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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宋词鉴赏辞典-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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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唐代“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杜牧,实未尽当。歇拍“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深情追忆至“三生”,使人腹痛。
  下片展开这可解又不可解的“三生”情愫。白石《淡黄柳》小序说合肥多种柳,“客居合肥城南赤阑桥之西,巷陌凄凉,与江左异。唯柳色夹道,依依可怜。”故白石咏柳几乎都和怀念合肥女子有关。丝丝柳色都在牵动“三生情愫”,所以下片隐括唐人咏柳三诗,并非泛泛之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偏要细说。此正词人性情和表现词之为体“要眇宜修”处。
  引用改装三首咏柳唐诗,有何特点、有何用意?“宫烛分烟”用韩翃《寒食》诗,“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此柳及柳花乃是蒙德宗皇帝御赏的为皇家气象凑趣之物,与一世布衣的白石大异,故一笔撇过,“奈愁里匆匆换时节。”“空阶榆荚”用韩愈《晚春》诗“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句意,此才是白石心目中之柳,故把一襟芳思付与,用两韵尽情渲染。“起舞回雪”句全词高潮。想见与合肥女子会心即在此千万缕起舞回雪处,杨花榆荚必有内心深处共鸣,否则不会终生难忘。末用王维《渭城曲》,虽是青青新柳,已渐淡渐远,西出阳关矣。“起舞回雪”,不作御街御柳,这是“三生杜牧”与合肥女子爱情的画龙点睛之笔。
  一气清空,净化、淡化的渺茫爱情,云缕浪花般的追忆,又是何等执着浓郁。(李文钟)
探春慢
  姜夔   
  予自孩幼随先人宦于古沔,女须因嫁焉。中去复来几二十年,岂惟姊弟之爱,沔之父老儿女子亦莫不予爱也。丙午冬,千岩老人约予过苕霅,岁晚乘涛载雪而下,顾念依依,殆不能去。作此曲别郑次臯、辛克清、姚刚中诸君。
  衰草愁烟,乱鸦送日,风沙回旋平野。拂雪金鞭,欺寒茸帽,还记章台走马。谁念漂零久,漫赢得幽怀难写。故人清沔相逢,小窗闲共情话。 长恨离多会少,重访问竹西,珠泪盈把。雁碛波平,渔汀人散,老去不堪游冶。无奈苕溪月,又照我扁舟东下。甚日归来?梅花零乱春夜。
  白石幼年随父游宦汉阳(古沔),父逝依姊。后往来湘鄂间。此词作于淳熙十三年(1186)冬应老诗人萧德藻(千岩老人)约赴吴兴离汉阳时,白石方三十二岁,而有“老去不堪游冶”之句,盖合肥情遇的伤怀已是前此十年间事。
  白石深于情,此次一别古沔估计不再返回,故顾念依依不能去。荒寒冬景与离情俱来逼人,“拂雪金鞭,欺寒茸帽”倒装句,即“雪拂金鞭,寒欺茸帽”,尽管现实严酷但仍不失少年意气,追忆杨柳青青章台走马,故句法倒装变被动为主动,表示对黑暗现实之抗衡。上片接着回忆自己漂零的生活,“漂零久,漫赢得幽怀难写”句是白石一世生活写照和总结。白石与一些著名文人和官僚交往(如萧德藻、陆游、辛弃疾、范成大、杨万里、朱熹、张镃、张鑑),并非为打秋风拉关系向上爬,而是诗文会友意气相投,张鑑要为白石捐官,赠他庄田,他未接受。白石漂零清贫至死,可见其高节。上片结于正题:与汉阳亲友──父老儿女子的代表者的话别。
