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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光大道第3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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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少怀说:“粮食不光是命根子‘也是宝葫芦。我心里边已经有个谱。咱们这个竞赛社,耍是真能一心抱住它,就得有点绝招。绝招一使起来,我跟你打保票,不用说赛过高大泉那个穷光蛋社,就是全河北省挂名的社,咱也能比倒它!
  张金发对冯少怀这番话里包含着的意思,已经心领神会地听明白了‘,却故意问:“你讲清楚点儿,怎么个抱法?用啥绝招?〃 冯少怀从椅子上拾起屁股,坐到张金发跟前的炕沿上,小声说:“你想,东方红农业社,要说人力地亩都不比咱那社差。咱们要,是两眼只盯着土块,两手只折腾地块,跟东方红赛起来,使出吃奶的劲,也难保险输扁。从头说吧,整地,挖井,春种,夏锄,秋天收拾,一颖一颗地伺候,一粒一粒地数点,让那地皮上给你增加一成收成,得费多大的事?这还得老天爷发慈悲,肯赏给你,它要是一不高兴,下一场雨,刮一次风,扔下一阵冰雹,再不就给你来个滴水不送,旱起来― 老兄,得啦,一个粒你不用想得到,伸手’‘子、张嘴巴子哭吧!〃 
  张金发点着头插一句:' ‘是这样,种地就是出苦力、撞运气的事儿,〃 
  冯少怀继续说:“咱们要是有点见识,义有个胆子,趁如今春荒没到,快点动手,把钱凑到一块儿,买一点棒子、小米,存起来;过了麦收,庄稼人就要以细换粗,咱们一斗棒子,就能换一斗半麦子,一斗小米能换两斗半麦子;再到大秋后,庄稼人种麦子急着要种子了,一斗麦子,又能换上二斗半棒子,或是一斗半小米。你算算,就这么一转手,得顶多少顷地的收成呀! ”
  张金发被冯少怀这番话给说得两只眼睛直眨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在这一小会儿的工夫,他的脑子里,像“拉洋片”的一样,一张又一张,闪过许多的各种颜色的图景。他想起年少时候就雄心勃勃,想要发财过好日子.为了发财,他要做买卖没有本,要耍手艺啥不会,要攀个高枝儿没有门口,才不得不去给歪嘴子打长工、当打头的。他拼着命地干,生着法讨东家的好,到头来好梦没做成,闹个两手空。他想起土改以后,埋藏在心头的那一股子发财之心,曾经又还了魂。为了发财,他跟随工作组闹斗争,不怕担风险,不惜得罪人,拼了命干工作。他辛辛苦苦闹一遭,结果呢,趁水和泥没和成,反而差一丁点儿让高大泉给撂倒在地。紧接着,倒媚的事儿不断地找他,连续地摔跟斗,撞钉子。他想顺着风干,变个法儿,搞个假互助组,另外趟一条路,再奔发财的目标。他虽然费尽了心机,使绝了计谋,这回更惨:节节往下败,步步往下溜,逼得他不得不下狠心,放下那个单纯发财的心,搞起这个“竞赛”社。他妄想用这万不得已的办法,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书誉地位再捞回一点儿来;可是,从许多窗户门口往远看,要是跟高大泉顺着一条道儿、肩膀贴肩膀地比,十有八九赛不过他高大泉。到了最后,如果再闹个名得不到,利收不来,白白跳趾一年,那可真糟心!他想,要是让自己操办起来的农业社按照冯少怀刚才说的那条道走一走,真是要本钱有本钱,要人才有人才,要力量有力量,要门路有门路,那可就顺当多了。他想到这里,心口窝直扇小翅膀,瘦黄的脸上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子。冯少怀一见张金发神态的变化,就知道这个财迷心窍的人入了垄;他跟三合顺几个同伙暗地里策划着要搞的名堂,在面前这个党员、村长的身上,已经有了大功将成的希望,冯少怀心里边很高兴,却不露出来,就朝返转回来的李财挤了挤眼,快说.“请沈掌柜的去吧,我们张村长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洽哪!〃 
