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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第149章

小说: 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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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好好地看住他……”老太婆小心翼翼地说。“对这种男人一点儿都不能马虎。”
  “难道这能看得住吗?我是相信他的良心的……难道我真能把他拴在我的裙带上吗?”娜塔莉亚苦笑着,接着又声音低得刚刚能听见地补充说:“他又不是米沙特卡,我可以把他拦住。头发已经斑白啦,仍然旧情不忘……”
  伊莉妮奇娜洗擦了勺子,涮洗了杯子,把餐具都收到袋于里,直到这时候才问:“倒霉的事儿就这点儿吗?”
  “妈妈,您这是怎么啦……这点儿就已经足够使你觉得没什么活头啦!”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有什么好打算的呢?带上孩子回到娘家去吧。我再也不能跟他一起儿过下去啦。让他把她领到家里来,跟她一起儿过吧……我受的苦已经够可以的啦。”
  “年轻的时候我也这样想过,”伊莉妮奇娜叹了口气说。“我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跟他受的那些苦,说也说不完。不过离开自己的结发丈夫也不是件容易事儿,而且也没有用处。好好想想——你自个儿就会明白。叫孩子们离开父亲,这怎么行呢?不行,你这些话很不在理。不要去想它啦,不许你去胡思乱想!”
  “不,妈妈,我不能再跟他过下去啦,您别再多费口舌啦。”
  “我怎么能不费口舌呢?”伊莉妮奇娜生气地说。“难道你不是我的亲人吗,啊?难道我不疼爱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吗?你怎么能对我这个做母亲的老太婆这样说话呢?告诉你:丢掉这些念头——就是这样。亏你想得出:‘离开这个家!’你上哪儿去?你娘家谁还要你呀?父亲去世啦,房子烧掉啦,母亲勉勉强强地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你也想钻到那儿去,还要把我的孙子孙女也带去?不,亲爱的,这办不到!等葛利什卡回来,那时候咱们再看看该怎么对付他,现在你别对我说这种话,我不许你说,我也不要听!”
  娜塔莉亚心里积压了很久的全部苦恼,突然爆发了,她哭起来。呻吟着扯下头上的头巾,脸趴到干结的硬土地上,胸膛紧贴在地上,大哭不止,但是没有眼泪。
  伊莉妮奇娜——这位聪明而又勇敢的老太婆——动也没有动一下。她仔细地把装着剩下的酸奶的罐子仍旧裹到上衣里,放到阴凉的地方,然后倒了一杯水,走过来,坐到娜塔莉亚身旁。她知道,这种痛苦用什么话劝解也没有用,她知道,大哭一场,要比直瞪着眼和紧闭着嘴要好得多。伊莉妮奇娜等娜塔莉亚哭够了,然后把干活磨得粗糙的手放在儿媳妇的头上,瞅着她那一头光亮的黑发,厉声说:“好啦!够啦,你也不能把眼泪全哭光呀,留着点儿下回哭吧。哪,喝点儿水吧。”
  娜塔莉亚心清平静了。只是肩膀还偶尔抖动一下,身子还一阵阵轻微地颤抖。她突然跳起来,推开正递水给她的伊莉妮奇娜,脸转向东方,像祷告一样把两只泪湿的手巴掌合在一起,哭泣着,快口地喊道:“主啊,他把我折磨死啦!我再也不能这样过下去啦!主啊,请你惩罚他这个该死的东西吧!把他打死在战场上吧!不要让他再活下去啦,别让他再折磨我啦!
  一团团乌云从东方涌上来。雷声隆隆。刺眼的白亮闪电曲曲折折地穿透圆形的云端,滑过天空。风吹得作响的青草向西倒去,从大道上吹来刺鼻的尘埃,被沉重的、长满于粒的花盘压歪的向日葵几乎弯到地上。
  风吹弄着娜塔莉亚结成络的头发,吹干了她满脸的泪痕,吹得平日里穿的、肥大的灰裙子在腿边乱缠。
  伊莉妮奇娜面带迷信的恐怖神情瞅了瞅儿媳妇。在这黑云遮去半边天,大雨将至的田野上,儿媳妇一下于变得那么陌生、可怕。
  大雨说话就到。暴风雨前的寂静非常短暂。一只苍鹰惊慌地叫着,斜飞下来,金花鼠在穴边叫了最后的一声,狂风卷起细沙,打在伊莉妮奇娜的脸上,咆哮着掠过草原。老太婆艰难地站起来。脸像死人一样煞白,她透过袭来的暴风雨的轰鸣声,嘶哑地叫喊:“你清醒清醒吧!上帝保佑!你这是在诅咒谁死哪?!”
