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早安,亲爱的 文飏,司琪-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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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琪,你整理后面,我整理厨……啊~~~”
司三姊话说一半又尖叫起来,吓得司琪魂飞魄散,顺手又捉起扫把来举高,两眼惊恐的到处乱飞。
“怎么了?怎么了?又有老鼠了吗?”
“那那那……那两只死老鼠……”司三姊惊恐的指住被遗忘在厨房角落的漏网之鱼。“我们忘了拿去扔!”
姊妹俩面面相觎,再度很有默契的同声大叫,“小弟!”
幸好,有司小弟在,她们立刻命令司小弟拎塑胶袋去追垃圾车,务必要扔掉,无论如何不准再拎回来。
谁知司小弟一踏出大门,见文飏正要回家,竟然顺手把塑胶袋交出去。
“四姊要你去追垃圾车,一定要把这袋‘垃圾’扔掉!”
文飏似乎很意外的怔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拿了塑胶袋便追垃圾车去了。司小弟轻快的转身回屋里,想到自己也可以“命令”人,不禁得意起来。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司三姊在厨房里问。
“我交给高个子了。”
司三姊听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谁扔都一样,只要扔掉就行了。但后面的司琪一听,立刻飞也似的冲过厨房,冲向司小弟,恶形恶状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你叫文飏去追垃圾车?”
“他的脚长,比我追快多了嘛!”
“可恶,他不能跑啊!”司琪气急败坏的大骂,转身冲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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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餐后,拎了背包,换上外出鞋,司三姊走到门口,停下,迟疑片刻,又转回来。
“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
“不用了啦,姊,文飏没有病,只是身体不好,睡两天就好了。”司琪再把司三姊转回去。“反正我今天只有上午四堂课,又是合班实验,不点名,我跟同学借笔记来抄就好了。”
“好吧,那大哥回来叫他帮文飏看看。”
“我知道。”
司三姊出门后,司琪先到厨房去清洗早餐的碗盘,顺便熬点稀饭,之后再回到司二哥房里,文飏就睡在司二哥的床上。昨晚他昏倒在另一条巷子口,是邻居抬他回来的,为了方便照顾,索性让他睡在司二哥房里。
“嗨,你醒了。”司琪扶着文飏坐起来靠在床头。“饿了吗?”
“不觉得饿。”文飏瞄一下手表。“你不是有课吗?”
司琪吐吐舌头,顺势在床沿坐下。“实验课,不重要,跷了。”
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你不应该为我跷课。”
“我的课,应不应该由我自己决定。”司琪不在意地说。“如果我去上课,心里一定会挂着你,最后也一定会后悔去上课,明知会后悔的事,我干嘛还要做?”
“但如果你因此被当……”
“跷两堂课就会被当?”司琪不以为然地哈了一声。“你是没念过大学是不是?除非是教授刻意找碴,不然是不可能跷几堂课就被当的啦!更何况,这也不是我头一次跷课。”
文飏怔了一怔。“不是吗?”他以为她是那种从不跷课的人。
司琪往后靠在他身边。“上课学习知识十分重要,我都非常认真,连迟到都不喜欢,但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事是比上课重要的。譬如我大一上时,赵妈妈摔断腿,独生子在中部工作赶不回来,我就跷课去照顾她,因为我认为‘人’比上课更重要,课业被当可以重修,生命却无法重来一次,你不这么认为吗?”
“的确,‘人’比任何事都重要。”
“所以啦,”司琪俏皮的歪着脑袋。“我为什么不能跷课?”
文飏哑口无言。
“放心啦,”司琪拍拍他的胸安抚他。“我不会跷这几堂课就被当的啦,反正又不点名,老师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没到,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样,学生跷实验是很正常的事,老师早就见怪不怪了,不会因此特别找我麻烦。你啊,别想这么多,凡事乐观一点嘛!”
“乐观?”文飏喃喃道,神态悄然浮现一种奇特的情绪,彷佛思绪摔然跳到某个遥远的地方。“我爸爸也常常这么说,凡事要乐观一点……”
“你爸爸?”司琪很惊讶,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他爸爸。“他是怎么说的?”
