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康熙末年-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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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在福州将军府下达地军令下,成群结对的绿营兵,在分散开来的勤王军陪同下,一支支向各府派去。这让宫梦仁、吴英和施世骠大为惊奇和不解,凌啸不是说郭世隆的招数乃是昏招么,那为何他自己还要这么干?
惊奇和不解的,不仅仅是福州大员们。还有兴化府莆田县一处大民宅中地十七八个人。这是一个深掘出来的地下殿堂,弥漫着烟草味道的潮闷空气中,十几人在高悬“知无隆武”匾额下围桌而谈,正首一名中年人神色淡然,看看身边一个文士模样的老书生,却是面有喜色地笑道。“诸位同仇,不要这么一袋接一袋地抽烟嘛,小心通风口里冒出的白气,惹来了官兵。”
一个虬髯汉子袒着赤膊,急得油汗直冒,“总堂佬,您老人家倒是说句话啊,眼瞧着鞑子们都分驻到了各个府城之中,显然他们是不会去打台湾的了。我就是不明白,为何军师要我们乖乖地。不仅不许抗租抢米,还逼着我们对清军好,帮他们指路送水?!依我看,管他什么兵力空虚还是强大,现在就扯旗子起兵。要是等他们发动起来,怕是会被他们端掉好几个堂口,那您和黄军师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这虬髯汉子叫苏服,乃是前明大学士苏观生的孙子,却丝毫没有文人气质。平日粗豪擅斗喜好兵事,故在知无堂之中,担当武备堂堂主。而首座者却是知无堂的最高首领张略。乃是南明福建巡抚张肯堂的后人,他听了苏服的话,对身边老书生笑道,“黄军师,这可就要您来给弟兄们解释一二了,不然他们都沉不住气啊!”
黄军师很是果断麻利,清矍瘦削的面庞上很是严肃,深邃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缓缓道。“清廷最重守土之责,这就是为何三藩起事之时降者众多的缘故,回去也是一个死。凌啸此人于满清功劳甚大,却全是军功,年轻人谁不爱好功劳,更何况是刚刚在西北大胜不到三月,刚来福建就把台湾丢了,不气死才怪!同理,鞑子的皇帝也是一样,他们不会坐视台湾改姓,征台一定提上了议事日程。你们难道忘记了,那些清军唱地歌?雄赳赳气昂昂,船行海峡上,收台湾,打洋夷、就是保家乡,这不是说得明白极了?”
军师的话是分析满清狗皇帝和猪将军的,离这些人的生活阅历实在是太远了,除了对军师熟悉猪狗们所想有些敬佩外,大家听着有理,自然头点得有力。“但征台湾需要后方稳定才能后勤完善,所以,这次清军下到府城,估计有两个目的,一是评估民情稳定与否,二是拉夫抓丁。”
苏服一拍大腿,笑呵呵道,“我地军师大伯啊,你怎么不早说啊,可把我们兄弟给憋屈死了。现在您一点通,我们马上就心中敞亮。呵呵,难怪那些清狗专门到各个县里去拉当过绿营的壮丁,要不是我们看清狗还算客气,加上您的严命不许闹事,说不定就要毁了大事啊。嘿嘿,把老兵征去,到时候阵前倒戈起来,哈哈!也不枉我们帮他们指点道路,拥军爱民一番!”
大家都笑了,大堂佬张略却慢慢皱起了眉头,“军师,有一个问题横在我心中有一天了,虽说我们现在藏兵于民,清狗奈何不了我们知无堂,但如果他们是准备打台湾的话,为什么旗营的水师不往泉州去呢?尤其是那些米械船,本应该是从闽江运出往泉州去地,可干嘛到了福州就不动了呢?”
黄军师一愣,正要思索,却听到甬道暗号声响,顷刻进来一个渔民打扮的小伙子,焦急地禀报道,“不好了,大堂佬,日月盟派来的联络船,被施世骠地旗舰给逮了个正着,这里很不安全,大家快撤啊!”
众人大惊失色之中,黄军师瘦脸微微抽搐,问道,“旗舰?多少艘?什么船?方向往哪边?”
“十九艘战舰,护着四十几艘粮水船,往福州去的……”
小伙子话没有说完,黄军师猛地一口黑血冲口喷出,身形一倒间恨恨道,“清狗好狡猾!收缴粮食才是他们的目的!”
