论,与其说关系紧张,不如说是关系冷淡。乔安娜有时会生气,有时累得没兴致,特德也是这样。别人处理得也不见得好些。有一次他在吃中饭的时候碰到牙科医师查理,这是他们第一回单独交谈,而且没谈到孩子。“乔安娜和我之间的关系马马虎虎过得去……”查理会意地点点头。牙科医师——可是正派的公民。他对特德漏了真情,说他跟他那个牙科护士发生暖昧关系已经两年了。 
  尽管如此,特德还坚信他们的婚姻挺不错。可能是他不好,才使乔安娜疏远了。他一直忙于业务,对家事不够关心。乔安娜还相当漂亮。应当再生个孩子,这样会更亲近些,生比里的时候就是如此。不应该等待。应该有四个人:特德、乔安娜、比里和另一个漂亮的小东西。这样就有了一个真正的家庭,可以骑摩托车在城里兜风,就象广告画里一样。开头几年会比较艰难,但是慢慢会好起来,而且他们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那就更会好起来。要是能顺利处理得好,几年后孩子大了,他们就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他的美丽的妻子,美丽的孩子。为了日子越过越好,创造出尽善尽美的世界,形成一个以他这个丈夫和父亲为中心的新天地;为了弥补他早年因其貌不扬而深藏不露的苦闷,弥补他父母以往对他的抱怨,弥补他自己为探索出路而虚度的岁月,为了这一切,他必须做出非同凡响的成绩来;这个成绩,就是他所憧憬的那个美丽的小小帝国,那个他在自我陶醉之中建造的空中楼阁。 
  “我要用画着查理勃朗的台布。” 
  “好的,比里。” 
  “我要芹姆戴的那种帽子。大家都戴小丑帽,我却戴王冠。” 
  “行。” 
  “写下来,不然你要忘记的,妈。” 
  “我是在写。查理勃朗台布,帽子。” 
  “我戴王冠。” 
  “已经写啦。看到这个字母K吗?那就是代表王冠。” 
  “能给我买个蛋糕吗?” 
  “当然可以。写在清单上啦。” 
  “J在哪儿?” 
  “这是蛋糕。蛋糕是C开始的。” 
  “我要一只米老鼠蛋糕。” 
  “不知道巴斯金—罗宾斯店有没有米老鼠蛋糕。” 
  “妈,求求你。我爱米老鼠。我就是欢喜它。” 
  “我去瞧瞧巴斯金—罗宾斯卖不卖米老鼠蛋糕。他们不卖,我们就上卡佛尔店去,要是他们也不卖,给你买个唐老鸭行不行?” 
  “唐老鸭也行。不过我欢喜米老鼠。” 
  “我知道啦。” 
  “我快四岁了,妈。我现在是个大孩子了,对吗?” 
  十个四岁的孩子轮流在彼此家里演出,这次轮到访问比里了。幼儿园里他们同在一班,生日也都相近,他们过生日时请比里去玩,现在比里过生日,他们也来祝贺他。乔安娜和比里一起拟定菜单。他说:他过生日请客要安排得“好得不能再好”,就是说要有烘馅饼、汽水和冰淇淋蛋糕。他们在附近的卡佛尔店里找到了米老鼠蛋糕,她买了许多小篮子装儿童糖果,以前她工作的时候曾经在长虹饭店组织过一次盛大的宴会,招待一百位经理、董事和他们的夫人。她买了适用于请客的东西。她买了一套万能工具的玩具,作为爸爸妈妈送给孩子比里的礼物,买了成套的有查理勃朗画像的纸盘和桌布。在四月里的一个星期天,她跟特德把一切都擦洗干净后,这一伙小鬼头来了,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小米尼亚隆森对巧克力过敏,但是又不说,吃了以后当场浑身发出疹子,乔安娜克莱默呆在她身边也发起荨麻疹来。 
  “特德,现在不是玩翻斗卡车的时候,我们得打扫。” 
  “我不过瞧一眼。别那么紧张,别高声叫嚷。”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啦。我想睡觉。” 
  “我来做善后工作就是。” 
  “不,不要。我不欢喜你干的活儿。” 
  “幸亏我不是清洁女工。” 
  “清洁女工是我,所以不劳你干。” 
  “乔安娜,往好处想想。今天请客安排得多出色。” 
  “当然啦,我都快累死了。” 
  “你听我……” 
  “你以为变个戏法,一切就会准备就绪吗?这些好看的小篮子和讨厌的查理勃朗台布是打哪儿来的,为了这次见鬼的请客,我忙了三天工夫。” 
  “比里玩得真高兴。” 
  “我知道。他买到了米老鼠蛋糕。” 
  “乔安娜……” 
  “我为孩子安排吃喝游戏,安排得棒极了,我只配给他们安排吃喝游戏。这就是我的工作。” 
  “睡吧。” 
  “行,乱七八糟的房间到明天再收拾好了,反正有我在家干。” 
  他们不吭声地睡着了。夜里她起了床,走进比里的房间,比里跟一头玩具熊、一条狗、一只洋娃娃一起睡觉,他称这些东西为他的“人”。地上扔着当天的战利品,万能工具、多米诺骨牌、玩具卡车和木球,都是随着胜利地迎来四岁而得到的。她想喊醒他,对他说:比里,比里,你别满四岁,还是做一岁的孩子吧,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跟你玩,跟你笑,我再也不对你叫嚷,我们俩也不会老是争执不休,我会抱你,吻你,爱抚你;两岁也不会那么可怕,我会当一个好妈妈;三岁会过得很好;到了四岁,你就成了我的小小的男子汉了,你在街上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边走,一边什么都谈,我不会成为完人,我不可能是完人,但我也不会刻薄的,比里,不会刻薄的,我要更关心你,更爱你,我们的生活会充满了乐趣——如果我们能够重新开始,我当真愿意一试,比里。但是,她却离开了比里的房间,走进了厨房,为的是怕自己的哭声惊醒了孩子。 
