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全译-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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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委积:堆积。这里是停留的意思。绁(yì义):通“绁”,超越。这里指升官。
(6)根据文意,疑“大”字上夺一“无”字。下文“委积不绁,岂圣国微遇之哉”,文义相同,可证。
(7)继:疑“然”字之误。本书《超奇篇》有曰:“此不然。周世著书之人”,可证。
(8)孙卿:即荀况。
(9)以上参见《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10)鼎足之位:古代鼎象征国家,鼎有三足,因而把主管朝政的三公喻成鼎的三足,把三公这样的高官,说成鼎足之位。
(11)藏(àng葬):储放东西的地方。道藏:指储藏重要经典文书的地方。
【译文】
有人说:“通人做官,不过兰台令史,其职校勘书籍删定文字,同太史、太祝一样,职务只在掌握文书,没有治理百姓的才能,不能任用他们。所以兰台令史:班固、贾逵、杨终、傅毅一些人,名香文美,但都停留原职不能升官,不被当世重用。“我说:这不一定。周代的通人,邹衍、荀况他们,就受到当时君主的宠幸,在社会上有显赫地位。董仲舒虽然没有三公那样的地位,但知识却在三公九卿之上。周代借鉴夏、商二代的事迹,汉代借要借鉴周、秦的事迹。然而兰台令史是国家要借鉴前代得失的关键。因为心像丸卵那么小,却是人体主要的内脏器官;瞳仁如豆那么小,却能使人见到光明。兰台令史虽然地位低微,却掌管着国家的珍贵图书资料,通人就由此进身做官,像博士这样的官,儒生就是由这里开始做起的。可见有的道人停留原职没有升官,哪里是朝廷冷遇他们,而大概是因为书还没有校订好,任务还没有完成吧!
超奇篇第三九
【题解】
本篇谈论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超等奇才,故篇名曰“超奇”。
王充把儒分为四等:儒生、通人、文人、鸿儒。他说,能讲解一经的是儒生;能博览古今的是通人;能摘引传书,写报告,提建议,作传记的是文人;能精心思考,兴论立说,写书成文,博通能用的是鸿儒。因此,他认为鸿儒是“超而又超”、“奇而又奇”的“世之金玉”。鸿儒的文章有深奥的道理,重大的谋略,治国的方法,而且能表达出自己真挚的感情,极有文采,能深深地感动人,是世上少有的。可是由于受“好高古而称所闻,前人之业,菜果甘甜;后人新造,蜜酪辛苦”,颂古非今思想的影响,由于地方长官“怀俗人之节”,是些“瞽言之徒”,使得他们不受重视,往往被埋没。因而王充极力强调评论人才应该实事求是,不论古今,好的就应该肯定,坏的就应该贬斥,“优者为高,明者为上”,于是他把阳成衡、扬雄、桓谭、周长生等四人列为鸿儒。
【原文】
39·1通书千篇以上,万卷以下,弘畅雅闲,审定文读(1),而以教授为人师者,通人也(2)。杼其义旨(3),损益其文句(4),而以上书奏记,或兴论立说,结连篇章者,文人、鸿儒也。好学勤力,博闻强识,世间多有;著书表文(5),论说古今,万不耐一(6)。然则著书表文,博能所能用之者也。入山见木,长短无所不知;入野见草,大小无所不识。然而不能伐木以作室屋,采草以和方药(7),此知草木所不能用也。夫通人览见广博,不能掇以论说,此为匿生书主人(8),孔子所谓“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者也(9),与彼草木不能伐采(10),一实也。孔子得史记以作《春秋》,及其立义创意,褒贬赏诛,不复因史记者,眇思自出于胸中也(11)。凡贵通者,贵其能用之也。即徒诵读,读诗讽术(12),虽千篇以上,鹦鹉能言之类也。衍传书之意(13),出膏腴之辞,非俶傥之才(14),不能任也。夫通览者,世间比有;著文者,历世希然。近世刘子政父子、杨子云、桓君山(15),其犹文、武、周公并出一时也;其余直有,往往而然,譬珠玉不可多得,以其珍也。
