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作者: 雪莉-哈泽德-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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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乡下的十字路口下车。海伦从模糊不清的窗口望着他走上一条肮脏的小道,心不在焉地微笑着,轻轻地晃动着一个网线袋,里面装有用白报纸裹起来的小包。即使如此,还是有着澳洲的凄凉的感触:小道与其他所有的道路一模一样,没有区别,路旁裹着灰尘的树叶,再加上网线袋。一直走入被遗忘的状态。
终点站的一个洋铁皮的小亭子边,芭芭拉等在那里。她走出来进入阳光中,高高的个儿,面带微笑,身穿蓝色的衣服,人们情不自禁地表示赞叹,并且心想,她应该是来会见情人的。
两个年轻的妇女轻轻碰了碰手。她们离开那里,走上土路,有点做作地笑着,因为她们简直是禁不住高兴起来,由于下车的旅客暂时的注意,由于她们自身的几乎是值得称赞的年轻。这个地方也同样四周都是灌木林,不过它们靠近一片长着漂亮的冷杉的高地,而右侧对着沙滩。
〃车上的一个人说起渴望。〃
〃不会吧,真的?大声吗?〃
〃唔,可以听得见显然地。〃海伦又加上一句,〃只有几句话。〃意思是,这个人不是疯子。
〃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
〃他们都僵住了。〃回忆起那个人粉红色的性感的面孔、白色的茂密的头发和眉毛、不相称的眼睛。在别的地方,对于年轻的姑娘,他很可能是个危险的人物。可是在这里,未开垦的丛林地带吞没了他。
现在已经没有人看见这两个穿着彩色衣服的姑娘是如何愉快,或者说,在经过那里的时候,她们是如何给乡下的景色增加魅力。她们自己感觉到了这一点:浪费。
贝利家的住宅,背后是树木,面对距离很近的苍白的海滩。小海湾远远的尽头,是另外一座房屋,较小一点,不过样子相似;那座房屋也被漆成〃奶油色〃。两座房屋都是贝利祖父建造的,他同时也是家族在城里的一座房屋的建筑师,是蒂纳科里路上的市政厅里一幅不合格的肖像画上的长胡须的臣民。这个职业在芭芭拉的父亲这里延续下来,他是建筑承包商一个脾气随和,面色红润的家伙。他多少喝一点儿酒,赚的钱相当可观。三个苗条的,并且能言善辩的女儿,就算由于她们而烦恼,也让他感到骄傲。到别的地方,布鲁斯·贝利也许会是个质朴的好人;但是巨大的南方的创伤存在于他身上,正如存在于这个半球的许多男人身上一样:他们被要求,同时也被他们要求更多的东西。笑起来的时候,他的仍然是黑色的眼睛,目光呆滞,就像玩具熊的眼睛一样。
芭芭拉的母亲出生在提马鲁,硬要追溯与《怀唐伊条约》的一位签署者的关系的话,是远房的亲戚。她面色苍白,眼皮重垂,杏仁状的嘴上布满沟汶,肩膀因倾斜而显得悲伤,四肢细弱。她穿着很有分寸的衣服,甚至还是新的就似乎褪色了。某种年轻人特有的激情,已经在过分的彬彬有礼当中消耗干净,这种没有激情的彬彬有礼,使一切枯萎。虽然不相似,丈夫和妻子从来也不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婚姻中共同分担的错误,逐渐变成为一具枷锁。
由于太谨慎了,以至于不能强烈地憎恨。不过贝利太太确实带有某种规律性地表示不太喜欢。贝利太太不太喜欢芭芭拉与德雷斯高尔姑娘的交往她曾经在海外生活过,可是待的不是很合适的地方;并且据说,据她的武断的母亲说,她还迷恋上在印度或是日本碰见的一个成年的男人。恋爱本身就不是完全值得向往的事情,一点也不同于宣布订婚。她还将自己的照片娴静端庄,心事重重,由于隔着绢网而显得朦朦胧胧刊登在《自治领报》上。在费尔斯敦街上,政府人寿保险大楼的后面,有一个精美的商店,正在展示皇家沃杰斯特的果盘,带有玫瑰花图案的茶具;还有碗垫,用软木作背衬,再现出罗兰·希尔德笔下英格兰乡村的景色。有一天与海伦站在这个艺术圣殿的前面,贝利太太说:〃我确实觉得芭芭拉应该开始将几件事情集中到一起来。〃姑娘的沉默使她生气。母亲就把理由讲得更尖锐,评论说,法语总的来讲非常好,可是在将来的生活中,对于芭芭拉起不了什么作用一番言论涉及的既非爱情,亦非宗教,涉及到的不过是家庭生活。
