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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四面墙-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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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远远地在墙边坐着,眯着眼,似乎睡了。对小杰,组织上还算对得起他,没有连他的组长一起给免掉,现在至少他不干活,也没人搭理他,毕竟是老干部嘛。 
  李双喜又咋呼了一通,给了方卓一脚:“新换的眼镜是吧?设备先进了,速度再提不起来,可别说我不讲情面!”然后又对高则崇笑道:“高所,你也是落后分子啊,这些人里就你觉悟高,不行我给你封个后进组组长,你给我把他们都带动起来?” 
  高则崇有些尴尬地笑起来:“我还是先管好我自己吧。” 
  “哎,知道就好。”何永甩了句闲话过去,他可能又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霍来清突然喊胖子:“胖哥,胖哥过来商量点事儿。” 
  “背人吗?不背人就直接说。”胖子说着,还是走了过去。 
  霍来清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胖子不以为然地说:“咳,林哥走之前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你晚上直接搬我屋里去,林哥跟龙哥说好了。” 
  我这才想起来,林子和日本儿一走,那屋里就甩霍来清一个小光棍了。 
  周法宏笑着喊:“小霍你还搬什么劲,自己一个屋多淤啊!不行我过去给你当组长。” 
  “带着屁股来我就要。”霍来清嬉笑道。 
  傍晚的雨又撒了阵疯,工区的顶棚漏了不少地方,李双喜欢蹦乱跳地组织大家挪案子,躲到干爽的地方干活,一边招呼几个人上去倒腾网垛。二龙风魔地站到窗边,冲着天空大喊拼音字母:“啊——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想,二龙要是读过几天书,肯定会把高大爷的名句联想出来。 
  不过二龙后来只想起了一句话,冲我们大喊:“抓紧干,今天早收工!” 
  这天8点多就回了号筒,至少三分之一的犯人都带了网子回去。回去后,二龙公然违背林子的遗愿,把霍来清挪进小杰屋里去了。我在号筒里正看见霍来清撅着嘴搬家,胖子冲他摇摇头,很无奈地进了自己屋里。 
  李双喜寻了根塑料管拎着,在赶活儿的犯人间穿梭吆喝着,不时在谁的背上抽一下,弄得那些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过李双喜不打两个人,疤瘌五和高则崇,到旁边只拿话洇过去,说些“老五得努力啦”、“老高别让我难办啊”一类的屁话。 
  老三在屋里听李双喜咋呼得欢腾,不禁又不平起来:“哼,纯粹是小杰二代。” 
  我说:“这老李是兴奋的,一路飙升啊,哎,三哥你说,这龙哥跟主任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非他莫属。这差事就跟检验一样,是得罪人的位置,不狠起来,大伙不把你当回事儿不说,出不了成绩,上面还得压你,左右得开罪一边儿,要想呆得稳当,当然只能跟犯人来劲儿啦,大伙能不骂?所以检验和生产这两个位置,不论林子还是二龙当主事,都不会安排自己的亲兄弟上,但也不会让跟自己三心二意的人呆着干捞票儿,所以啊,象我和李双喜这样的东西就有用了,既给他们卖力,还得给他们在前面搪祸,就是一工具啊,三哥我不是没辙了嘛。” 
  我笑道:“有道理,象胖子、广澜、崔明达这样的嫡系,林子和二龙只要给他们安排一个小组长,稳稳当当就把减刑票赚了,只要自己不作命,净等着你们忙活一季后吃桃子啦。” 
  老三苦笑道:“可不是吗?象广澜那样毛躁的主儿,真是浪费二龙一片苦心啊。看人家崔明达多稳当。” 
  “海玩狂赌的,还稳当哪。”我笑着质疑。 
  老三说:“不怕你玩,这劳改队里就忌讳明面儿上折腾,让人家当官的没法给你遮掩啊,又不是所有帽花都买你的帐,折腾来折腾去,总有一天撞枪口上。别说广澜了,二龙还不是巨栽一把?” 
  刘大畅在对面笑道:“我看麦麦这个位置最好,耿老大不愧是高人,把犯人里的事儿也给吃透了,给自己门子择了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位子。” 
  “——应名儿还叫直接参加改造劳动。”老三笑着继续剖析。 
  我说:“关键还是我不争,弟弟我目的单纯啊,就为减刑,别的感觉不找,真弄个组长杂役的还害我累心劳神哪。” 
  老三不服气地说:“麦麦你这就叫得便宜卖乖了,其实你说我目的不单纯吗?我不也就图一个减刑么,可是,你可以不争,我不争行吗?你不争,那是有人帮你争过了,要真把你弄得跟方卓似的,你说你争不争?” 