【注释】
(1)读(dòu豆):句读,断句。
(2)通人:这里专指读书多,但不会发挥运用的人,与《别通篇》中的文人、鸿儒、通人不同。(3)杼(shù树):通“抒”,发挥。
(4)损益:增加或减少。这里是灵活引用的意思。
(5)表:显露。这里是写出的意思。
(6)耐:通“能”。
(7)递修本“药”下有“者”字,可从。
(8)生:句不可通,疑“生”是衍文。
(9)引文参见《论语·子路》。
(10)句难通。根据上文“入山见本。。入野见草”,疑“彼”下脱一“见”字。
(11)眇(miào妙):通“妙”,精深。
(12)术:艺,经。
(13)传书:这里泛指古书。
(14)俶傥(tìtǎng替躺):卓越。
(15)刘子政父子:指刘向与他的儿子刘歆。桓君子:桓谭(约公元前24~公元56年),字君山。沛国相(今安徽省濉溪县西北)人。官至议郎给事中。博学多通,遍习五经,喜非毁俗儒。反对谶纬神学,几遭光武帝斩处。提出“以烛火喻形神”的著名论点,对后来无神论思想的发展有影响。著有《新论》二十九篇,早佚。现存《新论·形神》一篇,为后人辑本。
【译文】
通读书千篇以上,万卷以下,读得很流畅,很熟练,能分析确定章节和断句,并以教授做老师的是通人。能够发挥古书意思,灵活引用古书词句,能上书奏记,或者提出见解和主张,串连成篇写成文章的是文人、鸿儒。努力好学,见识多,记得牢的,世上有很多;著书写文章,能说古论今的,万人中没有一个。然而能著书写文章的,是知识渊博精通而能运用的人。进山里看见树木,是长是短没有不知道的;到野外看见青草,是粗是细没有不了解的。然而不会砍伐树木用来作房子,采集百草用来配方调药,这是知道草木而不会运用。通人见识广博,却不会用它来论述事情,这叫藏书家,就是孔子所说的那种“能背诵《诗经》三百篇,把政治事务交给他,都干不了”的人,这跟那些见过草木不会采伐运用的人,是同一回事。孔子拿鲁国编年史来写《春秋》,等到他创新立义,赞赏和贬责一番,就不再沿袭鲁国编年史,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自然从胸中产生出来的了。大凡重视通人,是看重他们能运用学到的东西。如果他们仅仅能熟读,读诗读经,即使是千篇以上,也是鹦鹉能说话之类。能引申古书上的意思,写出美好的文辞,没有卓越的才能,是不能胜任的。能通读的人,世上到处有;能著书写文章的人,历代却少得很。近代的刘子政父子、杨子云、桓君山,他们就象周文王、周武王、周公一样同时出现在同个时代;其余仅有而已,往往如此,譬如珍珠宝玉不可能多得,因为它们珍贵。
【原文】
39·2故夫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著文连结篇章者为鸿儒。故儒生过俗人,通人胜儒生,文人逾通人,鸿儒超文人。故夫鸿儒,所谓超而又超者也。以超之奇,退与儒生相料,文轩之比于敝车(1),锦绣之方于缊袍也(2),其相过远矣。如与俗人相料,太山之巅墆(3),长狄之项跖(4),不足以喻。故夫丘山以土石为体,其有铜铁,山之奇也。铜铁既奇,或出金玉。然鸿儒,世之金玉也,奇而又奇矣。
【注释】
(1)轩:古代供大夫以上乘坐的有围棚的车。文轩:装饰华丽的车子。
(2)缊(yùn运):新旧混合的丝绵。
(3)墆(dié蝶):通“垤”,小土山。这里指山脚。
(4)长狄:传说是古代一个长得高大的边远地区民族。
【译文】
因此能讲解一种经书的是儒生,能博览古今的是通人,能摘引传书来写报告提建议的是文人,能精心思考写文章连结成书的是鸿儒。所以儒生超过一般人,通人胜过儒生,文人超过通人,鸿儒又超过文人。因此,鸿儒是所谓超而又超的人。以罕见的超人,去跟儒生相比,等于拿高贵华丽的车子跟破车相比,拿精致华美的丝绣跟旧袍相比,它们之间相差太远了。如果跟一般人相比,即使拿泰山顶比山脚,拿长狄人的颈比脚掌,也不足以说明。山丘以泥土石头为主体,山中要是有铜铁,就是山上罕见的东西。铜铁虽已罕见,有时还会挖出金子玉石。鸿儒就是世上的金玉,罕见又罕见。
