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3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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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泉把我叫到高台阶,先来一堂政治课。说秦文吉打赵玉娥是侵犯人权的违法行为;念他初犯,可以从宽处理;说群众对这件事情非常气愤,村政府必须出面,教育秦文吉,让他承认错误。还给我戴帽儿,说我是村长,这个差事就交给了我!〃
冯少怀听到这儿,心里一凉,追问:“就这个?没提别的条件?〃 张金发说:“他们逼着我把这些条件答应下来之后,又提一条
“提的什么?〃
“让我命令秦文吉,马上到雁庄老丈人家去,向赵玉娥陪礼道歉,承认错误,保证不再重犯;然后再亲自把赵玉娥接回家里来。”冯少怀听到这,不免吃了一惊,忙问:“啊,这是啥手段呢?除了这些,他们还提了什么条件?〃
张金发摇摇脑袋。
冯少怀不死心,仍按照他的“计算”追问张金发:“高大泉他们没有跟你说占地挖渠的事儿?' '
张金发挺惋借地说:“我原来想,他会拐个弯儿说出他们的打算,结果一个字也没沾边儿。”
冯少怀作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使劲儿往地下吐了口唾沫,摆动着窝瓜脸说:“你看看,这里边又有啥圈套?〃
张金发说:“我看用不着白费这份心思了。咱们快一点张罗,踏踏实实地干自己的事情不好吗?〃
冯少怀低着脑袋想了想:“高大泉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就怕他不会让我们踏实下去呀。”
。 。
! 一!
张金发说:“只要他这条渠修不成.肯定得让咱们比下去。咱们还怕他们什么?〃
冯少怀摇了摇脑袋:“高大泉这个人心眼多、善变化,不可不提防他。你想想,他已经把大话吹出去了,这条渠要是修不成,怎么朝上讨好,怎么往下交帐宁他又怎么能够压你一头?他不把吃奶的劲头使出来干?就算秦文吉打赵王娥这个空子他不钻,也得另开门路,绝不会善罢甘休!〃
张金发打个沉说:“倒也是。不过,真让人奇怪呀,他给我那差事,完全属于跟秦家父子好说好散,一点抓小辫子的意思也没有。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冯少怀故意戏弄他一句:“看看,你嘴上说不用费心思了,不让你猜还是受不了吧?〃
张金发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你说得有理,由着你,再接着摸他.〃
冯少怀说;“这样吧,咱俩别扎堆子。你到高台阶盯着他们去,我到街上转悠转悠。他打的什么主意,不会一点儿茬口不露,等咱们看准了,再商量对付他们的办法.〃
这以后,两个人就分了手,又接着察看、猜测高大泉的行踪。张金发一直在村公所坐到三更天,冯少怀一直在街上转到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没了灯光。结果呢,不说要摸到什么头脑,连高大泉的影子也没有瞅到。这下他们更慌了。一九五三年,是两个新成立的农业社要比个高低上下、有我没你的时候,不摸清对方的底细,又怎么把对方比下去呢?
冯少怀从后街回来,想到家里穿他的小皮袄。他刚走进院子,听到街上有脚步响,扭头一看,一个人影,从他们的门口闪过。他立刻认出,那是邻居的秦文吉。他想,这小伙子一定是执行高大泉的命令,到雁庄接媳妇回来了。那么,把媳妇接回家以后,小伙子会咋想咋做,今后又打什么主意呢?应当抓这个空子,去叮间几句,摸个 ] ;
实底儿,好设法不让他跑出手掌心去。
他赶快追出大车门,又追到秦家的门楼跟前;没容他迈腿上台阶,那两扇破门板“吮当”一声关上了。
院子里传出小算盘的声音:“你到底去没去呀?〃
静了一下,没人回答。
院子里又传出应声虫的声音:“你说句软和话没有?她为啥没跟你回来呀?〃
仍然是一片沉寂,没有人搭腔。
小算盘喊叫一声;“你哑巴啦?〃
应声虫出了一口长气:“唉,本来过着平平安安的日子,这下完了。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事儿!〃
冯少怀心里忽地亮了一道缝儿:噢,秦文吉在雁庄碰了钉子,没有把媳妇接回来!他又反复地猜想。秦文吉到底为啥没有把媳妇接回来呢,是秦文吉没有去,还是媳妇挨了打,气没消,不肯来?或者这里边还有别的什么过节?能不能在这中间再做点什么文章呢?