  “主啊,惩治他吧!主啊,惩罚他吧!”娜塔莉亚呼喊着,疯狂的眼睛凝视着旋风卷起的滚滚乌云,电光闪闪,照得云堆庄严、阴森,令人生畏。
  一声霹雷,震撼了草原。伊莉妮奇娜慌恐万分,急忙画了一个十字,颤颤巍巍地走到娜塔莉亚跟前,抓住她的肩膀。
  “跪下!听见吗,娜塔什卡?!”
  娜塔莉亚恍惚地看了婆婆一眼,顺从地跪了下去。
  “请求上帝饶恕你!”伊莉妮奇娜气势汹汹地命令说。“请求上帝,不要接受你的祈祷。你这是在诅咒谁死呀?诅咒自己孩子的亲爹,啊!真是大罪过……快画十字吧!快磕头。快说:‘主啊,饶恕我这个罪大恶极的人吧。”
  娜塔莉亚画了个十字,惨白的嘴唇嘟哝了些什么,然后咬紧牙关,笨拙地侧身倒下去。
  暴风雨洗过的草原清翠欲滴。一道鲜艳的彩虹,从远处的水塘,一直横架到顿河边上。雷声还在西天轰鸣。混浊的山水汹涌咆哮,泻进荒沟一条条翻滚着泡沫的溪流顺着山坡,顺着瓜地,向低处的顿河流去,溪流夹带着急雨打落的树叶、田地里的草根和折断的黑麦穗,瓜地里淤积了一片片油光闪亮的细沙,埋没了西瓜和甜瓜的蔓茎;欢腾的水流沿着夏天的小路,冲刷着深深的车辙,奔流而去。远处的沟汊里,一堆被闪电击中起火的于草已经燃烧殆尽。一股紫色的烟柱扶摇直上,几乎触到横空的彩虹弯拱的顶点。
  伊莉妮奇娜和娜塔莉亚往山坡下的村子走去,把裙子提得高高的,光脚板小心翼翼地踏着泥泞溜滑的道路。伊莉妮奇娜一边走,一边说着:“你们年轻人的火气可都太大啦,真的!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大发脾气。叫你过过我年轻时候过的那种日子就好啦。看你怎么办?葛利什卡还从来没有动过你一手指头,可是就这样你还不满意,你还要干什么?又是想扔下他走掉,又是晕倒,你说说,什么事儿你没有于过,你把上帝都扯到你们那些丑事里去……唉,我的小心肝,你说说,这样好吗?而我那个瘸宝贝儿,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经常无缘无故地把我打得死去活来!但是我没有干过一点儿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自个儿在外面胡闹,闯了祸,却拿我出气。有时候,天亮他才滚回家,我就大哭一场责备他,可是他哪,拳打脚踢……打得我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一个月都变不过来,可是怎么样呢?我也活过来啦,孩子也养大啦,而且从来也没有想从家里逃出去。我并不袒护葛利什卡,不过我要说的是跟这样的男人还是可以过下去的如果不是那条毒蛇——他准是村子里头一名好哥萨克。是她把他迷上啦,没错儿。”
  娜塔莉亚想着自己的心事,默默地走了半天,然后说:“妈妈,我不想再多谈这件事啦。等葛利高里回来,再看该怎么办吧……也许,我自个儿走,也许,他把我赶走,不过现在我决不离开你们家就是啦。”
  “早就该这么说啦!”伊莉妮奇娜高兴地说。“上帝保佑,一切都会称心如意的。他没有赶你走的道理,你也不必这么想!他是既爱你,又爱孩于,他怎么会于出这样的事儿呢?绝对不会!他不会扔掉你去要阿克西妮亚的,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好啦,都是自己人,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呢?只要他能活着回来……”
  “我是不愿意他死的……刚才我说的全是气话……请您别为这件事儿责骂我……我爱他还爱不够呢,不过这样过下去也太难啦!……”
  “我的乖孩子,亲人哪!难道我不明白吗?不过千万不能莽撞行事。咱们不要再谈这件事儿啦,这是正经话!看在基督面上,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对老头子说。这与他无关。”
  “我想跟您说一件事儿……我是不是还能跟葛利高里过下去,现在还说不定,但是我再也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啦。这两个孩子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可是现在我又怀孕啦.妈妈……”
  “很久了吗!”