  我有些震惊地说:“深刻,残酷。” 
  老三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说:“三哥说话就是爱捅人家肺管子,你是了解我这狗脾气,不跟我计较,可赶上那没素质的就不行了,要不老三怎么没几个交心的朋友哪。” 
  刘大畅说:“话到嘴边留半句,老三你还是太直。” 
  老三又沉痛地反省了一阵自己的臭毛病,反省得很自豪,他是把自己的缺点当优点来反省的,或者反之。这让他在批判自己的过程中找到了良好的感觉。 
  外面李双喜又闹腾起来,刚才平静了一阵儿,可能他进去休息了,现在估计是烟的茶的顶足了,象抽大烟的点足了瘾,立刻精神焕发,出来继续情绪饱满地监工。 
  “负责啊,这是想给二龙他们一好印象。”老三笑道。 
  正说着,突然停了电,号筒里立刻漆黑一团,起哄的声音马上沸腾起来,老三一边愤愤地说:“准是用电炉子、热得快的太多,把保险给烧了。”一边掏出蜡来叫关之洲点上。 
  李双喜在很按里喊道:“没干完活的,都不准进屋,给我老实等电!一晚上不来电,就给我等一晚上!苦海无边,不熬也得熬!有本事你们就找门子捞你来。” 
  没过三五分钟,灯就亮了,值班的队长也上来了,挨个屋巡视了一遍。老三说:“查电器哪。” 
  刘大畅说:“现在还查个屁,保险一烧,傻疯了谁不赶紧把东西藏起来。” 
  老三问刘大畅是不是得考虑让家里给找门子了。刘大畅说:“不急,我现在就消停干活,不惹别人,别人也轻易惹不上我,塌实地攒几张表扬票就行,最后算计着该报卷的时候,选准了人,让家里花一头子,一炮打准——要现在花钱,谁知道将来有什么变化,要赶上一个大黄这样的,不白挨坑吗?” 
  “高,姜还是老的辣啊。”老三做出佩服佩服的表情笑道。 
  突地一下,电又没了。这次检修了小半个小时还没恢复,值班队长拿着高压电筒在号筒里骂骂咧咧地不停扫射着,各屋里都点起了应急蜡烛,好多人趁机钻进被窝。 
  外面树上传来淅沥的雨声,催眠曲似的响成一片。 
 
 
 
  
 第七节 虎将
 
  睡得正酣,突然电铃大做,睁眼时,灯已经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电。 
  大家都醒了,骂骂咧咧地直起身子,老三嘟囔道:“又闹什么妖?” 
  “起床——点名!”值班的当当敲着栅栏门的铁棍暴叫。 
  刘大畅披上一件衣服说:“备不住有越狱的。” 
  老三一边招呼我们起,一边说:“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这风风雨雨的鬼天气,越狱还真是好机会。” 
  刘大畅看一下手表:“奶奶的,这都两点半了。” 
  “得,今天晚上算交代了,甭睡了。”我一边下地,一边抱怨。这种撒神经的事儿,隔几个月就闹一通,一点名就点一两个小时,最后总是有惊无险。有一次一个监区的犯人在机器底下睡着了,点名时候没见着人,监狱就折腾得鸡飞狗跳,最后那个被瞌睡虫蛊惑倒的家伙差点没叫管教打得把大便吐出来。 
  猴子突然喊:“哎,门三太怎么没啦?” 
  “完了,老逼跑了。”棍儿说。 
  已经走到门边的关之洲笑道:“还在外面忙活哪。”大家笑起来。 
  在外面紧迫的催促声里,我们懒洋洋地出了屋,蹲在楼道里。方卓和门三太、周传柱等几个犯人还在干活,看我们出来,门三太笑道:“不用帮忙啦,哥几个太客气!” 
  老三骂道:“哪你妈那么多屁话,排后面蹲着去!” 
  二龙问:“各组的,头数都对吗?” 
  几个组长都说没错,“一只也不少”。 
  十几分钟后,管教过来,先问二龙人数,二龙说:“胳膊腿都全着,都在架上落着哪。”管教这才点了点有多少个脑瓜,没说话,奔了三中那边。 
  二龙和广澜站起来进了屋。其他人也纷纷放松了,抽烟聊天,等着解散号令。方卓他们几个赶紧抓起网子、花线,争分夺秒地忙活起来。 
  我问他:“方卓,还有多少?” 