他刚想叫门,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就一步跨到墙根,把身子紧紧地贴在墙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能听出是周永振和吕春江:
“要我看哪,咱们干脆别睡了,省得躺下又起来,白费工夫.〃 “不养好精神,明天咋干?〃
“我怕早上起晚了,落到铁汉他们那个队的后边。”“咱俩到社里保管室睡吧。让刘祥大叔起早喂牲口的时候,顺便叫一声,准晚不了。”
“好办法。我回家去抱被子。”
两个青年人快步地走了过去。
冯少怀苦苦地琢磨他们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始终没有猜
透啥意思。他想:不能轻举妄动,别这样莽莽撞撞的先打小算盘,得摸清了高大泉的底儿以后,才能下对策。他想,周永振和吕春江两个人要到他们社里住,那边一定有名堂,得看一看去。他揣着鬼胎,又往高台阶走。
这时候,好多人家的窗户都没了灯亮,只有东方红农业社那边,从大栅拦门里射出几道白光,更显得街道上的夜色浓重。一股子带着余寒的春风,从野地里吹过来,有点削脸。冯少怀心里凉,身上冷,直打哆嗦。
东方红社的办公院里,没有人说话,传出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敲铁响,一种是砍木声。
冯少怀扒着栅栏门,偷偷地朝里看一眼。
一排牲口棚的檐子上,挂着一盏风灯。灯光里,牛马正吃草料,大个子刘祥手里端着草筛子,一把一把地往槽里续草。
槽头下边,朱占奎用锤子砸铁锨头。他的旁边,蹲着朱荣,抡着斧子砍木棒子。
三个人各干自己的事情,干得那么认真,那么有劲,又那么安然,谁也不说话。
冯少怀等啊,盼啊,两条腿都站麻了,也没听到一句一字。急得他直咧嘴咬呀。
有人打着口哨从街里朝这边走来了。
冯少怀估计是抱被子来的周永振或吕春江,赶忙往村西溜去。他想从那边绕回家。
野外显得很神秘。被夜色笼罩着的大草甸子上,闪起三点光亮。那光亮,像萤火虫似地游动着。那边没大车道,不像大车上的风灯。因为那点点光亮,老在那一块地方转来转去,也不像小路上的行人打手电筒。
冯少怀心里忽地一动:哎,那边正是东方红农业社要开渠的地段,难道说,高大泉他们跑到那儿去了?秦富这一头还没有说通,渠道根本修不成,他们在那儿干什么呢?这可更怪了!
他穿过菜园上那倒塌的寨子,沿着一条下地的人行走的小路,一溜小跑地奔了村南的地里。
初春的野地,干辣辣的冷。朦朦胧胧的星光,如同雾气,把远处遮住,使近处模糊。长着越冬小麦的地里,垄背显着黑,垄沟显着白.那黑色,是大草甸子上独有的沃土;那仿佛在飘游闪动的白色,是没有完全融化的碎冰残雪。树棵子在风里呼哨,枯草在地埂上抖动。去年秋后败落下来的豆子叶干成了团,玉米叶拧成缕,它们沿着地阶子滑动一会儿跳跃,一会儿翻跟头,发出一种带有点清脆的“沙沙”声。
三盏风灯的灯光,渐渐地清晰起来,很有劲地闪耀着。一会儿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一会儿游荡地移出去一截儿,又停下不动了.接着,又响起嗜澎的声音。这声音不仅传出很远,而且很远的地方都感到被震动得打颤… …
玛少怀弯下腰,偷偷地朝一盏灯光跟前挪动;狐疑和好奇.促使他习卜看个仔细不可。
灯光照着两条粗壮的腿,两只有力的脚,在硬邦邦的土地上扑塌扑塌地掀动着。灯光停住了,“哗啦”一声,许多根木棒子被扔到地上。灯光照亮两只大手,一根镐把;搞把随着抬起的手举过头顶,再跟着伏下的身子落下来。灯光照亮一张刚毅的脸;脸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汗珠,同时,闪动着一双睁得很大的眼睛。
冯少怀趴在一个地坡子上,使劲儿看着,心里像让人拧了一把,差点儿失声大叫:我的夭,这不是高大泉吗?他在这里干什么?噢,是在给挖泄水渠划线埋楔子! 这就更让掉进雾里的冯少怀大奇大怪了。难道说高大泉觉着没路可走,就急了眼,不管小算盘答应还是不答应,硬要从他的地里挖沟通过?高大泉如若真是这样,那就更有热闹看了!