  李财会意,连忙点头退出屋。
  过了一小会儿,沈义仁扭着肥胖的身子,笑呵呵地走了进来,扑到跟前,一把拉住了张金发的手:“仁兄,我正要登门拜访,不想今日驾到,真是天助我也。”他转头吩咐,“李先生,今日咱们得到聚仙楼开个雅座,乐呵乐呵!〃 
  张金发推辞说:“不要太破费了,〃 
  沈义仁说:“不,不。今儿个一定得喝上几杯.第一祝贺张村长的农业社像一杆旗,插在咱夭门大草甸子上,第二祝贺我的布庄关了张… … ,
  张金发不解地说;“布庄关张还祝贺什么呀?〃 
  沈义仁说:“那种买卖没有多大油水,不如把布匹存起来等行情,多花心力跟李先生共同把粮行掌管好。如今国家最急需的是粮食。我们爱国家嘛,就得投上全部资本多进粮,以便供应急需,活跃市场,繁荣经济。”
  冯少怀故意竖起大拇指:“实在是高招儿。我和张村长一定助你一臂之力,咱们一块儿合伙干一场! ”
  沈义仁拱手作揖:“多谢,多谢!有张村长,还有他的农业社给我当财东,我的腰杆更硬了。既然如此,今日就更得一醉方休;了; 〃 
  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四挑动
  冯少怀回到家里、卸了大车,脚也没歇,就让紫茄子和小童养媳妇帮着他,动手收拾那间空闲着的西屋,从屋顶到地下,都十分仔细地打扫了一遍、
  紫茄子为这个起了疑,当是冯少怀要把先头女人撂下的那个儿子从外边找回来成亲,心里边又酸,又辣,又紧张.自从高二林两口子从他们拉拢的圈套里分裂出去以后,冯少怀叨念好几回,说缺人手干活儿,还是亲骨肉靠得住。:紫茄子横挡竖挡地不愿意,加上一时也找不到那小子的下落,就慢慢地把那件事儿给放下了。今儿个冯少怀从城里、镇上转了一趟回到家,一下子改变了过去的那种愁眉苦脸的疽神的样子,又像三年前买回大骡子示威一般兴商采烈,这不能不让紫茄子害怕.
  “当家的,腾房子干什么呀?〃 
  “盛东西。”
  “盛什么东西呀?〃 
  “你就快着点儿千吧!〃 
  紫茄子越察颜观色地追问,冯少怀越支支吾吾地不肯说,紫茄子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疑。她一急一气,扔下若帚,解下头上遮土的手巾,嘟嘟峨雌地回到自己的屋里,往炕上一躺,再也不肯动弹.冯少怀“增”地一下追了过来。
  紫茄子吓一跳,像一只被堵在死胡同里的老母鸡.扎撒起全身的羽毛,准备豁出去,跟男人来一场大吵大闹。
  冯少怀是发火,还是没发火呢?他的眼睛不像逮鸡的狼,却像猫。他两手按着炕沿,身子朝前探着,嘴巴贴在紫茄子的耳朵上说:“你呀,傻瓜,知道吗?好日子又来到咱们的家门口了!〃 紫茄子不肯轻易地解除警戒。死死地盯着冯少怀的眼睛:“你说清道明,啥好日子?〃 
  冯少怀朝屋门看一眼,压着声回答女人:“共产党要搞第一个五年计划,要发展工业,一迈步就遇上了大风大雪大难关:缺粮食,少原料,不能施工,不能生产;好多农村的地盘闹了灾,还张着嘴巴等着国家拿粮食去喂肚子,拿布匹遮身子,就连镇子上的集市,这一程子,粮食都吃紧了,布店也关张了! … … ”
  紫茄子半信半疑地说:“人家正在搞农业社呀! 〃 
  冯少怀“哼”了一声:“搞起农业社就成仙得道啦?他们能头一天撒下籽儿,睡一夜觉起来,就能拼棒子?就能摘棉花?他们就能够把一亩地变成一百亩地呀?自古以来,中国就连年灾荒不断线,饥饿不断头,哪个掌权的人有本事把这样一个国家、几亿人的肚皮填饱呀?将来的人口越来越多,共产党的包袱会越来越大。我跟老沈已经估摸透了,不用蒋介石反攻大陆,也不用美国人跳过鸭绿江,光是粮食这一个难题解不开,就得饿软了他们,压垮了他们! 〃 紫茄子听到这儿,身子一抬,大腿一收,爬了起来,依旧顺着她自己的心思问:“那你腾房子到底要干什么?〃 
  冯少怀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存放粮食,一个粒儿也不给他们吃! ' ' 
  “啊,你要存粮食呀?' ' 
  “对!把以前放债放出去的粮食收回来,把手里的攒着的钱买上粮食;用大锁头把仓库的门儿锁起来,掐住他们的脖子!等有朝一日,我要一个粒一个粒地当金豆子那样舍给他们! 〃 
  紫茄子这一听,可欢了,“腾”地跳下地,指点着男人的鼻子说:
