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糖和小雪灯 屠再华著-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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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月,总是投来一片清辉,是那么高洁,那么囫囵,还真觉得农历十五的月亮月月圆,而八月十五的月亮特别的圆。
桂花雨
妈妈常常对我这么说,月亮里有株桂花树,桂花树上挂着一只冷饭篮。有个白胡须老公公拿着斧子,今天砍,明天砍,天天砍,可桂花树却越砍越大。妈妈的神话真逗人。
我儿时寻找桂花树,桂花树被关在祠堂里。
小猢狲一只只接起来捞不到水中的月亮,我们小人儿肩踩肩、一个个叠上去,却翻墙越壁地,采到了祠堂里的桂花。
桂花好香好香!我与小伙伴们你闻闻我嗅嗅,香了鼻子,香了手,也香进了梦里。
我到长成毛孩子了,才跟妈妈去杭州,见到了敞开在门外的桂花。那是在“满觉陇”。这儿的山沟里,铺着鹅卵石路,两旁都是金灿灿的,形成了一条有几里路长的“桂花走廊”。那时候鸟雀也多,可真正是个鸟语花香的世界!偶尔“呼啦啦”吹来一阵风,就让你享受一场“桂花雨”!金子般、香喷喷的桂花,“滴滴卜卜”地,掉在你的头上,落在你的肩上、身上有时候,桂花还从衣领口掉进去,你感觉到了,喜孜孜地一抖擞,桂花便会落到脊背上,搔你的“痒痒”。
现在,杭州的桂花越种越多、越开越盛,已被评为杭州的“市花”了!我也见到过了,金桂、银桂、四季桂等等多样品种的桂花。吃过了桂花糖、喝过了桂花茶。还从书本里学习到:桂花又名木犀,列木犀科之首。“桂枝香”被定为词牌名。国外也曾有过“桂冠诗人”的称谓。足见桂在人类心目中的地位了。
唐代宋之问,有首咏桂诗写得很美,“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妈妈的歌
妈妈的歌,是向外婆学的。我的歌,是向妈妈学的。就这样,一代代地传下来、学下来了。在我们的家乡,有学不完的童谣,唱不完的山歌。可河中的歌,山上的歌,都是妈妈的歌在我很幼小的时候,妈妈就抱着我头对头碾着唱:“碾胡椒,碾花椒,三个铜板一大包!”逗得我咯咯地笑。当时已没有了铜板,我也没有尝过胡椒和花椒。再长大一些,妈妈又逗着我唱着:“丝姑摇摇头,一年健到头。”我也就跟着妈妈一个劲地摇头,摇得挺开心。这时候,我已见到过从茧子里剥出来的蚕蛹,大人都唤它“丝姑”,它会摇呀摇的蠕动。再长大一些,妈妈又一边用腿夹住我,一边拉着我的手唱《摇船曲》了:“支哩咕,澎啷当!支哩咕,澎啷当!娘舅载外甥,瓜子落花生。”我也就这样,嘻嘻哈哈地,和妈妈拉着手,摇起“船”来。
这时候,我不会嗑瓜子,却吃过花生。也真想舅舅用船载着我,去外婆家玩呢!在我的记忆中,这些是妈妈教我的最早的、也是最简单的童谣。它充满了智慧和魅力,也饱含着妈妈们对孩子的爱!
可也是一种体育活动呢。
我似没有扳着手指学过数数,对数字的基本概念,也是从妈妈的童谣里学来的。妈妈同我边做游戏边唱着:“一箩麦,二箩麦,三箩打荞麦,四箩打大麦。噼噼啪!噼噼啪!”而后由浅入深:“一吆,一只鸡;二吆,二只脚;三吆,三个铜板买来的;四吆,四川带来的;五吆,五颜六色的。”更有趣的是童谣《十稀奇》,妈妈没教几遍我就学会了:“一稀奇,麻雀啄雄鸡;二稀奇,蚱蜢追田鸡;三稀奇,三个姑娘长胡须;四稀奇,四只黄狗拜天地;五稀奇,猢狲阿三烫粉皮;六稀奇,六十岁的老公公睡在摇篮里;七稀奇,七只老虎淹死在汤罐里;八稀奇,八仙桌子放在抽屉里;九稀奇,九个南瓜结在乌甏里;十稀奇,十块大石头氽在太湖里。”这个童谣看似荒诞,但我们农家的孩子,早已认识了这些东西,不仅不会引入知识的误区,倒是觉得有趣、好笑,而把从一到十的数数,记得牢牢了。
古运河两岸的妈妈,吐着一口软绵绵的吴语,能见什么,唱什么。为我们孩子,在快乐中传授从地下到天上的各种知识,直至世事和传统美德。
每当夏夜纳凉时,我们孩子总结伙着玩,一起唱着妈妈教的童谣。还每每一个个提着用鸭蛋壳做成的灯,里边关着三、五个萤火虫,蹦蹦跳跳地唱着:
“萤火虫,夜夜红,飞到西,飞到东!飞到田里捉蚜虫,飞到地上吃胡葱。”有时候,我们还并排并地坐在草地上,望着天上闪闪烁烁的星星,不约而同地唱起那首看起来很拗口,但唱起来很顺溜的童谣: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只钉,丁丁当当挂油瓶;油瓶漏,炒蚕豆,蚕豆焦,炒胡椒;胡椒辣,砌宝塔,宝塔尖,戳破天;天上下了雨,地上好种田,三担白米好过年!”
