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清梦,两徘徊清穿 十三党+四爷-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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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的压力压迫着我的眼睛,涩涩地疼。瞧见落水之人已不再挣扎,正缓缓下沉,奋力游了过去。游到近身处,将那人自腰间托起,待看清面容,心间一紧,唇边松动,一口湖水从鼻子倒灌进肺里,那人,是兆佳氏!强忍胸中不适,紧紧闭气,脚下用力踩水,半晌才浮出水面,拖着兆佳氏向岸边游去。短短一段距离,用去了全身气力。
岸边已聚集了很多人,有太监将兆佳氏托上岸,又有两个拉着我爬到岸上。我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那一口水呛得太猛,胸中似有团火在烧,喉咙仿佛要被撕裂。
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冲向我旁边那个躺在地上的身体。
“云姝儿!”
我扭过头,看到胤祥紧紧搂着兆佳氏,一手攥着她的手,一手用力拍打她的背,愁眉深锁,担忧之色显露无遗。兆佳氏猛地吐出一口湖水,悠悠转醒,胤祥的脸色方才缓和下来,却仍是忧心忡忡。
他的一双手搂着她,一双眼睛盯着她,一张嘴叫着她的名字。胤祥,我与你不过数步,你是否愿意看我一眼?我别过头,不愿再看那温馨美景。脑中空洞,只剩下一个概念:原来她叫云姝儿,多好听的名字!
身子一暖,一件大氅披在我身上,胤禛缓缓蹲在我身边。我抬头看他,说不出话,用眼睛求他: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去哪都好,只要离开这。
他将我扶起,我脚下虚浮,身子摇摇欲坠,只得全身倚在他身上,神智涣然,竟觉得他的胸膛和他的那么像。
抬脚迈步,身后传来太医的声音:“恭喜十三阿哥,福晋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喉头一甜,噗出一口鲜血,全数喷在胤禛石青色的朝服上,慢慢变成了诡异可怖的紫色,最后化为一片漆黑。
我觉得好累,身子好重,我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周围为什么这么吵?我听见好多声音:筝儿、玉筝、姐姐……我仔细分辨,却找不到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
朦胧中又听见有人说什么“郁结于心、寒气入体、侵入肺腑”什么的。
好吵,你们不要说话,我要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了下来,我想我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有一只手握上我的手,温暖而轻柔,涓涓暖意流进心里。是你吗?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我好想睁眼,想深深地看那张俊朗的脸孔;我不敢睁眼,如果这是梦,我不愿醒来。
眼皮跳动,似有柔光渗入眼眸。
“姐姐……姐姐……”
不想醒来,却有人不断催促。虚弱抬眼,模糊的双眼只能从轮廓分辨人形。
“奇……咳咳……”
一语未成,急促地咳了起来,引得胸中一片干涩火烧。
奇娜端了茶给我,一边又替我拍背,眼泪簌簌地掉。
我啜了茶,翻身躺好,勉强微笑,“傻丫头,哭什么,我又没死。”
听我一说,她哭得越发凶了,“姐姐……姐姐吓死奇娜了……呜呜……”
“你怕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哪有人一睡便睡七天的!”
房内多了一个清亮明媚的声音,听似玩笑,却带着深深心疼。
奇娜请过安便告退了,明蕙坐在床前,哭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止泪,看我的表情是又敬又佩。
“玉筝,你可真是好样的,为了救她,连自个儿的命也差点搭进去!”
“我当时并不知道是她。”
“知道是她,你怕是更要去救了!”明蕙挑眉反诘。
我无语对答,自问没那么伟大。
胤祯和八阿哥也过来探视过几次,每次都是坐一小会儿。我现下这身体,说上几句话便觉倦怠。唯独胤禛,不来则已,一来便要坐上半天,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看到他来,我即便是刚醒,也会再度睡去,因为发现再次醒来,他便不见了。
梦中那个人,始终不曾来过。我曾想,他若真爱那云姝儿,为何不来感谢我这个救命恩人。胤祥,你连见我一面也不愿意吗?
