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花一样绽放 作者: 海岩-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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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不信的表情:“一千?”
李京:“我蒙你干什么,你真没见过世面。”
犯人:“那你结婚花了多少钱?”
李京:“别的不算,光那天在万和城,我就花了五万多!我也是因为结婚,我媳妇要个排场,才挨了那么一回宰,要不然我才不那么傻呢。我告诉你们,在万和城吃饭,吃完了洗桑拿,那就跟在王府饭店地下名品店里买衣服一样,都是钱多了撑的傻波依才干的事!”
刘川一直坐在另一边,望着楼下的监狱广场发呆,并不去听李京的胡侃。但当李京说到万和城三个字时,他的神经跳了一下。“万和城”这几字不断刺入他的耳鼓,让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监狱办公楼白天
钟天水走进楼门,正碰上监狱长邓铁山,两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邓铁山:“你什么时候从局里回来的?狱务公开手册定稿了?”
钟天水:“我今天刚回来,手册得先送局党委,后面要再改就用不着这么多人了。”
邓铁山:“哎,你知不知道原来咱们监狱遣送科那个辞职走了的刘川到咱们这儿服刑来了,现在就押在你们一监区的入监教育中队呢。听说表现不是很好。”
钟天水:“我们监区有人打电话跟我说了,我还没去监区呢。”
邓铁山:“这个犯人比较特殊,你多上点心。”
钟天水:“这我知道。刘川个性比较倔,虽然从罪名的归类上看属于暴力型罪犯,但从他犯罪的来龙去脉分析,他的主观恶性并不很大。他现在的反改造情绪,既有罪犯身份意识没有树立的原因,可能也有其他原因,恐怕得先观察一段再说,弄清了才能对症下药。”
邓铁山对钟天水的看法,点头表示了赞同。
入监教育分监区晚上
钟天水走进入监教育分监区,在办公室和杜剑等人见了面。
杜剑:“钟大,你这一阵不在,我们这儿要请示的事还真攒了不少。你得给我一个完整时间,我得好好汇报汇报。”
钟天水:“行,明天吧,明天我找你。哎,原来遣送科的那个刘川在你这儿吧,表现怎么样啊?”
杜剑还未搭腔,旁边另一位民警先答:“不怎么样,架子放不下来,还以为自己是这儿的民警呢。”
另一位民警纠正:“不对,他还以为自己是他爸公司的少东呢。”
杜剑说:“我们分监区已经针对刘川的表现做了研究,制订了下一步的管教方案,在明身份、习规范、学养成、吐余罪这四句入监教育的方针中,重点是要帮助他明身份。只要摆正了自己的罪犯身份,下面的三句话,才会立竿见影。当然,最后一条吐余罪,他可能倒没什么可吐的。”
钟天水听了,没多表态,只说:“回头我抽空找他谈次话,然后再说吧。”
杜剑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点了下头,说:“噢。”
入监教育分监区晚上
新犯人们组织收看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刚从活动区排队回到监舍筒道,进入了睡前的自由活动时间,分监区值班的杂务走进监舍,叫刘川到干警办公室里去一趟。
刘川去了,走到筒道的端口,在干警办公室的门上敲了两下,喊了声报告,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入。他看到屋子里坐着一个人,那人就是他入监后一直没有见过面的钟天水。
他站在门口,虽然规矩却了无精神地叫了一声:“钟大。”
钟大坐在办公桌前,正看一份材料,闻声抬头看他,声音和过去一样,依然那么平和。不知刘川能否敏锐察觉,那平和中其实透着一丝不曾有过的严肃。
“刘川,进来,坐吧。”
刘川呆在门口,也许是钟大那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与他当民警时,完全相同,让他在刹那之间,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哪个是真。
“进来坐吧。”
第十六集(8)
钟大又说了一句,指了指办公桌侧面的一只方凳,那是管教找犯人谈话时,犯人坐的地方。这个特定的位置立即惊醒了刘川,让他的意识迅速回到了现实。
刘川答了“是”,然后走到凳子前,坐下。
钟大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川,不知是刘川瘦了还是囚服过于肥大,那件蓝色上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旷旷荡荡。上衣的左上角,挂着新犯人统一佩带的“二级严管”的白色胸牌,那胸牌以及上面的颜色,是每个犯人分级处遇的明确标识。
钟天水缓缓开口:“听说,你进来以后,情绪不太好,因为什么?”
刘川不说话。
钟天水笑笑:“咳,我也是明知故问,刚进来的人,情绪都不好。适应这个环境,适应新的身份,确实要有一个过程。我也知道你的情况确实有点特殊,你是因为参加了东照公安局那个案子的工作,才认识了单成功的老婆女儿,才跟她们结了仇,才被她们报复,然后才失手伤了单鹃的母亲,才失手伤了她的邻居,对不对?这个客观过程我都清楚。从客观过程看,反正……反正你是有点倒霉,对不对?”
刘川缓缓抬起低垂的头,思想似有所动。钟天水接着说下去:“可是,你毕竟是在冲动之下失了手,致使两个人受伤致残,所以你也必须付出代价。你毕竟是经过法院的两审判决,最后是被定了罪名的,所以你必须到这儿来。判了五年对吧?五年,这五年当中,你也必须和其他犯人一样,认罪服判。你过去在监狱工作过,你应该懂得监狱是依法而设的司法机构,任何人,只要犯了罪,无论过程如何,无论罪名轻重,无论在外面的身份高低贵贱,无论在狱内的处遇等级是严管还是宽管,在《罪犯改造行为规范》的六章五十八条面前,必须人人平等,人人遵从,啊。”
钟天水态度温和,循循善诱的语气,却让刘川的头又低下去了,没有做声。
看来谈话进行得并不顺利,效果并不理想。钟天水犹豫少顷,还是坚持说下去:“反正你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利用这五年时间,磨炼磨炼性格、也多学一点知识,俗话说:逆境升人。我希望这五年下来,等出去的时候你的思想品格、知识水平,还有你的身体,都比现在强得多。”
钟天水苦口婆心,刘川无动于衷。刘川的态度让钟天水的焦虑和不满有些难以掩饰了:“刘川,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听进去没有?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刘川!”