现在两个姑娘穿过海湾上木头的游廊,走进一个洞室,里面用柔软的印花装饰布、灰色牡丹的地毯、漆着玫瑰红的锡盘装饰着。真正的多萝西·帕金斯的棕榈叶,从北面的窗户伸进来,分享着室内的灰尘。一幅《笑脸骑士》的复制品,需要挂挂正。为了消遣,一台旧的无线电,在弯腿家具上摇晃,灰黄色的歌曲集的纸夹堆积在立式钢琴上。那些书,装在单独的正面是纱门的书橱里,它们出自于催人泪下的或经过修饰的过去:《安东尼·亚德维斯》、《罗娜·杜恩》、《曾达的囚徒》。户外灌木和海水的气味与变形的橱柜里潮湿的亚麻织品,烟斗里的烟草、樟脑、发霉的面包,以及泄漏出来的些微的煤气的味道,一点也不相配。
也许只有三个美丽的姐妹一起出现,才会带入光明。
厨房内,芭芭拉将牛奶倒进一个珐琅瓷的煮锅,并且从罐子里用匙舀取咖啡。她们轮流着照看和搅拌。匙里的东西滴下,落到了油毛毡上。洗碗池上方的一扇窗户,俯瞰房屋和树林之间用栅栏围起的一片空地,那里春天种植的东西,即便是现在依然在冒出来。庭院的尽头是纠缠在一起的灌木丛,还有一堆由堆积的肥料和厨房垃圾形成的山峰。
牛奶的表面起皱了,芭芭拉取来一个筛子,将牛奶和咖啡的混合物过滤倒入马克杯里,并且把锅翻转过来,将里面的咖啡渣滓倒入洗碗池内。海伦拿到的是比较好的杯子没有裂纹,杯子上标记着〃加冕典礼纪念日,八月九日,1902年〃看得出杯子上的身着红色和黄色的王室夫妇:皇后亚历山德拉戴着珍珠项圈,身穿缎子紧身上衣;国王爱德华固执地穿着貂皮大衣。
她们站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喝,用力地咀嚼着。就这个世界而言,她们也许会永远这样站着,在这个或者类似的厨房内。她们都致命地意识到那种命运的威胁。
起居室里,光线透过菱形的窗格玻璃射进来。她们要读她们的法语课文。每人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着书页。芭芭拉·贝利在沙发上伸开双腿,想象着自己是某个第三者,并感到疑惑,究竟是她还是海伦被认为更迷人。礼貌不允许她在偏袒自己的情况下立即作出决定。海伦的情况令人好奇:娇小到了无足轻重的地步,然而长得却很可爱,带着一些不可否认的趣味并且具有法国人称之为精致的手腕和脚踝。某些身材宽阔而笨拙的男人,也许要将她的娇小置于保护之下,因为男人往往,并且希望出于感观而缴械投降。
恐怕不能够说,海伦的众所周知的爱情给予她光彩。这种多情的迷恋唤起怜悯,或者某种敬畏。只有好像在忘记了她在远方的窘境的时候,她才显现出原初的、生动活泼的她,命中注定确实要生活在其他的国土上,生活在愉快的时光里。与此同时,好几个月过去了,南方的春天也过去了。
她们开始高声地朗读芭芭拉称之为〃著名的片段〃,因为她们的老师是这样提到它的:〃画眉鸟的驰名的片段。〃她们嘻嘻哈哈地打开书,但是很快就相当全神贯注了。
昨天傍晚,我只是散散步;天空恰似秋季那样,冷风阵阵吹过。
怀念就其本身来说乃是一种圆满。
突然被放逐到往事之中。
身处如此偏远的一个地方,高声朗读这样的语句,这些女人不是变成了外省人,而是变成了流放者。
她们继续读下去,轮流地,由于那种魅力而这种魅力在芭芭拉·贝利身上的作用不是那么始终如一。她意识到这种不一致,可是没有去抑制即使在她把声音提高去读水晶一样清澈透明的词句时某些想法,关于爱情、衣服,以及夏天到来的时候可能去岛屿湾的旅行。对于她,对于她的同时代的人,爱情首先是温情的一种释放她们所怀有的温情,远远多于几乎是任何一个男人所能够承受的。这样的一位姑娘就没有犯规的概念;并且惠灵顿本不是一个可以不受驾驭的地方。