  “文吉要干什么去呢?〃 
  。 “真会何。你们那个竞赛社,昨天干什么去啦?〃 
  “噢,你家也要买水车?〃 
  “去年吃亏了,今年得真干啦! 〃 
  “镇上供销社进了好多水车。明天起大早,让孩子们赶车拉去就是了,还装什么粮食呢?〃 
  “不装点粮食,到那儿伸出手丫子,人家白给吗?〃 
  冯少怀装做吃惊地说:“你要拉粮食去换水车?”他见秦富点点头,就从仓里爬出来,站到墙头下边,仰着脸,更加神秘地小声说:“咱们哥俩是过心的人,换个人我一个字也不能透给他… … ”秦富心里打个沉,转个弯儿。冯少怀突然在这青黄不接的春天打扫粮仓,本来就让他挺纳闷儿,这个能人,又这么故弄玄虚,使得他更急着想讨个根底儿,就伸长脖子、侧过耳朵,说.“到底又出了啥事儿,快告诉我。”
  冯少怀左右瞧瞧,压着声说:“这个你还算计不到?看眼下这个情势,人民币要毛… … ”
  小算盘一惊。他的前半辈子吃过好几次纸票子“毛”的亏了。日本侵略军占领时候的“大备票”,蒋介石占领时候的“金元券”,他都曾经像性命一样爱惜过。可是,等他把那些带着油墨味儿的硬纸片子数烂了,琪热了.到后来,不得不淌着泪水扔在坑上,让他的女人糊了烟值箩。眼下人民政府的人民币也会“毛”起来吗了他眨巴着眼,进一步地试探冯少怀的口气说.“这两年,从城里边运下来的洋货,价钱都是挺稳当的,不至于再闹出那种坑死人的事儿了吧?〃 冯少怀说。“票子毛不毛,是有一定之规的。不论工业品还是什么日用货,它们的价钱起落,都要追着粮食的屁股后边转悠;粮食的价钱要是一涨,别的也得跟着往上窜。你这些日子没有上集去转转,也没听别人说粮食市的买卖稀拉了?' ' 
  小算盘说。“文吉倒是叨念几回,我没往心里放它。我觉着,眼前不是正在麦不麦、秋不秋的春夭吗?粮食市上还能热闹得了.; 〃 冯少怀一撇嘴:“病根就在这儿?你呀,别看是个勤俭治家的好手,还是缺少点算计。其实,这也用不着多费心思,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 不用说别处,光拿咱芳草地来说吧,这两年里边娶了多少媳妇?生了多少孩子?添了多少人口?连咱那位大支书家,就四口人变成了六口人。再过两年呢?人丁猛着劲儿地加数目,土地可是不像发面馒头,用锅一蒸就变大.你算计算计,要是像这个样子不打吨儿地增数加码,再好的麦季,再丰收的秋季,打出来的粮食就够嚼了?〃 
  小算盘越听越觉着这些道理对味、对路、非同小可。他被冯少怀说得直了眼,再没有理由不信,心里“嚼澎”地打起鼓来.冯少怀见小算盘的心思已经被他引入门口,又往深一层里说:“古人之言很有道理哟,人无远虑,必有近优。国家还有个计划,过小庄稼日子,没个打算还行?依我的看法,有钱快花,最好花到粮食上边。趁着钱还没毛,紧抓一点攘到手里,摆在炕头上,搁在眼底下。这样子,它票子爱咋毛咋毛,反正有了实货在手,那才叫稳坐钓鱼台。”
  小算盘没有再说什么。打从两个农业社先后挂上牌子,三儿子秦文庆再不吵吵入社,那些积极分子们也没有跟他说起这类事,他觉着一大道关又算混了过去。现在,他那安定了几天的心,又被冯少怀的这番话挑动得不安定了,刚才的一番闲谈,使得他不仅从冯少怀嘴里讨了底,也从冯少怀的行动得到证实;他弄明白冯少怀为什么这个时候打扫粮仓:不用说,这个耳目灵通,能掐会算,又贼大胆的家伙,打定主意,要抓粮食,要存起来,将来好发大财! 他离开墙头,摇摇脑袋,不由得哼了一声.“冯少怀他又美啦,阔啦”芳草地的人,挨着脑袋摸,谁也斗不过他呀广
  大儿子秦文吉在屋子里正跟秦富的老伴应声虫往口袋里装粮食,那一粒粒小米子,像金子一样,从簸箕沿儿往口袋里流;一流进口袋嘴,就不见了踪影。
  秦富走过来.伸手按住口袋嘴,说:“先别忙着装,等咱们再磋商磋商吧。”
  秦文吉本来是满心高兴的。这个小农经济忠实可靠的继承人,凡是要添置家产,都是最可他心愿的事。平时,哪怕是买一双筷子,也能让他心里边舒服一阵子,更不用说买一架大水车了。为啥这样?其道理既浅显,又深沉。因为,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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