  她开始给自己记分。每当她跟比里生气或失去耐心,她都记上一笔;她一天到晚在家照看一个四岁的孩子难免不生气。不过这证明她不好,她对孩子的影响也不好;进一步也可以说孩子对她的影响也不好。她开始也给特德记分。每当他做了有伤体面的事,例如把衬衫扔在椅子上等等,这就证明他是个布朗克斯区的粗人。要是他谈他的工作,唠叨个没完,就是重男轻女的家伙。不论他怎么想帮忙,每件事还都得由她于。还有家务——这些事没法记分,什么事都得她这位花生酱主妇去干。家里的杂务事,每天上街买东西,手纸用完了换卷新的——这种事每干一件她都觉得是一种委屈。还有那些互相宴请,下次轮到他们了,也得由她安排:拟定菜单,买食品,烹调——特德只管斟酒,好家伙;比里晚上一醒过来吵着要果汁喝,而特德只顾酣睡,一切全由她包了。一种压力,要捱过每一天都得承受巨大的压力,这一回荨麻疹的症状没消退,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搔抓患处直到出血。 
  除此以外,特德还在鼓吹他的那套看法。他说对生第一个孩子他尽力不够。回想起来真叫人啼笑皆非。他知道了当母亲不容易,所以现在愿意更多出些力。上一回分娩并不顾利,现在生过了孩子,彼此能协调得更好。 
  “比里出生的时候,我抱着你,给你打气,记得吗?” 
  “真的?” 
  “当然罗!我抱着你,你在使劲按压。” 
  “真有这事?我记不清你当时是不是在场。” 
  他并不气馁。 
  “乔安娜,我们很会生孩子。” 
  “是呀,你是个好爸爸,特德。” 
  这一点她相信。特德对待比里挺不错。可是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再生个孩子吗?亏他想得出来。一切都压在她肩上。她身上又痒了。 
  起初她想留个条子给他。这样她有时间把自己的思想整理得有条理些。她甚至问自己:应该手写以示亲切呢,还是用打字机?打字可以清楚些,但是太缺乏个人感情了。接着她又想到出走以后寄一封没有回信地址的短信。最后,她拿定主意,认为夫妻一场至少也应该和他面谈一次,作一次短暂的问答式的谈话。 
  比里和他的“人”睡着了。乔安娜和特德正准备收拾盘子和汉堡包,那是他们一年里第三十回吃汉堡包。 
  “特德,我要离开你了。” 
  “什么?” 
  “我在这儿快闷死了。” 
  “你快怎么了?” 
  “我刚才说过了,我打算离开你。” 
  “我不明白。” 
  “我想你大概是不明白。我重说一遍。特德,我打算离开你。听懂了吗?” 
  “这是开玩笑吧?” 
  “哈,哈。” 
  “乔安娜?” 
  “我们的婚姻结束了。” 
  “我不相信。” 
  “你就努力想法子相信吧!” 
  “前不久我们还在谈论生第二个孩子呐。” 
  “那是你在谈。” 
  “乔安娜,我们的确碰到过一些问题。但是人人都会有自己的问题嘛。” 
  “别人的事跟我无关。” 
  “我们连争执都不多。” 
  “我们之间没有共同点,一点儿都没有。除了账单、宴会和少量的夫妇生活以外,再没有共同之处。” 
  “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天哪,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事呢。” 
  “女人必须独立自主。” 
  “我同意。那又怎么样呢?” 
  “我快闷死了。我一定得走。” 
  “这太荒唐了。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 
  “我不会让你走。” 
  “真的吗?再过五分钟左右我就走了,管你答应不答应。” 
  “这不是个办法,乔安娜。这样不行。” 
  “为什么不行?” 
  “总得先想点办法。应该去找人谈谈。” 
  “我知道那些精神分析疗法专家。去找他们的大都是中产阶级,婚姻与他们利害攸关。” 
  “你胡说些什么?” 
  “我已经讲过了。我一定得走。现在就走。” 
  “乔安娜——” 
  “女权主义者协会赞赏我的行动。” 
  “什么女权主义者?哪儿有什么女权主义者?” 
  “我要走的,特德。” 
  “上哪儿去?找个地方痛哭一场吗?” 
  “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 
  “这无关紧要。” 
  “什么?” 
  “就是这样。你慢慢地听懂了吧?” 
  “乔安娜,我听说过别人有这种事,可我不相信我们家也会发生。至少不会这样发生。哪儿有这么宣布的。”“随便用哪种方式讲都一样。我原想留个便条给你。那样或许反倒好了。” 
  “我们是小学生吗?你要跟你相爱的老朋友绝交吗?我们是结发夫妻呀!” 
  “我不爱你.特德。我讨厌我的生活。我讨厌呆在这里。我身上的压力太大,脑袋都快炸了。” 
  “乔安娜——” 
  “我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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