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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宋词鉴赏辞典-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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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那红梅有知,似也同其哀感。这里,物我交映,彼此相怜,把伤国自伤,寂落无依的情感深 沉地吐露出来。梅花初放,而诗人却想到了它的凋谢,则亡国之人的心绪可知,悼伤故国之意如见了。
  过片“共凄黯”三句近承上文之“凋谢”,远接篇首之“飘寒”、“吹冻”,是词论家所谓岭断云连的“提空之笔”。上片题面已足,此处又反复申说,以尽其意。“问东风”,是满腔悲愤无可告语之状,益见悲凉。“几番吹梦”,言恋恋于前朝,其情不能自己,至于梦魂牵绕;一梦觉来,更是凄伤惆怅无限。“应惯识”者,当就老梅而言,谓今日之梅“应惯识”当年之“翠屏金辇”之盛时车骑。屏、辇意从前文“衬舞台”、“浣妆池”出,反透“市朝轻换”之意。“惯识”,有殷勤问故朝的深情;“应”,推度之辞,含心事茫茫、然疑不定之神态。下面两句倒装。“但”字一转,然后落下,作一波峭。“废绿平烟空远”,指眼前之景物。曰“废”、曰“空”,语气衰颓。曰“平”、曰“远”,则置身亭上,居高远眺之状。六字中一字一层,情景兼胜。回应上文,反剔出江山兴废之恨。寄慨苍茫,令人生无穷的哀叹。
  接下,“无语”二句,花与人共写。昔日宫苑的官梅,如今自开自落在荒寒的废圃。衰草、斜阳,状其景;销魂、泪满,言其情。与杜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同一机杼。结拍两句,以《落梅花》之西泠残笛,重加宣染。通过废苑、落梅与凄咽的笛韵来渲泄满腹亡国之恸。处处写景,处处寄托,是吊梅更是自吊。此词一出,李彭老、王沂孙等相与赓和。皆自伤身世,同其哀感。(周笃文、王玉麟)
高阳台
  送陈君衡被召   
  周密   
  照野旌旗,朝天车马,平沙万里天低。宝带金章,尊前茸帽风欹。秦关汴水经行地,想登临、都付新诗。纵英游,叠鼓清笳,骏马名姬。 酒酣应对燕山雪,正冰河月冻,晓陇云飞。投老残年,江南谁念方回?东风渐绿西湖柳,雁已还、人未南归。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寄相思。
  观题面可知,这是一首送别之作。陈君衡,名允平,一字衡仲,号西麓。素与公瑾交厚,携游倡和之作今尚存多首。宋室倾覆以后,陈允平应元王朝征召,至大都(今北京)作官。周密则隐居不仕,“以无所责守而志节不屈”著称(王行《题周草窗画像卷》)。临别之际,词人感慨特深,只是未曾道破罢了。
  “照野旌旗,朝天车马,平沙万里天低”。起句破空而来,写陈允平奉召北上途中场面,旌旗摇摇,车马隆隆,行色甚壮。“朝天”,谓朝见天子,而字面上与“照野”属对。前两句是仪仗,后一句是途景。前主后宾,相互辉映,很见气概。“天低”似从唐人“野旷天低树”诗句(《孟浩然《宿建德江》)中化出。“平沙”而“万里”,已见大野平阔,复加“天低”二字,则其气象愈显得宏阔而雄浑了。以上三句是远景,是背景。接下来两句写近景,写征人:“宝带金章,尊前茸帽风欹”。宝带,丝织的印绶。金章,官印。这两句写陈的装佩和风貌,突出了他的荣宠显达。“茸帽风欹”,略带得意之态,饶有风趣。
  篇首至此是实写,可以看作一个层次。以下则承接“平沙万里”,想象对方在北地的享乐生活,是虚笔。“秦关汴水”泛指中原一带,这句依然就行途写来。“想”字统领以下数句。登高赋诗,令人怀想往日之从游。笳鼓指北游之乐器。“叠鼓清笳,骏马名姬”是“纵英游”(纵情欢游)的写照。这两句同整个上片一样,充满豪壮俊爽之气。
  过片曲意不断,以“应”字遥接上片“想”字,继续写陈允平。燕山雪飘,“冰河月冻,晓陇云飞”,是北国冬日景象。“月”、“晓”说明夜饮达旦;沉醉而至于“酣”,则他乡即是吾乡,别的一切自不须理会了。
