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之百家公案-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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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矣,哪曾见其转来?”张愈慌,再来约弟,说与未有在家。二人穿林过岭,到幽僻处,则见其妻死于丛林中,且无首矣。张迟哀哭甚至,乃道:“当日不允尔来,坚意要行,惹此大祸,怎得明白?”正是:不因此妇身先丧,怎见包公一鉴明?
当日迟与弟雇人抬将尸于外,用棺木盛贮了。次日周氏母家得知此事,其兄周立极是个好讼之人,即扭张汉赴告于曹都宪,指称张汉欲奸嫂氏,嫂不从,恐回说知其兄,故杀之以灭口。曹信其然,用严刑拷掠,虽张某受责身无完肤,终不肯诬服。曹令都官根究妇人首级,都官领人到岭上寻觅首级,哪里去讨?回报不得,密地开一妇人坟墓,取出尸断其首来回报。
曹再审勘,张汉含冤,如何肯招?受不过极刑,只得诬服,认个谋杀之情,案卷既成,用长枷监系狱中候决。就是张之邻里亦信张汉的有是事,问拟不差。
将近半年,宋仁宗于五台山行香回驾后,东京阴云不散,四下弥漫,不辨东西南北。仁宗问于文武:“东京城因何自朕烧香回宫之后,连日阴云?主甚吉凶?”王丞相出班奏云:“阴云乃怨郁之气,不主甚么吉凶。臣闻得近年狱内处决者,多有冤枉,内死不明者,怨抑之气不散,上干天意,故有是应。往年陛下每欲作斋醮,正为此也。多因边庭未靖,此斋醮歇二年未建,今冬又该审狱各郡州之囚,乞陛下广施仁德,委任得能官再加审实,直待刑正罪当,然后决之若何?可赦者即从开之,则阴云自散,日月开明矣。”仁宗允其奏,即降旨着落开封府包太尹先审东京罪人,而后巡审各郡。
旨既下,包拯承上命,开封府衙门审问该就刑律案,正及张汉一款,便唤张犯厅前问之。张抱悲哭诉前情诬枉之事。拯疑:“当日彼夫寻觅其妇首级未有,待过数日都官寻取便能得,此事有可疑。”令散枷张汉于狱中,遂唤公牌张龙、薛霸吩咐道:“尔二人前往南街头寻个卜卦人来,有事商议。”二人领命,径出府衙,行过南街,没寻个卜卦术士处。及问得人来,乃教之云:“此去北津桥,有张术士在那里推卜,可寻他去。”
二人直来北津桥,果见一老翁铺下纸张,正待人来推卜。薛霸近前揖云:“开封府包公有请,托烦就行。”张术士闻知是包府之命,不敢推阻,就收拾起招子,随二公人来衙,拜见于拯。
拯问:“尔名张术士否?”张答云:“衰老便是。”拯云:“令尔代推占一事,须虔诚祷之。”张云:“大人占何事,敢问主意?”拯云:“尔只管推占,主意在我自心。”张正不知何故,只得依仪祷祝,推出一天山遁卦,报与拯道:“大人占得此卦,遁者匿也,是问个阴幽之事。”拯笑云:“卦辞如何道?”张云:“卦辞意义深渊难明,须与大人自测之。”拯玩其辞云:卦遇天山遁,此义由君问。
聿姓走东边,糠口米休论。
拯看罢卜辞,沉吟半晌,正不知如何解说,便令取官米一斗给赏张术士而去。唤过六曹吏司,并公差问之云:“本处有糠口地名否?”众人皆答无此地名。拯退入后堂,秉烛而坐,思忖其事,忽然悟来,乃道:“得占辞之义矣。”次日升堂,唤过张、薛二公牌,会得张之邻人萧某来到,密吩咐:“汝带二公人前到建康地方,旅邸之间,限三日要缉访张家事情来报。”
萧某以事干系情重,难以缉访,虑有违限之罪,欲待推辞,见拯有怒色,只得随二公牌离府衙,一路访问张家杀死情由。
事已过多时,哪里访得出?根究二日,并无下落。萧某与薛、张进退无计,正行来建康旅邸炊饷午,店里面先有两客商,领着一个年少妇人在灶前吹火造饭。二商困倦,随身卧于床上。萧某悄视那妇人,曾似面熟。妇人见萧,亦觉相识,二人顿视良久。颇悟:“此妇人的似张迟娘子周氏,连年说被张弟杀死,今系于狱未决,包府正遣我等来访是事,缘何尔在这里?莫非天下妇人貌有相类者耶?”忖道未罢。适那妇人颜色戚戚,近前见萧问喧:“长者从哪里来?”萧某答云:“我萍乡人氏,姓萧者便是。”妇人闻说是其夫同乡,便问:“长者所居,曾识张某否?”萧某大惊:“好似张邻里周娘子,委的是乎?”周氏汪然泪下云:“妾正是张迟妻也。”萧乃道知张汉为尔诬服系狱之故,周氏泣曰:“冤哉,当初张叔先抱孩儿回去,妾坐于林中候之,忽遇二客商挑着箬笼上山来,见妾独自于此,四顾无人,即拔出利刃,胁取我所穿衣服并鞋。妾怀惧,没奈何,遂脱下衣服并鞋与那二客商。遂于笼中唤出一妇人,将妾衣并鞋与那妇人穿着,断取其头致笼中,抛其尸于林里。拿我入笼中,负担以行,遍处乞觅钱钞,受苦万端。今遇乡里,恰如青天开眼,望垂怜悯,报知吾夫,即来救妾矣。”