  郑次臯,《汉阳县志》八隐逸传,“隐居郎官湖上,不求闻达,善言名理。”白石诗,“英英白龙孙,眉目古人气。”辛克清,《汉阳县志》入文学传,白石诗,“诗人辛国士,句法似阿驹。别墅沧浪曲,绿阴禽鸟呼。”姚刚中,白石诗描写道,“平生子姚子,貌古心甚儒。”可见白石在沔交游都是一些气骨高古之士。
  下片主要前瞻,应千岩老人约前去湖州,非去游冶,言下是颇有些抱负的。恨离多会少,挥泪相别。全词深情挚意,倾吐衷曲,甚为感人。(李文钟)
解连环
  姜夔   
  玉鞭重倚,却沉吟未上,又萦离思。为大乔、能拨春风,小乔妙移筝,雁啼秋水。柳怯云松,更何必、十分梳洗。道郎携羽扇,那日隔帘,半面曾记。 西窗夜凉雨霁,叹幽欢未足,何事轻弃?问后约、空指蔷薇,算如此溪山,甚时重至。水驿灯昏,又见在、曲屏近底。念唯有、夜来皓月,照伊自睡。
  合肥旧事白石铭记一世。合肥多柳,与女子别在梅花时节,故白石诗词写梅柳每与此别的感伤回忆有关。白石未与合肥女子结为夫妇,遗憾终生。萧德藻把侄女嫁白石,他在去结婚时所怀念却仍是合肥女子。此女因何有这么大的魔力?仅从白石的气质与深情似难完满解释,有些神秘。
  此词编年在绍熙二年(1191),时白石三十七岁,是年春夏曾两度赴合肥,然此时女子似已人去楼空,以后白石遂无合肥踪迹。因之此词算告别合肥词。
  “玉鞭重倚”,“鞭”或作“鞍”,是“骑马倚斜桥”(韦庄)句意。韦骑马倚桥,姜倚马于桥,都有所望,韦见“满楼红袖招”,姜见人去楼空。旧地重游,当年景象能不揪心而来?“大乔小乔”或说指意中人姊妹行。张奕枢刻本“乔”作“桥”,与隐括韦词语意并下文“雁啼秋水”关合,说附近环境都受女子音乐感染。白石初识合肥女子时,其人似在桥边楼上弹唱,江淮水乡,附近桥梁也许不止一座。桥意通连,暗示遇合。若说意中人为二人,似有些不近情理,于白石尤不合。大概从歇拍“羽扇”周郎联想而来。白石是位音乐家,也许有“顾曲周郎”意,但“鹤氅如烟羽扇风”,(《自题画象》)白石喜此仙家相。合肥女子妙解音乐,通翰墨有文采(“旧情唯有绛都词”──《鹧鸪天》),长得当然很美(“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长亭怨慢》),才、艺、色都是“知音”的条件,但怕还不是“妙体本心次骨”(陈亮)的条件。“柳怯云松”以下两韵,追忆初遇情事,有声有色,形象逼人,可见深情。
  姜词高潮,往往在歇拍、换头处,此词歇拍引用女子以身相许定情时语言,说隔帘初次见面时就产生不平常的好感。初读平平,痴情语其实正是高潮部分。上片追忆遇合。
  下片用一系列冷色调形象,调动幻觉、想象来描写惨别。“西窗夜凉雨霁,叹幽欢未足,何事轻弃?”这是人去楼空时孤馆深夜不寐的怅惘。“问后约、空指蔷薇”,回忆最后一次会面时情景,女方似已知道无缘再见──将适富人?远迁?或其它种种不利于布衣白石的变故?但她很克制,不愿说出真相刺激白石。白石问何时再见,她已伤心得不能回答,“空指蔷薇”,一个清空的无意识动作。与女子诀别在梅花时节,蔷薇尚未甦生,“空指蔷薇”,“指空蔷薇──枯枝”也,预告恋情将萎如此花。“算如此溪山,甚时重至。”眼前蔷薇复甦繁盛,指空蔷薇之人却已杳不可寻。“算如此溪山”五字奇,路远耶?女子去北方沦陷区耶?总之再见之难与“如此溪山”密切关连。“水驿灯昏,又见在、曲屏近底。”水驿不寐,辗转反侧,神思恍惚,出现幻象:曲屏近处又见在、伊人倩影。一个“又”字,可见精神恍惚已是常事。白石瘦弱,气貌若不胜衣,刻骨相思使其身心几乎分崩离析。“念唯有、夜来皓月,照伊自睡。”伊人似忧郁独居状况。出于估计也出于想象。整个回忆明明为一人。
  全词处处形象思维,感情真挚细腻,净化非常,风格哀感顽艳。灵感十分活跃。(李文钟)
扬州慢
  中吕宫   
  姜夔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二十二岁时沿江东下游维扬时作,今为编年词第一首,为甫登词坛即不同凡响的名篇。