  接下来,笔下陡然一转,指向自身。“投老残年,江南谁念方回”。方回,贺铸字。黄庭坚诗云:“解道江南肠断句,世间惟有贺方回”(《寄方回》)。公瑾以方回自比,谓残年垂老,隐居江南,又有谁来念及呢?“方回”,当包括所有眷恋前朝的江南遗民而言。“东风渐绿西湖柳,雁已还、人未南归。”由“江南”至“西湖”,进一层。天气渐暖,早已迫不及待的大雁向北飞去了,而故人仍不见南归,空辜负了西湖之春。雁与人相形,加重一笔。上面四句是设想,写别后的凄凉孤苦,以及对故人的思念,笔姿摇曳,意折层深。结拍三句叠进一层:“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寄相思。”刘宋时陆凯《赠范晔诗》云:“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周密词用此诗意,又另有所寓。从上文“谁念方回”、“人未南归”等语寻绎,作者对陈允平的晚节不固,应召仕元是有微辞的,只是表达得比较含蓄。“折尽梅花,难寄相思”,看似情谊无限,相思苦极,实含难言之意,责怪、失望、感伤等等,尽在不言之中了。故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谓“下阕但赋离情,于陈君衡出处,不加褒贬之词,仅言江湖投老,见两人穷达殊途,新朝有振鹭之歌,而故国无归鸿之信,意在言外也。”则其寄意委婉,述情忠厚,与一般赠别之作有异,读词者宜加留意。(周笃文、王玉麟)
四字令
  拟《花间》   
  周密   
  眉消睡黄。春凝妆。玉屏水暖微香。听蜂儿打窗。 筝尘半妆。绡痕半方。愁心欲诉垂杨。奈飞红正忙。
  这首小令以轻倩之笔写出闺中少妇的一片春愁,是草窗词中别具风格的一篇。
  首句,写残妆,写泪脸, 是愁苦之容。“黄”大约指“额黄”、“蕊黄”之类的面妆,以黄色涂饰额上,在六朝唐代颇为流行。“眉消睡黄”,额黄模糊消褪,当是夜来辗转不寐,掩面流泪所致,其相思之苦可以想见。“春凝泪妆”,复写一笔。“春”字,是时令,是心怀,也映出姿色。“玉屏”句兰中所居带香艳气息。“水暖”承“春”字,写屏上所绘。“水暖微香”是侧写主人。以上三句意境是幽静的,闺房的温暖中透出清冷。结句一折,由静转而写动:“听蜂儿打窗。”“蜂儿打窗”带来阻不住、避不开的盎然春机,适令“听”者心绪更加黯淡。这句以动比静,透见主人公纷乱的愁怀。“打”字工巧,见出蜂儿似乎故意惹人的神情,极有生趣。
  过片,“筝尘半妆。绡痕半方”,又是侧笔,瑶筝蒙尘,是无心弹奏已久;绡衫泪痕,是感伤至深。用两“半”字,顿觉含情无限,是周词工于炼字之证。正在这女子愁苦不堪,诉说无处的当儿,忽然瞥见窗外的垂杨,昔日折柳送别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美人在孤寂中认垂杨为相知,方欲上前诉说,不料但见杨花飘飘,那树儿早已自顾不暇了。“飞红正忙”是以 景结情,映射出女子心中的纷乱思绪。“奈”字与“欲”字呼应,描写心理活动极细致。此词从题材到意境皆神似《花间》,只是洗刷绮丽,以口语入词则远非故态了。(周笃文、王玉麟)
青玉案   
  黄公绍   
  年年社日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本词在《阳春白雪》、《翰墨大全》、《花草粹编》等书中皆列入无名氏之作。唯《历代诗余》、《词林万选》题作黄公绍,唐圭璋先生认为此乃失考所致。这首词是思归怀人之作。它之所以由无名氏经过辗转而堂皇地列在著名词人的名下,说明它曾流传很广,并且有着较高的审美价值。
  “年年社日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社日是古时祭祀土神的日子,分春社与秋社,《统天万年历》云:“立春后五戊为春社,立秋后五戊为秋社”,这里指春社。每逢社日,妇女有停针线的习惯,《墨庄漫录》云:“唐宋妇人社日不用针线,谓之忌作。”张籍诗亦云:“今朝社日停针线”,此即诗人所本。诗人一开始就着意于远方的爱妻:在这社日来临,百无聊赖之际,她一定会因思念异乡的丈夫而愁绪万端。由于诗人用春燕的成双反衬夫妻的分离,所以,不用细致的描写,一个忧伤憔悴的思妇的形象便如在目前。“年年”二字下得尤其沉痛,它暗示读者,这对不幸的情侣已经历了长期的别离,今日的忧伤只不过是往昔的延续罢了!