言罢,悲咽不止。萧某听罢,乃道:“目今包衙正因张汉狱事不明,特差我领公牌来此缉访,不想相遇,正乃千载之机。待说与公牌知之,便送娘子回去矣。”周氏收泪,进入里面安顿那二客商。
萧某来见薛、张二公牌,午饭正熟,萧某云:“可速餐,张家之事今有下落。”二公牌忙问其故。萧某以前情说与二人知之。张、薛二人午饭罢,抢入店里,正值二客与周氏亦在食饭。二公牌进前喝声:“包府有牌来拘你,可速前去。”二客听说一声包府,神魂惊散,动走不得,即被二公牌绑缚了,带妇人直回府衙,报知于拯。拯不胜之喜,即唤张迟来认。迟到衙会见其妻,相抱而哭。拯再审周氏口诉,周氏逐一告明前事。
二客商不能抵讳,招认款服。拯取长枷监收狱中,叠成案卷。
拯以张汉之枉明白,再勘问都官得妇人首级献官情由。都官不能隐,亦供招出难以回报,特开他人坟墓,断死妇尸首献官。
拯审实一干犯罪监候,具疏奏达朝廷。不数日,仁宗旨下:“二客谋杀惨酷,即问处死。原问狱官曹都宪并吏司决断不明,诬服冤枉,皆罢职为民。给客商资帛赏赐邻人萧某,放释张汉,周氏仍归夫家,周立问诬执之罪,决配远方,都官盗开他人棺、取妇人头,亦处死。”拯依拟判讫,张弟之冤方雪,而疑难之狱一旦决矣。
当彼吏曹于暇日叩问包拯,缘何占卜而知于建康旅邸得遇谋人者。拯云:“阴阳之数,报应不差。当卜占之时,得卦辞未明其义,及再三思之,方解得其辞前二句乃是助语,第三句云:‘聿姓走东边’,天下岂有姓聿者?犹言‘聿’字加一走之,却不是个建字?‘糠口米休论’,必谓‘糠口’是着地名,及问之,又谓无此地名。想来‘糠’字去了米,是个单‘康’字,离城九十里有建康驿名。且建康是往来冲要处所,客商并集,我亦疑此妇莫被客商带走,故令彼邻里有相识者往访之,当有下落。果不出吾所料矣。”吏胥深服其论,皆仰包公如父母,敬之如神明矣。
第六十九回 旋风鬼来证冤枉
断云:
贞节诉冤夫枉死,包公鞠断动神明。
旋风且入空窑内,律决黄宽正典刑。
话说广州肇庆,在城惟陈、邵二姓最为盛族。陈长者有子名龙,邵秀有子名厚郎。陈龙聪俊而家贫,厚郎奸滑而富实。
二人幼年同窗读书皆未议婚。城东刘胜,原是宦族,有女惇娘,容貌端庄,温柔敦重,父爱之。常教女讲《古今烈女传》,惇娘明敏,一闻父说,便晓大意。年方十五,诗词歌赋述之脍炙人口,所以远近争欲求聘。
一日,刘胜与族兄商议云:“惇娘年已及笄,来议亲者无数,我欲择一佳婿,不论其人贫富,只未知谁可以许否?”兄答云:“古人择姻,惟取婿之贤行,不以富贵论也。在城闻得来陈长者有子名龙,人物轩昂,勤学诗书,虽则目前家寒,谅此人久后必当发达,贤弟不嫌,我虽为媒,作成这段姻缘可乎?”胜云:“此人吾亦闻知,需待回归,与女议之,若其欢允,再无疑矣。”即辞兄回家,见妻张氏,说将惇娘许嫁陈某之事。张氏答云:“此事由尔主张,不必问我。”胜云:“尔需将此意密道惇娘,试其意向如何?”及母遇暇以适陈子之事道知,惇娘亦闻其人,虽则面不敢许,而心深慕之矣。
未过一月,邵某命里妪来刘家议亲。刘一心只向陈某家,推惇女尚幼,待来年议之未迟。里妪去后,刘密遣族兄往陈家通意,陈长者贫难,不敢应承。刘某道:“吾弟以令郎才俊轩昂,故愿以女适从,贫富非所论,但肯许允,即择日过门。”
陈长者再不推阻,遂应命许婚。刘某归达其弟,言陈长者愿与其子毕姻之事。胜大喜,唤着裁缝,即为陈某做好新衣服数件,只待择取吉日,送女惇娘过门。
是时邵某听说刘家之女许配陈子,深怀其恨,道:“是我先令里妪议亲,故推女未年长,却便许适陈家。此耻不忿,必寻个事陷之。”次日来见其友董先,说与:“刘胜太欺人!其女我往议亲,却推阻不允,今返适与陈家之子为媳,此耻何堪?