文飏的眼神朦胧,似乎整个人都跟他的思绪一样飘到了远方。
“小时候我们过得很辛苦,所以爸爸常常叫我们要乐观一点,他说人类必须怀抱乐观的心才能延续下来,但也要有看清现实、接受现实的心,唯有看清现实,我们才能够抱着乐观的想法,全力去改变残酷的现实……”
目光倏转清明,思绪回来了,他侧眸凝住司琪。
“就像你爸爸,长年在灾区战区中与灾民难民相处,我相信他早已看清这个世界有多么丑恶,但他依然抱着乐观的想法尽全力去帮助这个世界,只要能帮到一个人,他的辛苦就得到了代价。可是……”
他勾了一下嘴角,露出嘲讽的表情,司琪再一次暗暗惊讶不已,没想到会在他脸上看见这种神情。
“有许多只会唱高调的人,他们不相信这世上有多么丑陋,事实是,那些人多半都没有吃过真正苦头,他们只会用一张嘴说我们应该如何如何,然而一旦他们自己面临丑陋的现实时,他们又会如何反应呢?谁也不知道……”
视线移开,他笔直的望住前方。
“也有人说把人性想得太丑陋是不尊重生命,然而,看清现实并不是不尊重生命,相反的,让每个人拥有面对各种试炼的能力,这才是尊重生命。许多人经历一次打击就再也爬不起来,因为他们从不了解现实有多残酷,没有心理准备是很容易被打倒的……”
“请暂停!”她抬手将他的脸转回来面对她。“你嘴里说要乐观,其实想法都好悲观,为什么呢?你经历过什么不堪回想的过去吗?”
他凝视她许久、许久……
然后,他拿开她的手,视线又回到前方。“我的老家在台南,世代种田,但到了爷爷那一代,三兄弟都没兴趣种田,于是把田地卖了分家,之后我爷爷便带着分到的钱到北部来,机缘凑巧碰上奶奶,不久就结婚到英国去了……”
“英国?”司琪惊异地睁大眼。
文飏瞟她一眼,“我奶奶是英国华侨,亲人都去世了,本想搬回台湾来住,然而毕竟生活环境相差太多,她很不习惯,最后还是决定回英国。”目光再回到原处。“后来他们在英国开了一家中国餐馆,生了四个孩子,我爸爸、两位叔叔和姑姑,生活原本非常幸福……”
他的眼皮徐徐垂落。
“但在爸爸十六岁那年,由于一场种族冲突引起的暴乱,爷爷、奶奶被误杀,餐馆也被烧毁了……”
司琪震惊的喘了口气,张嘴却出不了声。
“爸爸带着三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咬紧牙根努力活下来,之后虽也各自结婚生子,但生活尚未稳定,为了生存,我们每一个人,包括小孩子,大家都吃尽苦头,辛辛苦苦只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毫无表情的述说着,语气愈来愈平板。
“每一口饭都掺杂着自己的血,每一口汤都混合着自己的泪,那种艰苦不是你们这种生活在富裕中的人能够了解的,我们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精力,只为了求得一个允许我们生存的环境……”
他停住,吸了口气,再继续往下说。
“然后,努力终于有了代价,爸爸带着大家逐渐闯出一片天,但,就在我们即将站稳脚步的时候,某人因为我们的工作妨碍到他的利益,决定要除去爸爸……”
司琪骇然瞪大眼,忘了呼吸。
“记得那时候是冬天,轮到爸爸看家陪伴孩子们,其他人都出去工作了,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那些人找来了,团团包围住我们的屋子,我们大家都心里有数,无论我们能抵抗多久,最后还是会被消灭,除非……”
他的喉头颤动了一下。
“除非爸爸主动出去投降,那些人杀死他之后就会离去——因为他们的目标是爸爸,届时我们这些孩子就安全了……”
“你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我知道。”
“你要坚强,不能哭。”
“我不会哭。”
“这是爸爸对当时才十二岁的我最后所说的话,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我爸爸走出去,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折磨凌虐我爸爸,直到他们满足了才杀死我爸爸,我,连一滴泪水都没有掉,甚至当我那些堂表兄弟们忍不住要冲出去救爸爸时,我还极力阻止他们……”
他自嘲的冷笑。
“因为我想活下来,瞧,人性就是这么丑陋,不管我和爸爸有多么亲近,面临生死关头之际,我还是会抛下他不管!”终于说完了,他阖上眼不再吭声。