等到大好,已是十一月。
今年的冬天还算暖和,对我的病大有裨益。听说我当时吐血,是因为湖水呛进了肺里,所以两个月来,太医都不让我出门,怕吸了冷空气。
如今康复了,还是有些怕寒,趁着日子暖和,去明蕙那还礼。
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才说天暖和,从明蕙那出来,突然就下起小雨。快走了几步,发现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急急跑进亭子里避雨。解下帕子擦脸,看着亭外斜斜银线,想着这雨不知几时会停。
身后传来含糊的声音,“爷,雨太大,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转身准备请安,却是僵立原地,帕子从手中滑落。
沉寂的庭苑,只有噼啪雨声,我与他相对无言。
我该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还是扬手给他一记脆生生的耳光?千百种场景闪现,终究化为一句没有温度的请安,“奴婢给十三爷请安,爷吉祥,奴婢告退。”
“等等!”
我扬起唇角,低眉敛眸,平静地回话,“不知十三爷有何吩咐?”
他的语气透着小心,仿佛害怕打碎了什么,“你……身子可大好了?”
终于还是问了吗?可我已经没有感觉了,你的关心。
“不劳十三爷费心,奴婢一时半刻死不了。”
“你……”他眼中掠过微痛,又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听得他一声低叹,话题转到了别处,“云姝儿她很想谢谢你。”
云姝儿,这三字如锥如芒,生生刺进血肉。眼中氤氲,垂了眸,不愿他看到我的表情,以最从容的语调开口,“奴婢愧不敢当,能够救得十三爷的心上人,是奴婢的福分。”
“心上人?”他的语气似带着一丝微弱的嘲讽,让人不易察觉。
“爷亲自讨来的,怎能不放在心尖上?相信十三爷定会对福晋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眼中雾气已退,我泰然仰头,绽开绝美的笑容,“说起来,十三爷大婚,奴婢还未向爷道喜,如今,不止要恭祝十三爷与福晋白头到老,还要贺喜爷又要添丁了。”
他的眉毛越纠越紧,这一次,我看得真切,他眼中,是深深的痛。
我背过身,怕被他的目光瓦解了伪装的笑颜,更恨自己似市井悍妇般,说出这等嫉妒之言。
抬脚欲走,却听身后谙哑苦楚的声音传来,“宝儿……”
身形一震,那些低喃浅叹,情浓的记忆,都随着这一声“宝儿”,潮水般涌现,终是冲垮了高筑的堤防。冲出亭外,在雨中拼命奔跑,分不清脸上是泪是雨。
身后细碎脚步声响起,头顶的雨被遮去,小福子打着伞追来,“姑娘,伞!”
我抬起头,紫竹柄、八十四根龙骨,上好的油纸伞,是当年在杭州和胤祥一起买的。
“你走开!”我重重地推开小福子,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油纸伞滚落一旁,在风中摇曳。
胤祥,你如此决绝,连我们共同的回忆也要还给我吗?那又为何唤我一声“宝儿”,给我一个飘渺的希望?
第五十章 救赎
十一月二十六日,康熙盛京谒陵,带了太子、大阿哥和胤祥,其余的人回了紫尽城。我没想到,会再次碰到云姝儿。
腊月,下了今年第一场雪,御花园里,我和宫女们正在采雪,一个小宫女走到跟前,说是千秋亭里有人想见我。
来在了千秋亭,云姝儿坐在亭内。她已怀孕六个多月,再加上穿着厚厚的冬装,体态有些臃肿,却难掩琼姿花貌;珠圆玉润,又是另一番美态。只这美景看在我眼里,却变成利刃,寸寸刺进心里,剜出血肉。
“你来了。”
还未请安,她已亲自扶了我,拉我坐在她身边,语气轻缓,笑容温柔。
“不知福晋召奴婢来有何吩咐?”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正襟危坐。
“上次在畅春园,多谢你了。”
“福晋折煞奴婢了。”淡淡地开口,她的谢,我不愿受。
“听说你因为救我,病了好些日子,”她推过来一个木匣,将它打开,里面是一枚人参,“这枚人参,是我大婚时的嫁妆,我阿玛收藏了多年,我将它转送于你,聊表谢意。”
我将木匣合上,推回她手边,“奴婢受不起,还请福晋收回去吧。”
她微微一笑,不再强迫,仿佛早就料到我不会收。
“姑娘不必这么拘谨,咱们本来是同届的秀女,那年我染了病,才拖到后一届参选,之后一直复看,直到去年才蒙皇上恩典给指了婚事。”
心中苦笑,云姝儿,你骸酢跻说这些干什么呢。
眼观鼻,鼻观心,我端坐不语。