特来与贤契商议,要寻个事陷他,须教着我机会,久不负忘。”
董先听罢笑道:“足下岂不闻谚语有云:一家有女百家求。彼既有心向陈家,将女儿许嫁便罢,君乃富足之家,令郎岂怕没有美妇婚,何苦要与人结仇乎?”邵某不悦,乃云:“往日与贤弟相知,观今之言,是有违矣。务须教我一个计策,不然吾请教他人。”董某没奈何,只得说与:“陈家原是辽东卫军,久失在伍,若是发配,正应陈长者之子当行。除究此事,则能违其愿,使不得成婚矣。”邵大喜,即辞董某而去。
次日邵某具状于本司,告首陈某逃军之由。官府审理其事,册籍已除军名,无所根勘,将停其讼。邵秀家富有钱,上下买嘱。吏胥攒成有司,反复原籍验之,果是逃军,乃拘陈某订审。陈之父子不能辩理,当发配充卫之际,正应陈龙该行,军批已出,父子相抱而泣。龙曰:“遭值不幸,家贫亲老,况儿又有远役,此去惟虑父母无依,放心不乐。”长者云:“虽则我年衰迈,亲戚尚有,旦暮必来看顾。只尔命薄,未完刘家之亲,不知此去,还有相会日否?”龙曰:“儿访得来,正因此亲事致恨于仇家,受这大祸,亲事尚敢望哉。”父子叹气一宵。次日,龙之亲戚闻得,都来饯行。龙以亲老嘱托众人,径辞而别。有诗为证:夜半鸡声促晓行,家贫亲老怎堪行?
长安道上依稀柳,多少离人恨不平。
比及刘家得知陈某遭配之事而抑所望,嗟吁不已。惇娘于闺中知之,心如刀割,恨不及见陈郎一面,每对菱花,幽情别恨难以语人,因书红笺数首以自怨。诗云:牡丹红靓海棠红,妾在深闺子役东。
国色天香谁是主?教人错恨五更风。
又云:许君窗下结姻缘,回首东风倍罔然。
已被赤绳先系定,谁知空负一红笺?
又云:好事缘何苦不全?君受奇祸妾忧煎。
玉箫已负生前约,金镜偏教别处圆。
次年春,城里大疫,刘女父母双亡,费用已尽,家业消乏,房屋亦转卖他人。惇娘孤苦无依,投赖父娣姑家居住。姑怜念之,爱如己生。常有人来其家与惇娘议亲,姑未知其意向,因以言试云:“尔之父母已丧,身无所倚,先许陈氏之子,今从军远方,音耗不通,未知是生是死,当绝念矣。况女孙青年,何不凭我再嫁一美郎,以图终身之计,岂不胜独守空房,寂寞岁月者乎?”惇娘听罢,泣谓姑云:“女孙听得来陈郎遭祸,本为我身上起,使女儿再嫁他人,是背之不义。姑若怜我,女儿甘守姑家,以待陈郎之转。遇有不幸,需结来世姻缘。惟再许他适,宁就死路,决不相从矣。”姑见其烈,再不说及此事。自是惇娘于姑家谨慎紧密,守着闺门,不遇姑所唤,半步不出堂,人亦少见面。
是年十月间,海寇作乱,大兵临城,各家避难迁徙,惇娘与姑亦逃难于远方。次年海寇宁息,民乃复业,比及惇娘与姑回时,室厅被寇烧毁,荒残不堪居住,二人就租下阳驿旁房舍安下。未一月,适有官家子黄宽骑马行过驿前,正值惇娘在灶边吹火,宽见其容貌秀丽,便问左右居人是谁家之女。有人识者,近前告以城里刘某之女,遭乱寄居于此。宽知之,次日令人来议亲。惇娘不允。宽以官势压之,务要强婚,来议者不息。其姑惊惧,谓惇娘云:“彼父为官,势子又高,若不许嫁之,如何能够在此停泊?”惇娘云:“彼要强婚,儿只有死而已。眼前姑且许他,待过六十日父母孝服完满便议过门,须缓缓退之。”姑依其言,直对来议者说知。议亲人回报于宽。宽喜道:“便待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