至今已经三年了,她的父亲年年都许诺,把他的工作放在一边,带着全家去英国:三个月来回在海上航行,还有三个月用来弄弄清楚那该死的地方。他并不指望自己好好地游玩一下,但是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者更模棱两可地说,存在本身所承载的责任:不管怎样,她们都是会得到很多的收获的,返回来以后可以像女皇一样大摆架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他不愿动身。于是,在第三个年头,他重申不去的理由时,芭芭拉问他在那一时刻,不是作为女儿,而是作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平等的对话〃那么我们究竟还会去吗?〃他推托、搪塞,嘴里咕哝着,〃我们当然会去,是的。〃站在那里瞧着附近的天空,时不时从餐具柜上的碗里抓一把干果葡萄干和小块的杏干。女儿为他感到难过,明白他担心费用和为到国外而感到焦虑不安;他甚至担忧整个旅游计划。不过她说:〃我希望得到这个机会。〃而她并没有理解这句话所有的含义。父亲依然看着虚空的地方,回答说:〃好呀。明年一切都会好的。〃当他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女儿身上,接触到她的请求的、敏锐的目光的时候,一阵极度的痛苦涌上来无法排遣。
他心想,旅行,那是一方面的事情。可是最终她将不得不认输。他的妻子,不管怎么像女皇一样颐指气使,到头来还是认输了,和其他人一样,抚养孩子、非常起劲地熨烫衣物、烘烤面包、修补东西,什么都做。她也认为,他害怕这样重大的往返行程,害怕置身于那些冷冰冰的人中间。威坦基、提马鲁,以及整个该死的坎特伯雷海湾,也许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对自己说,可怜的老姑娘,容颜衰老,连笑的能力都没有;可是仍然隐藏着某种幻想,在静默中细细思量,泪眼汪汪。
对于妇女,失望能够取代经验。
他的女儿在世界的尽头,懒洋洋地倚靠在潮湿的靠垫中间;摇晃着一只脚,捻弄着一绺头发,心里面永远也不会忘掉这件事。在一张矮桌子上,杯子看上去像被遗弃的东西,里面尽是污迹和残渣。芭芭拉把夏多布里昂放在一边说:〃这里没有男人会忍受得了它〃意思是,这样的沉思,这样的诗意。
〃他们不能够容忍它。〃敏感脆弱应该使得一个男人坚强。他们可能认为并没有无依无靠的现象;不存在那种完全的无依无靠,会让他们的女人困在其中,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仿佛一个人变成为受害者,根本是由于生存所致。
她本来想说,我认识一位完全成熟的男人。可是害怕这些死刑判决,它们冲着她而来,就像来自于未来年代的展望:正好相反的安慰,一度触及到无限。仿佛成年以后,她回顾那个带有异国情调的夜晚,她坐在快速行驶的汽车里,唱着《雾里的露珠》。
于是她们读刊登在战报上的战争年代的诗歌选集,来自法兰西的忧伤的诗行,宛如痉挛发作般,穿越这个了无生气而萎靡不振的房间。这诗集后来也被丢在了一边。芭芭拉放下她引以为傲的双腿,提议她们到海滩去散步。一面这样那样说着,早晨已经过去了,正如已经过去的那些早晨一样。稍后,将会有三明治和姜啤。
在海边,大风夹带着颗粒状的灰尘吹来,刺伤了眼睛和喉咙,吹得头发飞扬起来,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飘到后面。讲话的声音被刮跑了,她们无法运用可以理解的语言,来形容强大的海洋,和皮克顿渡轮在波涛汹涌中的航行。各人宁愿想想已经读过和说过的东西,回忆回忆满怀激情的爱的诗歌。风暂停的一个间隙中间,她们徘徊在树下,芭芭拉问道:〃那么你知道在国外一个人真的可能那样讲话?〃你孤独地活着〃,诸如此类。〃
〃是的。〃然后又说,〃是的,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