苏服顿时明白过来,怒得把自己的虬髯都扯了几根下来,军师和大家一样,被勤王军的几句难听歌词给骗了。张略更是又急又怒,一面帮军师抚背顺气,一面怒火中烧,还有个把月才能收割早稻,各县城府城都没有粮食,咱们就算起兵了,一样要吃饭的义军,是去抢老百姓?还是去打城高炮利的福州城?
民愤被自己知无堂都给激发起来了,到时候没有了吃的,也可能反过来把知无堂给卖了地,到那个时候,饿昏了的民愤,可不一定是只针对清狗的,弄不好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黄军师悠悠顺过气来,却依然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正反翻了一遍,又昏昏睡过去,张略一擂桌子,吼道,“传令,暗子明子一起动手!”
卷二 不问苍生问鬼神 第239章 明子出手
九天前,西禅寺。
凌啸忙碌得像是一部连轴转的机器,全省一干军事指令,现在都集中在他的手上,不仅是旗营将军、副都统、绿营提督总兵各衙门的中军副将要在他这里等候指令,就是巡抚宫梦仁、藩司杜子腾、臬司卫既齐三个,也各自派了最信任可靠的师爷守候在西禅寺,因为,动荡不安的形势下,有兵作为后盾才能行政是硬道理,抚藩臬三衙都要听清楚凌啸如何调兵遣将,免得驸马爷把某地的兵丁全给抽空了,那就可怜了那些留在原地的官员吏捕了。
但很快让众人震惊的是,凌啸这个虚岁不过二十二的年轻将军,再次得到康熙和朝廷的加封。
“奉天承谕皇帝诏曰:部议以浙闽总督郭世隆才博品雅,祈请掉礼部尚书,准。着福州将军凌啸钦命东南镇抚使,以军标兼辖福建绿营水陆一百八十营,镇守闽地绸缪台湾。勤王军副将特廷、黄浩以副都统衔兼领福州旗营务,参将周文渊以副将衔领勤王军中军。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着即加封固山贝子爵,食外事双俸,以福州军标属员身份统领将至之登州、松江、广州三大水师,内锁海峡,外缉夷船!”
满堂的属员顿时全都被这道圣旨给吓住了,康熙虽没有确认凌啸夺掉总督权力的正当性,却是毫不犹豫给了他一个钦差身份。乖乖。东南镇抚使,那岂是当年施琅地台湾镇抚使可以比拟的?
“恭喜姐夫,官虽没升,权却大了很多啊!”
刚刚和凌啸一起去送走了宣旨钦差的胤祥,一把拽起还在地上发愣的胤禵,笑嘻嘻地对凌啸祝贺道。
凌啸却满脸苦笑。从担任福州将军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是单一层次上的官员了。如果说在湖北他所面对地是一个点,那么当一省将军就是一条线,而刚刚当康熙命凌啸暂摄署理福建总督职权责,担任钦差东南镇抚使的时候,就注定他所面对的是一个面,要管理的是一个系统。威权之重,责任之大,让凌啸自己都捏着一把汗,若不是为了自己和一万军标将士的性命。他才懒得管郭世隆怎么瞎掰呢!
“恭喜我是假,恭喜你们俩自己提前获得固山贝子爵赏才是真的吧。别那么大喜若狂了,我有差事交给你们去办,福建的安稳就看你们,差事办得好。第一功就算你们的!”
胤禵猛地抬起头,眼中竟是精光四射一样的兴奋,“将军,末将胤禵候命,请示下!”
和胤祥不同。他的机心更加要重一点,皇阿玛之所以提前封他们两个贝子,还加封凌啸为钦差镇抚使。无非是要给天下人一个姿态,皇家是派了两个皇子和一个女婿,在福建前线地。但胤禵猛然间就预料到,自己和胤祥一样,连续越过四个哥哥,成为了有爵皇子,在内心之中的感觉来说,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国家藩屏了,心中始终有傲气的他。忽觉自己并不输于以往高不可攀的三哥四哥八哥。
凌啸心中继续苦笑,相比于正正经经地胤禵,无疑是豪爽洒脱的老十三要可爱亲和得多了,“我已经命令勤王军挟绿营分散到各州府去了,现在要你们做的,就是要你们带下去我最后的紧急军令。此令,未达军前,不可以有第三人知晓,无论勤王军将士,还是绿营官兵,军令一下,不从者格杀勿论!”
两个贝子被凌啸的严峻神色给吓住了,勤王军除了中军以外全部派出去了,这件事他们知道,但要说起传命地人选,凌啸中军弁佐如云,都是跟着凌啸出生入死的可信之人,怎么还轮得到他们两个游击?