妈妈的歌,时时在唤起我的童年!我这片游子的云,永远、永远地维系在故土的童谣上富春江上
有一年春天,美术老师把我们带到了富春江。
那位老师说,美丽的富春江,是一幅活生生的中国山水画。古代的著名画家,曾在那儿写下了脍炙人口的画卷。
我那时候听了,似懂非懂,只觉得富春江一定很美很美!那幅古代人画的画,也一定很好很好。
当时我画出来的画,山,就像个大馒头,或像个三角尖尖。那水呢,是七歪八斜地几条横线,画得最好的,也不过是一条波浪形的曲线。
在小旅店里宿了一夜,老师一大早就领我们到了富春江边。我睁大眼睛可什么也看不清楚。
乳白濛濛的春雾,像一层层从祖母手里织出来的、薄薄的纱巾,袅袅娜娜地抖动在富春江上。没过多久,一个蛋黄溶溶的太阳,仿佛从纱巾里钻了出来,冉冉升腾,放射出七彩的光。可那穿梭来回的帆船,两岸鱼贯而立的青山,也还有婶婶、阿姨们在江边捶衣的身影,仍隐隐绰绰裹缠在春雾之中。
再过了一会儿,雾与太阳的纠缠结束了,富春江就刹那间明朗起来,这儿那儿,荡漾着一江春水。这时候,太阳,就像一个断了线的红气球,管自玩儿去了。我睁大眼望着这美丽的富春江!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眨。可眼睛真不听话,我不想眨,它却偏偏要眨。要是眼睛真正像扇窗户,要关闭就关闭,要开着就开着,那有多好呀!
正幻想着,老师已雇了一艘小汽艇,关照我们一个个小心地上船。其实,我并不害怕,在家乡那种小瓢船也坐了又坐,倒觉得坐船还是摇摇晃晃的有趣!但我还是遵守纪律,按老师的吩咐,稳稳地上了汽艇。
小汽艇“嘟嘟嘟”启动了!速度好快好快。它像一把犁,犁开一片绿油油的水,犁出一朵朵雪白雪白的花。这时候,富春江上波光潋滟,山水相映,益发秀美!我不禁傻乎乎地想,这山和水,也是一对“哥俩好”!谁也离不开谁,要不山就寂寞,水就孤独的了。
可小汽艇的速度太快了!我刚要画向我们游来的一群鲥鱼,但银晃晃一闪便过去了。我动手要画爬在老杨树上“叽叽咕咕”的河蟹,也黑压压一闪就过去了。船老大说,鲥鱼是富春江的特产。
富春江人钓起的第一条鲥鱼,总要赶着去送给老师。老师说,富春江的特产,还有画中国画的宣纸,称“富阳宣”这回去了富春江以后,爸爸、妈妈都说我画山水有进步了。老师也这么说。可那时候,我也知道,这是对我的鼓励。但我有决心,去描画祖国的大好河山。当时我没有说,藏在心中的秘密,觉得更加有趣。
灯火
我是从灯的长廊里走过来的。也是在杂色纷呈的灯火中长大的。我回忆起灯来,有长长的一串儿
很幼小时,家中用的是油盏灯,“工”字型的灯台,是用铜制的。上边按着个陶制的小碟儿,里边装着菜油,以灯心草引油点火。这种油盏灯只能放在桌子上。随后,有了另一种油盏灯,是用竹制的,有个半圆形的把儿,可以拎来拎去。也按着陶制的碟儿,以灯心草引菜油点火。那样子很像一把小小的竹椅子。我们家乡菜油是自己加工的,可不产灯心草。所以大人杀了鸡不丢鸡毛,拿来换灯心草。那会儿常有外地人,吆喝着“鸡毛换灯草!”来串乡走户的。同时,还有一种青油灯,青油是由桐子核儿加工成的。青油灯用铁皮制成,最大的特点是有个三角形的油嘴,按在桌子上滑稽得像如今的“唐老鸭”,也像啄木鸟。可这种灯不用灯心草引油点火了,每每是用几根棉纱糅合着作灯带。