  宋高宗建炎三年、绍兴三十年、三十一年,金兵屡次南侵,最近一次隆兴二年,距白石作此词时只十来年。焚掠蹂躏灾祸之惨重,词人记忆犹新,歌吹十里繁华扬州的荒凉残破,痕迹也十分明显。“闾里都非,江山略是,”(刘克庄)“任红楼踪迹,茅屋染苍苔。”(赵希迈)白石所描写的空城四顾萧条,是当时使人心灵瑟缩抽搐的可怖实景。白石用诗的语言作了强烈对比,永恒驻留了历史时空的凄凉一幕。
  上下片章法相类,均是兴废、繁华衰落的对比。如主旋律的反复(贝多芬《命运交响乐》“命运的阴森重复”),表现金人屡屡南侵和宋民积压的悲愤,效果甚佳。但非单纯重复,下片形象、意境都较上片有深化,说见下。
  上片记白石所见实景及实际感受。起笔飘洒轻快旅游“淮左名都”,二韵的“春风十里”,都属虚笔反衬,如《诗·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乐景写哀。实白石过扬州是冬至雨雪时,季节上也根本谈不到“春风十里”,不要说多次战祸的破坏了。“春风十里”与“荠麦(野麦)青青”,一虚一实鲜明对比。以下便过渡到“废池乔木”和黄昏空城“清角吹寒”(守兵吹号角)的凄凉实景与感受。
  下片深化,主要在形象、感受和意境的扩大。晚唐杜牧,是一位有抱负、有气节的天才诗人,白石一生甚敬重之。杜曾高歌“明月满扬州”、“春风十里扬州路”,在扬尽情游赏。这里白石说杜牧“重到须惊”,伤心惨目的残破景象定使他无心勾栏寻梦,这就沟通了唐宋两个时代和空间,词意更显沉重。唐代扬州有“二十四轿”,白石作词时当然已不复存在,而偏说其在,又是反衬和乐景写哀。“波心荡、冷月无声”或无上三下四间之逗,则可念成“波心荡冷──月无声”,是荡冷之波心如腐败投降之朝廷及眈眈虎视之金国,而万民及有识有为之士只好如被森冷围困的水月无声了。忧国忧民的深厚感情,扩展及于宇宙。煞尾,桥边红芍药年年惨红凄绿,难道此恨就无尽期么?
  小序末“千岩老人”指老诗人萧德藻。萧赞赏此词是晚些年的事,故小序末句是后加的。“黍离”是《诗·王风》篇名,周大夫经西周旧都,见已荒废作了庄稼地长了禾黍,故作诗吊之。首句“彼黍离离”,“离离”指庄稼繁茂也指心情忧伤。
  转折处多用去声字,增加跌宕激情。(李文钟)
暗香
  仙吕宫   
  姜夔   
  辛亥之冬,予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隶习之,音节谐婉,乃命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与《长亭怨慢》、《解连环》同年之作。是年冬,载雪访范成大于石湖。石湖在苏州胥门外,孝宗皇帝赐范为别业,有御笔“石湖”二大字刻于山石,今尚存。孝宗对金国委屈求全,苟且偷安,下诏“正皇帝之称,为叔侄之国”,公然愿当“侄皇帝”。范成大是主战派,曾效苏武“提携汉节同生死”出使金国,慷慨陈词大义凛然。孝宗赐这位大学士石湖庄园,意思就是教他寄情山水莫再过问国事。范石湖心情是忧郁的。
  白石在石湖住了一个多月,两位大诗人的会合吟唱,成为文学史佳话。白石自度《暗香》、《疏影》二曲,咏梅使人神观飞越耳目一新,又深蕴忧国之思、寄托个人生活的不幸。石湖击节赞赏,让家中歌女演唱之,并以青衣小红相赠,可能是聊慰其失恋之苦。除夕,白石携小红归湖州,大雪过垂虹桥有诗,“自琢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好象风流潇洒之极。
  二词追踪梅花的幽魂,又非仅咏物。张惠言《词选》谓“首章言己尝有用世之志,今老无能,但望之石湖也。”石湖长二十余岁,是白石前辈,这说法有点牵强,但《暗香》上片似隐括了二位忘年诗友心灵深处的一些共鸣。“旧时月色”、“玉人待唤”、痴爱梅花的南朝诗人何逊(自比)如今也忘却了为梅吟咏,……这些,大概都蒙上一层两位诗人本不愿见到的麻木和淡淡哀愁。歇拍“竹外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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