而司琪,有好一阵子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所叙述的实在太令人惊骇了,虽然知道这世上确实有很多那种残忍的事,但毕竟离她太遥远了,对她而言,那是属于传说中的现实,并不属于她。
不过这并不表示她无法接受,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己。
她凝视他许久、许久之后,突然转身跨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她四目相对。
“不,你不是,我相信如果你能够自己做决定的话,你一定会跟你爸爸一起出去奋战,但你不能,因为如果你那么做的话,你那些堂表兄弟们也会跟你一起出去,你不能让他们跟着你一起牺牲……”
文飏眨了一下眼。
“你也不能哭,因为你不想让你那些兄弟们内疚,所以极力装作不在乎,独自承担下所有的苦与痛。文飏,你是我见过最最坚强的男人!”
文飏又眨了一下眼,眸中突然泛起一片薄雾,旋即猛然别过脸去。
但司琪不容许他逃避,硬是再把他的脸捧回来。“可是你现在可以哭,也必须哭,把你忍耐十多年的泪水发泄出来,让你自己从那份痛苦的回忆中解脱出来,这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爸爸,我相信他不会希望自己竟然成为你生命中最大的负担,他爱你,不是吗?”
文飏瞠大了眸子,无从躲开她,慢慢的,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眸中又升起了一片蒙蒙胧胧的雾气,突然,他粗鲁的推开她,翻身背对着她躺下去,还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要睡了!”
司琪望住他的背影片刻,忽地爬四脚越过他身上,再掀开被子钻进去,找到他的胸膛硬贴上去,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腰际。
“我陪你。”
他犹豫一下,终于也反手搂住她,不一会儿,自她头顶上传来压抑的饮泣声,他哽咽着抱紧了她,哀伤的低喃,“爸爸!爸爸!”随着呢喃声,他的哭泣也渐超剧烈,最后,他整个人都因为哭得太厉害而颤抖起来……
而她,也跟着落下心痛的泪水。
想到他坎坷的童年生活,艰辛的成长过程,她却以为他是在被过度保护的环境中长大的;想到他痛苦的经历,无尽的悔恨,她却以为他是备受宠溺的天之骄子;想到他眼中那沉重得令人难以负荷的寂寞,她却以为他只是太内向而交不到朋友。
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她怎能不心痛?
在喜欢上他的过程中,也许她真是懵懵懂懂的,但在他用泪水浸湿了她的心的此刻,她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到那一股弥漫全身的爱意,强烈得刺痛了她的心,深浓得使她无法不跟着他哭泣。
连她自己都很吃惊,何时爱他那么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一个钟头,他的哭泣才慢慢停歇下来,然后,又过了好半天,她感觉到他在她头上亲了一下。
“小琪。”他的声音沙哑得近乎无声。
“嗯?”
“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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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从文飏第一次到福和桥下画画那第一面开始算起,相识一年多,文飏开口向她求婚,当时她差点脱口答应他,但只是差点,她并没有答应他,后来也一直没有答应,因为……
“你是说先订婚吗?可以啊!”
“你想先订婚也可以,不过我希望订婚期愈短愈好,譬如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
谁在赶场吗?
司琪吃惊的猛然掀开被子往上看他,他的眼睛红得像兔宝宝。“为什么要这么急?”
文飏叹气,表情很无奈。“因为我那些堂表兄弟姊妹,他们有的订婚了,有的同居,有的女朋友交了十年,甚至有的已经生了孩子,却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