许久,她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也想了许久,竟找不到答案,只道:“奴婢以为救人并不需要太多理由。”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跟着,自嘲地笑笑,“我们纵然样貌相像,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深有同感,即使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依然她是她,我是我,终归是不同命。
“玉筝……你有空可以常来坐坐,我们……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姐妹。”
心间骤紧,不由得凝视她的脸,想看清她诚挚微笑背后的真意。我确定她是善意的,却无法点头。我断然起身,再受不了这声声凌迟。姐妹,多讽刺的字眼儿。
“玉筝……”云姝儿唤我一声。
我自知失礼,却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弟妹好兴致啊!”明蕙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眼前僵局。她姗姗步入亭中,待两边宫女各请了安,她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叫我好找!”接着才转过头,对云姝儿说:“弟妹不介意我将这宫女带走吧。”语气冷硬,不容人反驳。
云姝儿尴尬地笑了一下,“不敢,我也出来得久了,这就回去了,八嫂请便。”
我欲行礼,明蕙拉住了我,只目送云姝儿离开。
“谢谢你替我解围。”胸中的憋闷此刻方得以舒缓。
明蕙的眼中闪过机警,“她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谢我救她,给了支人参,我没要。”
“还好你没要,不知她安的什么心。”
“她并不是坏人,你不必如此对她的。”
“哼!”明蕙怏怏地坐下。
我凝了神色,郑重说道:“明蕙,你听我的,不要和她交恶。”
“你对她都是冷冷的,又何必强迫我?”
“我跟她没有做朋友的缘分,但你骸酢跻不同,你们俩毕竟是妯娌。”
“哼,我的妯娌何其多,不差她一个。”
我拉过明蕙的手,“明蕙,你当是帮我。”
明蕙反握了我的手,幽幽叹气,“你的心肠有时硬得像石头,有时又这么软。”
云姝儿是未来的怡亲王妃,又是胤祥专宠的女人,她的意见多少会影响胤祥,而胤祥的意见多少会影响雍正,如果明蕙与云姝儿交好,不知雍正四年的事有没有可能改变。另外,我的确存了私心,明蕙若是因为替我抱不平而与云姝儿交恶,那我在胤祥心里,恐怕连最后的尊重也将荡然无存。
“玉筝,我今儿个专程找你来的。”明蕙又换上一如既往明媚的笑容。
我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笑问:“什么事啊?”
“今儿个是你寿辰呢!”
呆了一呆,才说:“是吗,我倒忘了。”
今天,我十九岁了,那么原来的我多大了呢?我记不得了。
在我的坚持下,和明蕙、胤禩、胤祯、九阿哥、十阿哥一同喝了一桌小酒,生日便算过了。我和九阿哥一向疏远,而十阿哥,这些年不怎么多见,他眼中多了两分沉稳成熟,再不是那个缠着我要猜谜的莽撞小伙。不觉经年,原来人人都在长大,如今我们还可以围坐一桌,同饮同欢,不知未来,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
养心殿的差事办了一年,如今已是收尾之时。许是饮了酒,坐在小墩上看书,觉得眼前的字有些虚飘……
好像有些凉,伸手将被子拉得高些。被子?腾地坐起来,自己竟置身于软榻之上,榻桌对面,胤禛正在看我,嘴角噙着笑意。
“你喝酒了?”
我一边点头一边下榻穿鞋,居然在养心殿睡觉,我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他看出我的慌张,笑意更浓,“睡得好吗?”
我有些生气他的调侃,闷闷道:“干嘛不叫醒我?”
“呵呵,睡得那么死,被人挪了地方都不知道。”
“你……”我瞪他一眼,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睡得死总好过睡觉也要提防别人。
他低低地笑着,拉过我的手,翻过掌心,将他的大掌盖了上来,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我抽回手,原来是一个纯金的怀表。摁了一下边上的小钮,表盖轻轻弹开。
“四点二十。”下意识地念出时间,又有些不安,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