  “明天早上见吧,本来在号筒就比工区干得慢,还停了一个小时电。”方卓懊恼地说。 
  门三太也气愤起来:“停了一个小时啊,全世界的监狱也没这么操蛋的,准是线路问题,都老化了。” 
  抽了两支烟,又穷侃了不知道多久,点名结束的提示铃声才响起来,号筒里一阵暴乱,很快就消停下来,甩下还在干活的几个,大家都跑回了屋里,除了骂街,没有更闲杂的议论,我们相信这是管教们又一次小题大做的穷折腾。如果真发现少了人,这个晚上还真别想睡了。监狱里跑一个活的,好象比出个死的还严重,死个人可以找借口搪塞,活人没地方借去呀。 
  外面的雨似乎已经停了,从窗口可以看见一大工区还亮着灯,那里是常年不停工的地方,几乎可以做航标了。天空是黑蒙蒙的,大锅一般罩着。 
  * 转天到工区,很快就传过消息来,说昨天晚上还真有人越狱,就是爬大烟囱的薄壮志同学,只是没有得逞。细节暂时就没人清楚了。 
  不过,现在薄壮志肯定在独居里呆着呢。 
  李双喜拿了一块巴掌宽的木板,把方卓招呼过去:“昨天剩了三片网子?” 
  “半路睡着了,李哥,我今天赶上来。”方卓困倦得有些木呐地说。 
  李双喜手里的板子随着方卓说话的尾声“啪”地拍在面庞上:“跟我讨价还价!?” 
  方卓摸着火辣辣的面庞说:“李哥,我没有。” 
  “操你血妈的,‘没有’你那么大肚子!”说完,“啪啪”又是两下:“看了么,不服气的就用这个拍你丫的,还省得我手疼。”看来李双喜还是个善假于物的“君子”。 
  方卓捂着脸,直挺挺站着,眼镜滑到了鼻子尖上,也不去扶,看上去不是有性格就是胡蒙了。李双喜用板子头帮他把眼镜捅上去,笑着说:“这么下去,这眼镜又该换了,下个月接见,告诉你家里多给你预备几个镜子。” 
  方卓也不哀求了,木呐地戳在那里,一言不发,李双喜又不高兴了,用小板儿轻轻打着他的脸说:“呵呵,还给我玩造型是吗?说,你该打不该打?” 
  方卓揉一下腮帮子,把头垂下:“该打。” 
  李双喜笑道:“这我就放心里啦!”说着,挥动板子,左右开弓,在方卓脸上开垦得劈啪做声,方卓居然不吭不响,很有些忍劲儿。 
  何永笑道:“眼镜有点日本武士道的意思啊。” 
  疤瘌五对我们说:“打人不打脸,这老李也太不地道了。” 
  “操,等打出彩来,跟广告似的,让管教看见,他就老实了。”周法宏望着方卓那边说。 
  老李终于收手,又在方卓身上拍了一通,一边喊道:“都算上啊——谁给我玩花活磨洋工,我照抽不误,我不管你是谁!操,七大那边板子有的是!” 
  小杰居然仰起头附和了一声:“对!这帮龟孙子,就是欠打,你对他们越善,他们就越欺负你!老李,开荤啊,打!别走我的路子!” 
  何永笑叫道:“走你的什么路子啊?水路还是旱路?” 
  我们都笑起来,小杰挺了下腰:“何永你别上脸啊,我招你惹你了?” 
  “就是,别拿村长不当干部,人家杰哥大小也是个组长呢。”霍来清替小杰申辩道。 
  何永当然听得出霍来清也是在顺坡拿小杰找乐,也有借机跟自己沟通一下冷落已久的感情的意向,所以当时笑着唱和道:“行啊小霍,刚搬过去就帮你们领导踢脚儿啦?” 
  “绝对!”霍来清说。 
  “绝对呀?对好了眼儿,别扎歪啦。”何永哈哈笑着,听到的人也都会意地笑起来。 
  小杰恼羞地叫道:“烂货,别理他了!我看你也有点不知好歹!”现在小杰和霍来清的人际结构和以前不同了,说话也就少些忌讳,而且可以横硬许多。 
  霍来清回头一敬礼:“行行杰组,您现在是我正管,我听您的,我能跟他拉大旗吗?” 
  何永也不再理他们,因为方卓虎着脸回来了。方卓的脸立竿见影地肿了起来,胖头鱼一般,肉皮下面挂着丝网状的血纹。 
  何永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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