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全译-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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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货想见孔子,孔子不见;想喊孔子做官,孔子不做,何等清高啊!公山、佛肸招聘孔子,孔子却想去,又何等污浊啊!公山弗扰和阳虎一起背叛季孙氏,囚禁了季桓子,两人罪恶一样,召请孔子的礼节相同,孔子只见公山,不见阳虎,难道公山还能合作,阳虎不能吗?那么子路反对公山的招聘,孔子就应该用公山比佛肸强,不太坏,来作辩解。
非韩篇第二九
【题解】
本篇王充指责了韩非“明法尚功”的思想,所以把篇名称作“非韩”。
韩非主张“明法尚功”,强调“耕战”,于是非儒,把儒生比成蛀虫。
王充认为,法度固然重要,礼义更为重要,儒生是维护礼义的堤防,而礼义是治国的纲纪,“国之所以存者,礼义也。民无礼义,倾国危主”。因此他认为韩非的这一政治主张不足以“养德”。在此基础上,他提出“治国之道,所养有二:一曰养德,二曰养力”,而以“顺民之意(征服人心)”的“德”为根本的政治主张。所谓“养德”,就是“养名高之人,以示能敬贤”,就是注重儒生,因为他们能用礼义使“人民为善,爱其主上”。所谓“养力”,就是“养气力之士,以明能用兵”,就是注重武力,因为它可以使“犯德者畏兵而却”,使反对者受到摧毁。若果二者都能做到便德力具足,“外以德自力,内以力自备”。这样看来,王充的这一政治主张,实际是汉宣帝说的杂以霸王之道的汉家制度。
【原文】
29·1韩子之术(1),明法尚功。贤,无益于国不加赏;不肖,无害于治不施罚。责功重赏(2),任刑用诛。故其论儒也,谓之“不耕而食”,比之于蠹(3)。论有益与无益也,比之于鹿、马(4)。马之似鹿者千金,天下有千金之马,无千金之鹿,鹿无益,马有用也。儒者犹鹿,有用之吏犹马也。
【注释】
(1)韩子:即韩非。术:学说,思想。这里指政治主张。
(2)责:要求。这里作讲求解。
(3)蠹(d)杜):蛀虫。比之于一蠹:韩非注重耕战,在《韩非子·五蠹》中,他把不事耕战的儒家,高谈阔论的纵横家,游侠刺客,逃避兵役者,投机工商业者,称为“五蠹”。并把儒家列在“五蠹”之首。
(4)比之于鹿、马:据《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记载,有人叫如耳,游说卫国君主卫嗣公。卫嗣公很高兴,但不用他为相。左右的问卫公为什么,卫公则说,马长得像鹿值千金,有百金之马,而无千金之鹿,因为马为人用,而鹿不为人用。如耳虽然才高,意在大国,不会诚心为卫国出力,所以不任用他为相。
【译文】
韩非的政治主张,是明确法令尊重功绩。即使是贤人,对国家没有好处也不能给予赏赐;即使不是贤人,只要他对国家治理没有害处也不能施予惩罚。讲求功绩注重赏赐,使用刑惩。所以他评论儒家,说他们是“不耕种就享受”,把他们比喻成一种蛀虫。在评论儒家有益无益的时候,又把他们比喻成鹿和马。马像鹿的值千金,天下有值千金的马,没有值千金的鹿,因为鹿没有用,而马有用。儒者像鹿一样,有用的官吏像马一样。
【原文】
29·2夫韩子知以鹿、马喻,不知以冠、履譬。使韩子不冠,徒履而朝,吾将听其言也。加冠于首而立于朝,受无益之服(1),增无益之仕(2),言与服相违,行与术相反,吾是以非其言而不用其法也。烦劳人体,无益于人身,莫过跪拜。使韩子逢人不拜,见君父不谒(3),未必有贼于身体也。然须拜谒以尊亲者,礼义至重,不可失也。故礼义在身,身未必肥;而礼义去身,身未必瘠而化衰。以谓有益(4),礼义不如饮食。使韩子赐食君父之前,不拜而用,肯为之乎?夫拜谒,礼义之效(5),非益身之实也,然而韩子终不失者,不废礼以苟益也(6)。夫儒生,礼义也;耕战,饮食也。贵耕战而贱儒生,是弃礼义求饮食也。使礼义废,纲纪败(7),上下乱而阴阳缪(8),水旱失时,五谷不登(9),万民饥死,农不得耕,士不得战也。