  “两个多月啦。”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总要生下来呀。”
  “我不愿意生啦,”娜塔莉亚断然地说。“今天我就去找卡皮托诺芙娜大娘。她会给我打掉的……她给别的娘儿们打过。”
  “这是要把胎儿弄死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竟敢这么胡说?”伊莉妮奇娜激动地站在路当中,拍了一下手,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身后传来滚滚的车轮声、马蹄践踏烂泥的咕卿声和什么人吆喝马的声曰。
  伊莉妮奇娜和娜塔莉亚走到路边,一面走,一面放下掖起的裙子。别斯赫列布诺夫·菲利普·阿格耶维奇老头子从地里回来了,他把车赶到她们跟前,勒住飞跑的骤马。
  “上车吧,婆娘们,我把你们带回去,别再和烂泥啦。”
  “谢谢啦,阿格维奇,不然,我们滑滑跌跌的,真够呛,”伊莉妮奇娜很高兴地说着,头一个坐到宽敞的大车上。
  吃过午饭,伊莉妮奇娜想跟娜塔莉亚好好谈谈,说服她,没有堕胎的必要,老太婆一面洗着盆碗,一面思索着一些她认为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甚至想把娜塔莉亚的决定告诉老头子,请他帮忙劝说劝说气得发疯的儿媳妇,别去干这种蠢事儿,但是在她忙家务的时候,娜塔莉亚已经悄悄收拾了一下,走了。
  “娜塔莉亚在哪儿!”伊莉妮奇娜问杜妮亚什卡。
  “她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拿着走啦。”
  “上哪儿去啦?她说什么了吗?什么样的小包袱?”
  “我怎么知道啊,妈妈?她拿了一条干净裙子和另外一些什么东西,包到条头巾里就走啦,什么话也没说。”
  “我的可怜的心肝呀!”伊莉妮奇娜束手无策地哭了起来,坐到长凳上,杜妮亚什卡大吃一惊。
  “您怎么啦,妈妈?上帝保佑,您哭什么呀?”
  “一边去,死丫头!没有你的事儿!她说什么啦没有?她收拾东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杜妮亚什卡气急败坏地回答说:“真跟您没有办法!我怎么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您?她该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吧?大概是回娘家看看!您哭的是哪一桩,我简直不明白!”
  伊莉妮奇娜怀着极端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娜塔莉亚回来。她决定先不告诉老头子,怕挨他责骂。
  太阳已经落山,畜群从草原上回来了。短暂的夏天的黄昏笼罩了村庄。村子里点起了稀疏的灯火,可是娜塔莉亚一直没有回来。麦列霍夫家里的人都坐上来吃晚饭了。心绪不安的伊莉妮奇娜脸色苍白,她把素油炒的面条端到桌子上。老头子拿起勺子,把硬面包皮搂到勺子里,送到胡子拉碴的嘴里,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坐在桌子旁的人,问:“娜塔莉亚上哪儿去啦?为什么你们不叫她来吃饭?”
  “她不在家,”伊莉妮奇娜小声回答说。
  “她上哪儿去啦!”
  “准是回娘家去,住下啦。”
  “她去呆得太久啦。也该懂得点儿规矩……”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不满意地嘟哝说。
  他和往常一样吃得很卖力气,拼命地吃;偶尔把勺子扣在桌子上,亲热地斜眼看看坐在旁边的米沙特卡,粗声粗气地说:“我的宝贝儿,扭过一点儿脸来,我给你擦擦嘴。你们的娘——是个荒唐娘儿们,根本就不管你们……”于是用粗糙的大黑手巴掌擦了擦孙子的粉红色的细嫩的小嘴唇儿。
  大家默不作声地吃过晚饭,离开了桌于。潘苔莱·普罗贝菲耶维奇命令说:“把灯吹灭。煤油不多啦,用不着白白浪费煤油。”
  “要关上门吗?”伊莉妮奇娜问。
  “关上吧。”
  “那么娜塔莉亚呢?”
  “她回来会敲门的。也许,她会浪荡到天亮。她也学摩登啦……你就总是什么都由着她吧,老妖精!瞧,亏她想得出,夜里还去串门于……我明天早上就叫她尝点儿厉害。学起达什卡的样子啦……”
  伊莉妮奇娜和衣上床躺下。躺了有半个钟头,默默地来回翻着身子,长吁短叹,她刚想起身到卡皮托诺芙娜家去,就听见窗外有什么人颤颤巍巍的脚步声。老太婆以她这样的年纪罕见的速度爬起来,匆匆跑到门廊里,把门开开。
  娜塔莉亚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正抓着栏杆一步一步地、艰难地爬上台阶。皎洁的满月照耀着她那瘦削的脸、深陷的眼窝和痛苦地弯着的双眉。她像只受了重伤的野兽,摇摇晃晃地走着,在她的脚踏过的地方,留下黑色的血印。
  伊莉妮奇娜默默地抱住她,把她搀进门廊。娜塔莉亚背靠在门上,暗哑地低声说:“咱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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