以上这些照明灯,都只有一颗豆大的昏暗的火。妈妈就凭着这微弱灯光,“吱啦、吱啦”地纳鞋底,窸窸窣窣的缝补衣裳。我呢,没待多久就打起盹儿来了。常常是妈妈先抱我到床上去睡,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床的。再过了许多时候,家里才有了个长长细细的灯管的煤油灯。灯油罐各式各样,也有用墨水瓶、小玻璃瓶做的。这种灯要比菜油灯、青油灯亮一些,但异味儿重,烟灰也多。妈妈晚上干完针线活儿,都把鼻子烟熏得黑黑的。可当时我也做过一件有趣的事,效仿大人的做法,在芭蕉扇上弯弯扭扭地写了四行字,“扇子扇凉风,日日在手中,有人问我借,要过八月中。”而后,用张毛边纸水里浸浸湿,覆盖在字面上,放到煤油灯上一熏;剥下那张湿纸后,黑乌乌的一块扇面上,便印着了四行空心字。那时候我好开心!仿佛是课本上的哥仑布发现了新大陆。在我见到用煤油、以纱罩引燃、要“叽咕、叽咕”打气的汽油灯时,我都快在章大炎小学毕业了。当时夜自修时点这种灯。亮是亮堂堂了!可那“吱吱吱”的声音听着很烦躁。直至解放不久,才在我家里开始用上了电灯。家乡人重见天日了!我也结束了那“昏暗、昏暗”的童年时代。
特别好喝的茶
我们孩子一般不喝茶,可在我们家乡,有一种特别好喝的茶。据祖母说,她幼时是没有的,是从“仁和”迁居过来的阿叙奶奶传教的。因为这种茶好喝,也把喝这种茶的风俗一下子传开了。到了我的童年时代,已成为我们家乡的一种茶俗。
这种茶唤咸茶,也叫“馋佬茶”、“元宝茶”。说特别,茶里投进几颗盐花儿、还有野芝麻、烘青豆、花生米、橙子皮丝、香豆腐干丁等佐料。吃起来香喷喷、鲜渍渍,怎么不让我们孩子嘴馋?一过蚕忙时节,卖了茧子或缫好土丝,妈妈们就开始“打茶会”了。整个村上,今天我家,明天你家,挨家挨户的轮流,喝的都是这种茶。不仅这种茶特别,“打茶会”的风俗也特别,可以带孩子,却不准男大人参加。连这些茶佐料也由妇女保管。
轮到我家“打茶会”时,我就帮助妈妈照看那把煮水的小铜壶。妈妈交代我说,“响水不开,开水不响。”那意思是:铜壶烧到“呛呛呛”响时,不要唤她。要待到响过以后,铜壶盖“波多罗、波多罗”掀动了,水才真正的沸了。这时候才可唤妈妈取去铜壶,到一桌桌的婶婶、阿姨面前去沏茶。轮到别人家里,我当然是拉着妈妈的手,欢天喜地的参加“打茶会”了。
“打茶会”时,妈妈们的衣服,尽管土织土纺,可都是新簇簇的。黑黑的头髻,梳理得光洁锃亮。还佩戴着各种头饰。一支玉簪儿是不可少的,不管真的假的,那尖尖的把儿洗干净,都可签咸茶里的佐料吃。只有我小孩子吃相难看,每每把茶水倒给妈妈,而迫不及待地把茶碗颠倒在嘴上,还一个劲地拍打着碗底,吃着夹杂在茶叶里的佐料。
“打茶会”回到家里,总要在齿缝间嵌满了细细小小的野芝麻。
“打茶会”时,阿姨、婶婶们亲亲密密的交谈着,说的都是养春蚕的事。养春蚕可是我们家乡农业上的一件大事。最操劳的是妇女。蚕宝宝养得好坏,那时候也关系着一户人家一年生活的好坏。喝咸茶也叫喝“元宝茶”,许是当时妈妈们对养好蚕宝宝的一种希冀,一种良好的祝愿。
喝咸茶的风俗,还特别在喝法上。你把茶杯放着,主人就一回回来给你沏水,加盐花儿、加佐料。你不想喝了,就得剔去茶叶,吃完佐料,并把茶碗倒扣在自己的面前。现在看来,“打茶会”有规矩,也很随意。是我们家乡的妇女们难得的一次团聚,难得的一次休闲。也像一次养蚕宝宝的“恳谈会”。
可不,一碗咸茶,满斟着色彩,深藏着邻里和睦的友爱。也荡漾着妈妈们一颗颗善良的心银戒子
我知道妈妈有一只金戒子,是舅舅给的。但她一直压在箱子底里没有戴。妈妈戴的是一只明晃晃的银戒子。我问她为什么不戴金戒子,她就对我讲了一个银戒子的故事。妈妈说,这银戒子是外婆给的,水乡的姑娘出嫁,都有银戒子作陪嫁产,为的是要时时刻刻注意爱惜我们水乡的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