【原文】
39·3奇而又奇,才相超乘(1),皆有品差。儒生说名于儒门(2),过俗人远也。或不能说一经,教诲后生;或带徒聚众,说论洞溢,称为经明。或不能成牍,治一说;或能陈得失,奏便宜,言应经传,文如星月。其高第若谷子云、唐子高者,说书于牍奏之土(3),不能连结篇章;或抽列古今,纪著行事,若司马子长、刘子政之徒,累积篇第,文以万数,其过子云、子高远矣,然而因成纪前,无胸中之造。若夫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然而浅露易见,观读之者,犹曰传记。阳成子长作《乐经》(4),杨子云作《太玄经》(5),造于助思(6),极窅冥之深(7),非庶几之才,不能成也。孔子作《春秋》,二子作两经,所谓卓尔蹈孔子之迹,鸿茂参贰圣之才者也(8)。
【注释】
(1)超乘:跃上战车。这里是超越,超过的意思。
(2)说(shuì税):通“税”,停留。这里是寄托的意思。
(3)说书:这里是引经据典的意思。土:根据文意,疑是“上”字形近而误。递修本作“上”,可证。
(4)阳成子长:姓阳成,名衡。东汉初蜀(今四川)人。曾补《史记》,作《乐经》,皆佚失。
(5)《太玄经》:扬雄著,共十卷。体裁模拟《周易》,内容则是儒、道、阴阳三家的混合体。书中提出以“玄”作为宇宙万物根源的学说。强调如实地认识自然现象的必要,并认为“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驳斥了神仙方术的迷信。
(6)助:疑系“眇”形近而误。上文“眇思自出于胸中”,义与此同,可证。(7)窅(yǎo咬):深。冥(míng明):暗。深:这里指深奥的道理。(8)参:同“参”。参贰:并列为三,并列为二,意思是相提并论。
【译文】
才能突出还有突出的,他们才能相互超越但总有高低之分。儒生托名在儒门,远远超过一般人。可是有的不能讲解一种经书,教诲后代子孙;有的却能率引众多学生,讲解透彻内容丰富,能称作通晓经书。有的不能写完一份公文,提出一种主张;有的却能陈述国家政治得失,提出适宜的建议,而且言论符合经传,文章如星月一般灿烂。他们象谷子云、唐子高一样优秀,能在报告和意见书上引经据典,却不能连结起来写成文章;有的能把古今事选取排列出来,把往事记载下来写成书,象司马迁、刘子政这些人,累积材料编成篇目,文章数万言,他们远远超过谷子云、唐子高,然而是沿袭以前现成的记载,没有自己心中的创造。至于陆贾、董仲舒评论国家大事,随心说出,不凭借外在条件,然而却内容浅显易懂,读者还叫它传记。阳成子长作《乐经》,杨子云作《太玄经》,都是在精心思考后创造出来的,所以能穷尽深远难见的大道理,不是接近圣人的才能,是不可能写成功的。孔子作《春秋》,阳成子长和杨子云二人作《乐经》和《太玄经》两经,真称得上高明地遵循着孔子的足迹,宏大精美有与圣人相提并论的才能。
【原文】
39·4王公子问于桓君山以杨子云(1)。君山对曰:“汉兴以来,未有此人(2)。”君山差才,可谓得高下之实矣。采玉者心羡于玉,钻龟能知神于龟(3)。能差众儒之才,累其高下,贤于所累。又作《新论》,论世间事,辩照然否,虚妄之言,伪饰之辞,莫不证定。彼子长、子云说论之徒,君山为甲。自君山以来,皆为鸿眇之才,故有嘉令之文。笔能著文,则心能谋论,文由胸中而出,心以文为表。观见其文,奇伟俶傥,可谓得论也。由此言之,繁文之人,人之杰也。
【注释】
(1)王公子:不详。一说“子”是衍文,“王公”即“王翁”,指王莽。一说“王公子”即王莽时的大司空王邑。
(2)引文参见《太平御览》卷四三二引《新论》文。
(3)能:根据文意,疑是“者”字之误。“采玉者心羡于玉”与“钻龟者知神于龟”对文,可证。钻龟者:指用龟甲占卜吉凶的人。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