刘川被这厉声一问,问得抬起头来,他抬起头发傻地看着钟天水,钟天水皱眉又问一句:“你到底在想什么?”
刘川语迟片刻,突然疲软地答道:“我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想我奶奶了。”
钟天水愣了半天,依然语重心长:“你想回家?这不是废话吗,你当然想回家了!你奶奶希望你今天晚上就能回家,可你回得去吗!你只有赶快振作精神,多挣点分争取减刑早点出去。在服刑期间考下一门学历是可以加分的你知道不知道,罪犯计分考核办法你学了没有?”
刘川又把脑袋垂下,闷声不答。
钟天水说:“挣多少分可以得一个监狱表扬,挣多少分可以评一个监狱改造积极分子,再加多少可以得局嘉奖,多少分评局改造积极分子,评了这些奖得了这些称号能减多少刑期,你自己可以算嘛。考核办法都写在那儿了,你以前也不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早点出去,主动权完全在你自己手里!”
显然,钟天水的这番话,刘川依然没听进去,他此时的思维,似乎只在自己的情绪中盘桓,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开始主动寻求交流。
“钟大,再过一个星期,就允许家属探视了,您能让我女朋友来看看我吗,您能让我见见她吗?”
钟天水:“你现在这个状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你现在这个表现,别说你女朋友,就是你奶奶,走到这间屋子门口了,能不能让你见,都要考虑考虑。在监狱,服刑人员享受什么待遇,能不能会见亲属,完全取决于日常表现,你日常表现怎么样啊,你自己说。”
刘川:“我不想让我奶奶来看我,我奶奶不知道我到这儿来了,如果她知道了,如果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那她,那她可能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钟天水放缓了声音,克制着同情:“可你奶奶,是你的亲人,你应该让她知道你的一切,你想瞒她五年,这可能吗!”
刘川:“我只想让我女朋友来,我想让她来看看我,钟大,求你让她来看看我吧。只要她心里还有我,哪怕再给我加刑我也愿意。只要她还能想着我,再给我加个三年五年刑,我也心甘情愿了!”
钟天水的脸色凝结了一阵,他的态度严肃起来,虽然严肃中依然保留了内心的同情:“刘川,在押罪犯会见亲属的规定你也是知道的,只有罪犯的配偶和直系亲属,才可以会见。女朋友是不可以会见的。我希望,凡是不符合规定的要求,你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过去在监狱工作过,应当比其他犯人更加懂规矩守纪律,违反规定的事,我们不能给你开这个绿灯。”
刘川重新垂下头去,不再多说一句。钟天水也知道谈话至此,已经难以为继,他又问了句:“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或者,身体上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刘川不语,半天才说了句:“没有。”
钟天水目视刘川,良久,隐隐叹了口气,说:“那咱们今天就先谈到这儿,你回号吧。”
刘川答:“是。”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钟天水望着他的背影,心情沉重。
第十七集
监区白天
钟天水召集各分监区的头头开会。散会时,他和杜剑一起出门。
钟天水:“哎,刘川这两天怎么样?”
杜剑:“还那样。噢,昨天他给他女朋友写了一封信,我们分监区检查后同意发出去了。”
钟天水:“写信?信上说了什么?”
杜剑:“就是说了些想念的话,希望他女朋友来看他。另外就是告诉她监狱的通信地址,希望她给他写信什么的,信里边倒没有明显不利于改造的言论。刘川知道信件都是要接受检查的,所以过激的言论也不可能往信上写。”
钟天水点头。
操场白天
钟天水路过操场,看到入监教育中队正在操练队列。他在队列里看到了刘川。他看到刘川的那张脸很瘦很瘦,头上的发茬短短地长出来了,脖子细细的,撑着那颗显得略大的头。他站在操场边上看了很久,心里多少有点疼他。
食堂晚上
钟天水晚上加班,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他对杜剑说:“老杜,我看,是不是可以考虑同意刘川的女朋友来看他一次?让他女朋友做做工作,说不定对他的改造能有帮助。”
杜剑说:“他女朋友是个演员,刘川一出这事,那还不跟他吹了,还能来看他吗?”
钟天水:“应该能吧,现在年轻人的观念不同了,男朋友坐了牢她不一定觉得有伤面子。而且我看刘川跟他女朋友感情很深,那女的应该能来。你们分监区先打个报告,报上去让监狱领导审批一下。”
杜剑点头,可又说:“如果领导批了,他女朋友怎么找啊?”
钟天水沉吟了一下,说:“你可以问问三分监区的庞建东,他知道刘川女朋友的手机号码。生活卫生科的郑小珂也见过他女朋友,可以让郑小珂帮忙去找找。”
公安分局接待室白天
一位分局民警走进接待室,对等在这里的小珂问:“你是天河监狱的吗,是三警校袁老师介绍你来的吧?啊,我姓马。”
小珂:“啊,老马同志,给您添麻烦了。”
老马:“你是要找季文竹的地址吧,她自从上次被打以后就搬到和平里那边去了,因为范小康的案子我们前不久找过她。范小康还牵涉到其他案子,所以他的案子现在还没结呢,我们为取证找过季文竹。这是她的门牌号码,你知道和平里那边原来文化部有个大院吗……”
监狱院内白天
犯人们正在干活儿,砌一段围墙,队长对一个班长说:“通知各班长收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