【注释】
(1)服:服饰。这里指帽子。
(2)仕:通“事”。这里指把帽子戴在头上。
(3)谒:疑是“跪”之误。上文“莫过跪拜”可证。下同。
(4)以:如。
(5)效:证明。这里是表现的意思。
(6)苟:不正当。
(7)纲纪:法度,法纪。这里指维持统治秩序的礼法。
(8)缪(mi)谬):通“谬”,错乱。
(9)登:成,熟。
【译文】
韩非知道用鹿、马作比喻,却不知道用帽子和鞋子来作比喻。假使韩非不戴帽子,只穿着鞋子来拜访,我会听从他责难儒家的话。要是把帽子戴在头上而站在大堂中,忍受没有好处的装饰,多做了件无用的事情,说的与穿戴相违背,行动与主张相反,我因此要指责他的说法而不采用他的政治主张。烦劳人体,对人体没有好处的,莫过于跪拜。假使韩非碰到人不拜,见到君父不下跪,未必对身体有害。然而对尊者和双亲一定要跪拜,这是很重要的礼义,不能违反。所以礼义在自身,身体不一定就肥;礼义不在自身,身体不一定就瘦而变得衰弱。如果说对身体有好处,礼义不如饮食。假使韩非子在君父面前接受赐给的饮食,不拜就吃,能这样做吗?跪拜,是礼义的表现,并非对身体实际上有好处,然而韩非始终不违反它,这是因为人不能废掉礼义来贪图对身体的好处。儒生讲的是礼义,耕战讲的是饮食。重视耕战而轻视儒生,是抛弃礼义找饭吃。假使礼义被废掉,维持统治秩序的礼法就会被破坏,上下关系一片混乱,阴阳二气也会错乱,天晴下雨违背时节,五谷没有收成,于是老百姓饿死,农民无法耕种,士兵也无法打仗。
【原文】
29·3子贡去告朔之饩羊(1),孔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2)。”子贡恶费羊,孔子重废礼也(3)。故以旧防为无益而去之,必有水灾;以旧礼为无补而去之。必有乱患(4)。儒者之在世,礼义之旧防也,有之无益,无之有损。庠序之设(5),自古有之(6)。重本尊始(7),故立官置吏(8)。官不可废,道不可弃。儒生,道官之吏也,以为无益而废之,是弃道也。夫道无成效于人,成效者须道而成(9)。然足蹈路而行,所蹈之路,须不蹈者;身须手足而动,待不动者(10)。故事或无益而益者须之,无效而效者待之。儒生,耕战所须待也,弃而不存,如何也(11)?
【注释】
(1)去:除掉,去掉。朔:阴历的每月初一。告朔:周代每年秋冬交替的时候,天子把来年历书发给诸侯,诸侯把它放在祖庙里,每月初一要杀只羊亲自祭庙,表示每月开始听政,叫做“告朔”。鲁国自文公起,君主已不亲自参加“告朔”,而有司仍然每月按时杀活羊供祭庙,子贡主张废掉这个礼,连羊也不必杀,孔子则不以为然。饩(x@戏):祭庙用的活牲畜。
(2)以上事参见《论语·八佾》。
(3)重:难。这里是不愿意的意思。
(4)参见《大戴礼记·礼察》。
(5)庠(xi2ng祥)序:商代称地方学校为庠,周代称地方学校为序。以后用庠序来泛指学校。
(6)参见《孟子·滕文公》。
(7)本:根本。这里指立国的根本,即礼教。始:开始,这里指自古以来的做法。
(8)参见《白虎通德论·辟雍》。
(9)须:等待。这里是依靠的意思。
(10)根据文意,疑“待”上脱“然动者”三字。待:等待,等候。这里是依靠的意思。
(11)也:根据语气疑“也”是衍文。后文“谓之非法度之功,如何?”文同,可证。
【译文】
子贡要取消告朔的活羊,孔子说:“端木赐,你爱那羊,我爱这礼。”
这是说子贡痛恨浪费羊,孔子不愿意废掉礼。原以为旧堤防是没用的而把它拆掉,肯定要遭水灾;认为原有的礼义没帮助而把它取消,肯定要有灾祸。儒者活在世上,就是维护礼义的原有堤防,有他们看来没有好处,但要没有他们就会带来损害。学校的设立,自古就有,由于尊重礼教,所以设置官吏专管教育。官吏不能废掉,礼义也不能抛弃。儒生是掌管礼义的官吏,认为没有用处就废掉他们,这是抛弃了礼义。礼义对于人不产生直接的具体效果,但有具体效果的事情都要依靠礼义来完成。就像脚踩着路行走,踩着的路,要靠没有被脚踩的地方才能存在;人的身体要靠手脚才能行动,然而行动要靠不动的身躯才能活动。所以一件事或许看来没有好处而好事却要靠它,一件事或许看来没有直接效果而有直接具体效果的事却要依靠它。儒生,耕战必须依靠他们,要是抛弃而使他们不存在,那怎么行呢?