  “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此三句写诗人自身的寂寞,因和意中人凄凉的处境遥相呼应,更显得沉着动人。春日已过大半,自己却仍在乱山深处、溪桥之畔淹留,固守离愁之苦。“乱”字包含了诗人全部的况味,它既意味着身世的孤独,又象征着离愁的紊乱和深重。这样,词中的“乱山”就不仅仅是一个客观存在,同时也是惹起诗人愁思的情感化的产物,它的沉重与凄凉,使我们自然联想到词人精神上的压抑。
  “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这两句的意思是:春衣已破,谁为补缀?想到此,不由得泪洒春衫。此处看似俚俗,实为诗人的卓越之处。因为词人表达相思之苦,一般不外乎两种情形,或以物喻愁,或直抒胸臆,诗人抛弃了陈旧的套式,从夫妻这一特殊的关系着眼,选择了日常生产中最普通的“针线”情节作为表达情感的契机,这样就具体而不抽象,真切而不矫饰,正如贺裳所评:“语淡而情浓,事浅而言深。”
  “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这四句是全词的关键所在,也是写得最精彩的片断。它的高妙之处在于把思念之情落实到具体事物上,因此显得充沛之至,缠绵之至。从形式上看,它很像晁补之的《忆少年》起句:“无穷官柳,无情画轲,无根行客,”排句连蝉直下,给人以气势非凡之感。从意境上看,它更接近李商隐的诗句“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的韵味:当红日西沉,诗人解鞍归来,虽有鲜花,却无人佩戴,以酒浇愁,又无人把盏,醉后更无人照管。这是多么凄楚的情景!于此,诗人的情感恣肆了,笔调放纵了,但读来并不会使人产生轻薄之感,此中奥秘,正如陈廷焯所说:“不是风流放荡,只是一腔血泪耳。” (郑训佐)
念奴娇   
  春梦   
  梁栋   
  一场春梦,待从头说与,傍人听着。罨画溪山红锦幛,舞燕歌莺台阁。碧海倾春,黄金买夜,犹道看承薄。雕香剪玉,今生今世盟约。
  须信欢乐过情,闲嗔冷妒,一阵东风恶。韵白娇红消瘦尽,江北江南零落。骨朽心存,恩深缘浅,忍把罗衣着。蓬莱何处?云涛天际冥漠。
  这词是梁栋晚年的作品。栋字隆吉,宋度宗咸淳四年(1268)进士,曾做过宝应簿、钱塘、仁和尉等小官,那已是临安快要沦陷的时候了。(1276年元兵入临安)后来归隐于茅山。词中绝大部分是写腐朽的统治集团的生活面貌,具体生动,淋漓尽致,并且予以无情的嘲讽,也流露出自己的愤慨,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也反映了当时的真实情况。
  词题标明“春梦”,即从春梦领起。把一切生活享受看成春梦,已经含有鄙薄不屑之意,也为结尾归隐蓬莱的心愿打下思想基础。“罨画溪山红锦幛”至“今生今世盟约”,尽量描绘征歌选舞、沉迷酒色的荒淫生活。“罨画”,多样色彩的画叫“罨画”,这里是形容溪山的美丽。“幛”,屏幛。“春”字应活看,春情、春心、春事等具有淫荡意味的都包括在里面。“碧海倾春”是说倾了像碧海这么多的酒来纵情淫荡。“看承”即看待意。“犹道看承薄”,承上开下,是加深一层的写法。像上面那么挥霍生活,接受者还认为看待太薄,那就不能不“雕香剪玉”,誓海盟山,把所有的生命力都沉迷下去了。像这样的写法,真可以说是尽情揭露,笔酣墨饱。过片语似惋惜,而其实是冷讽热嘲。“须信”至“东风恶”是纵乐中彼此矛盾的过程,是波澜。“韵白”两句是纵乐后的下场,是结局。“骨朽心存”三句,必有所指,可能是指贾似道的妾张淑芳。《西湖志》引《宋元遗事》载,贾似道妾张淑芳知似道必败,“营别业以遁迹焉。木棉庵之役,自度为尼,鲜有知者”。寻绎词中所描绘的具体情状,和当时权相贾似道的荒淫生活正相符合,则这里所谓“骨朽心存,恩深缘浅,忍把罗衣着”的恰好是似道下场后自度为尼的张淑芳。结尾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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