胤禵还在愕然,胤祥却肃然一拱手道,“请姐夫下令。”
“无论闽地一切州府,所征集之粮草,所募集之庄丁,全部押送福州。南安粮库之三百万石储备粮食,亦要施世骠即刻全力护送来此,不得有误!至于要注意一些什么,你们如果想要将来独当一面的话,自己琢磨去,我只看结果!”
两兄弟大吃一惊,胤祥面色有些不解,“姐夫,不征台湾了?”胤禵却马上把嘴巴收拢,一副不是崇拜神情地赞赏道,“福建产粮不多,多赖江西流入,将军好计谋,那吼得嗓子都痛了地雄赳赳之歌,原来是唱给知无堂听的!你瞒得我们好苦啊。”
看着两人带着侍卫龙卷风云而去,凌啸在玉佛楼。旁的石台上心中暗叹一声。
知无堂竟然能够有本事不动声色地绑架了总督的公子,谁知道他们究竟渗透得有多深?就算是现在的勤王军,在补充了一千福建籍兵丁之后,连凌啸自己都不敢保证就没有知无堂奸细。若是康熙两个此前并无权势的儿子身边,也埋有知无堂奸细的话,那凌啸也只能够说一句,没天理!
天理还是有的。
胤祥两兄弟很明白,此刻自己两人和凌啸的命运,甚至那些勤王军旗营将士们地命运,全都连在了一起,一旦福建沦入知无堂手中,先不要说能否活着回去,就算自己回去了,只怕也是被康熙从此打入冷宫,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凌啸提醒,两人就在出发前把随员全部做过梳理排查,不是完全可靠知根知底的,一律不带在身边,而自己两人所统帅的两个营,福建籍的弁佐全都被找借口留下了。
康熙的皇子们,几乎就没有无能庸碌之辈,两兄弟把凌啸的将令反复合计一番,认定了要旨就是出知无堂不意。在他们有能力做出反应之前,就把粮草募兵押往福建,保密和迷惑就至关重要了。哥俩很快达成共识,以福州永安一线为界限,分了闽地南北,怒马挥军各州府传令。
九府两州五十四县各自仓储地军械粮草。加上新被募招的壮丁,在原有军令之下,迅速被分别集结到南面的泉州和北面的延平。而一直未向众将领吐露过真言的两贝子,在向勤王军出示了凌啸的亲笔手令之后,全部物资人马向福州进发,勤王军荷枪实弹虎视眈眈之下,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作仗马之鸣。
这一切都源于,两人在凌啸地将令中擅自加了一条:但有敢于擅自离营通风报讯者,斩其首而族其家,检举者一律赏爵七品恩骑尉!仅此一条就猛然间给绿营将领们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做出反应,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命脉向福州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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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的福州城里,措手不及的人却是凌啸。
在日夜等候着勤王军消息的凌啸,在暮色中却等到了一个另外的消息。取到扬州的长公主黛宁竟是自海道来到了福建,即刻就要到苍霞码头了。
这些时候被军国大事烦得一头包的凌啸,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想起了大母的慈祥,但更多的是想起了那曾经入手酥软绷弹的胸乳。嘴上说着罪过,脚上却一不留神就已经到了堂外,吓得胡涛胡骏连忙扯着嗓子召集晚餐地亲卫和亲兵。在凌啸跨上骏马的时候。胡骏就明白,环街开道警戒,显然是来不及的,唯有命令百余骑术精良的亲卫紧紧环卫,亲兵们则衔尾来接应。
西禅寺离苍霞码头并不远,放开了马猛驰,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但被前呼后拥地亲卫们护着的凌啸,实在难以放开了势头纵马狂飙。直到太阳完全落山。霞光不再漫天辉映的时候,凌啸才到达了名副其实的苍霞码头,不远处江面上,有十余艘巡江的提标水军舰船,正在执行封江令,要不然这时地江面上,定会热闹非凡,而码头也会更加热闹的。
四艘三桅方帆官船比邻靠在码头边,而上游三里外远的一艘战舰上,紧张地气氛和这个诗意的夏夜格格不入。
提标水师千总韩高专注地横刀在手,伸出舌头细细添着上面欲滴的鲜血,一咂嘴巴,阴森森地问身边一个热汗淋漓的年轻人,“俞军门真的是这么说的?那码头上的人真的是削鳞的目标?要是弄错了,累我杀了十几个清狗而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