【原文】
29·4韩子非儒,谓之无益有损。盖谓俗儒无行操,举措不重礼,以儒名而俗行,以实学而伪说(1),贪官尊荣,故不足贵。失志洁行显,不徇爵禄(2),去卿相之位若脱躧者(3),居位治职,功虽不立,此礼义为业者也。国之所以存者,礼义也。民无礼义,倾国危主。今儒者之操,重礼爱义,率无礼之士,激无义之人,人民为善,爱其主上,此亦有益也。“闻伯夷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风者,薄夫敦,鄙夫宽(4)”。此上化也,非人所见。叚于木阖门不出(5),魏文敬之(6),表式其闾(7),秦军闻之,率不攻魏(8)。使魏无干木,秦兵入境,境土危亡。秦,强国也,兵无不胜。兵加于魏,魏国必破,三军兵顿(9),流血千里。今魏文式阖门之士,却强秦之兵,全魏国之境,济三军之众,功莫大焉,赏莫先焉。齐有高节之士,曰狂谲、华士(10)。二人,昆弟也,义不降志,不仕非其主。太公封于齐(11),以此二子解沮齐众(12),开不为上用之路(13),同时诛之。韩子善之,以为二子无益而有损也(14)。夫狂谲、华士,段干木之类也,太公诛之,无所却到(15);魏文侯式之(16),却强秦而全魏,功孰大者?使韩子善干木阖门高节,魏文式之,是也;狂谲、华士之操,干木之节也,善太公诛之,非也。使韩子非干木之行,下魏文之式(17),则干木以此行而有益,魏文用式之道为有功,是韩子不赏功尊有益也。
【注释】
(1)伪:假的。这里指错误,有害。
(2)徇(x)n讯):顺从。
(3)躧(x!喜):无跟鞋。
(4)鄙:这里指心胸狭隘。以上二段引文参见《孟子·万章下》。
(5)叚:《史记·魏世家》作“段”,可从。段干木:姓段干,名木。战国时魏国人。隐士。魏文侯请为相,不受。阖(h6合):关闭。
(6)魏文:魏文侯,名斯。战国初魏国君主,公元前446~前396年在位。
(7)式:同“轼”,设在车厢前用作扶手的横木。这里是扶轼俯身表示致敬的意思。
(8)以上事参见《吕氏春秋·期贤》。
(9)顿:通“钝”。兵顿:兵器被用钝了,意思是苦战。
(10)狂谲(ju6决)、华士:东海居士,二人同被姜太公吕尚所杀。
(11)太公:即姜太公吕尚。
(12)解(xi8懈):通“懈”,懈怠。这里是瓦解士气的意思。沮(j&居):败坏。这里是涣散的意思。
(13)用:使用。这里是效劳的意思。路:途径。这里作先例讲。
(14)以上事参见《韩非子·外储说右上》。
(15)却:退却。这里是排除的意思。
(16)侯:本篇皆称魏文,故疑“侯”是衍文。
(17)下:下等,低级。这里是轻视,贬低的意思。
【译文】
韩非指责儒生,认为他们有害无益。大概是说一般儒生操行不好,举止不重礼义,名义上是儒,行动却和一般人一样,用真才实学作幌子,而提出些有害的主张,一心想做官发达,所以值不得尊重。至于志向纯洁,行为光明,不追求爵位、俸禄,抛弃卿相官位就像脱鞋一样的人,才会居于官位处理政事,即使他们没有建立功绩,但却是以推行礼义为事业的人。国家能存在的原因,是有礼义。老百姓不懂礼义,国家就要灭亡,君主就要遭殃。今天儒者的操行,是重礼爱义的,他们引导不懂礼的人,激励没有义的人,使人民变得善良,喜爱自己的国君,这也是很有好处的。“听说伯夷的作风,会使贪婪的人变得廉洁,软弱的人树立志向”;“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