这个并非芳草地独有的蠢人呀,自我欣赏.地想:这半夜的急没白着,这半夜的累没白受,总算把高大泉的底摸到了,总算把他计算清楚了!好,好,好,你就这么干吧!
那边的高大泉忽然喊起来了:“秦恺二叔,把灯放到您埋的那楔子跟前,看看我定的这个点正不正呀?〃
远处有人说话,接着,那边的灯光挪动一下。又响起秦恺的喊声:“铁汉,来来,再调调线!〃
再远处,也有人朝这边回话,只是听不清楚,光看见那儿的一盏灯光也挪动了一下。
高大泉蹲在地下,左右地移动风灯,观看了很久,大声喊:“三点一线,直得很。晦,就在灯下边埋楔子吧户
冯少怀这回越发相信了自己的计算如神,不会有半点差错:东方红农业社决心不改变主意,一定要挖他们想要捞上一把资本的泄水渠。他想,小算盘可不是个好惹的,等他们动了工,不打破脑袋才怪哪!即使小算盘能忍下这口气,我冯少怀能让你们平安无事吗?
他爬起来,转身往回走,心里别提多高兴。他还打定主意,这件事情不对任何人透露,连张金发和小算盘也不告诉.等到高大泉把挖渠的工程破了土,再突然地兜根!! 捅开,谁也没办法掩盖那事实了。
他回到家,躺在被窝里翻过来,倒过去,一夜没睡好。夭一亮.他急忙爬起,一边结纽扣,一边跑出大门外,又跑出村口。他朝远处一看,东方红农业社的修渠土地上好多的人。嘿,他们真动工了。好嘛,我冯少怀这一下算是成功了。他欣喜若狂,决定马上去找张金发,一块儿跟小算盘揭底牌,让芳草地来个世界大乱里
张金发正从高台阶上慌慌张张地往下跑,一见冯少怀就满面春风地说:“报告你一个消息,又出新鲜事儿了里”
冯少怀忙问:“好的,还是坏的?〃
张金发说:“赵玉娥昨天根本没回娘家,一直奔到区公所.去告秦家父子。”
“啊!她告人家啥呢?〃 “要跟文吉打离婚!〃
“噢!”
“她提出的那块地。”
离婚以后,要带走翩块地,就是东方红社挖渠必须占
冯少怀一拍大腿:“我说高大泉那么慷慨大方地让你断案子呢,还那么稳稳当当地带着人划线楔撅子呢,敢情搭好了窝!金发,这回你可得抓住这个好机会,扳扳他高大泉。今儿个他高大泉再不倒台,算我没长眼睛里”
张金发说:“还有巧事儿哪。赵玉娥去离婚,正赶上谷县长在天门检查工作。他一听这事儿,可气坏了。他马上要到芳草地来。王书记先到一步,让我做好准备工作。咱们快一块儿到小算盘那儿去,给那爷俩鼓足劲儿,让他们到村公所等着县长,先下手告状。”两个人脸望着脸,都不知道怎么笑了笑,迈开腿就往秦家跑。
十三进退两难
昨天傍晚,秦文吉硬着头皮,到雁庄接媳妇。他能这么听话,一来是村长亲自出面处理这码事儿,得给点面子.二来,两口子吵架,早晚得好,这样打着“遵命”的旗号去接媳妇,是个台阶;三来,这点很重要,秦文吉虽然受到冯少怀的指点,想挺胸脯子当硬汉子,但是他毕竞是打了人、犯了法的,自知不一定能硬到底,故意拧着劲儿,讨不到啥好,反而会吃亏。如此这般,他就趁天黑,别人看不到的当儿,动身前往了。他原来以为,到了老丈人那儿喊一声,媳妇就会乖乖地跟他回来。没料到,赵玉娥的嫂子一见秦文吉那副讨债主子似的凶样子,就“吮当”一声,关上了大门,没有一个人出来答理他。
秦文吉一赌气,转身就走。
他回到家里,饭没吃,衣服也没脱,就躺在炕上了。可是他一夜没有睡着。这一夜,他好像把人生的各种苦滋味都品尝了一遍。他出生在这样一个小康人家,虽然谈不上娇生惯养,倒也是在粗茶淡饭、平平安安的境地中长大成人的.他哪经历过这祥的坡坎?他哪遭受过这样的打击?媳妇在一气之下,扔下孩子走了,秦家院的半个天都如同塌了下来。爸爸的咒骂,妈妈的叹息,孩子要找妈妈的哭啼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