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庄园-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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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没什么。”我赶紧解释说，“主要是我刚生了病，精神还不太好。也许过一阵就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我知道克莱尔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一定能看出我没有向她说实话。但我又怎能把我的心事向她吐露呢？我不会，我不能，我怕，因为我心底的秘密也许永远都不应该向爱德华兹家的人诉说。
“格蕾西，你爱乔西吗？”她突然用她那双和乔西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眼睛看着我。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那双盯着我看的眼睛不是克莱尔的，而是乔西的。仿佛是乔西在向我发问：“格蕾西，你爱我吗？”我几乎要在这双冰蓝色的眼波中晕厥了，就像跳进了一个蓝色的漩窝，我的身体在不断地往下沉……
“回答我，亲爱的，你爱他吗？”克莱尔再一次问我。
这话似乎又把我从漩窝中拉了出来。我定了定神，有些言不由衷地说：“是的……我爱他。”
她笑了。看来她已经察觉出我的回答有些迟疑，但她没有继续紧逼，而是转移话题说：“我以前对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什么话？”
“我说，有朝一日你可能会改变玫瑰庄园的一切。如今看来，我的话正在变为现实。”
我勉强笑了一下，无言以对。实际上，我觉得不是我会改变玫瑰庄园，而是玫瑰庄园会改变我。
“你觉得乔西这人到底怎么样？”克莱尔似乎又在迂回地继续刚才的问话。
“是个难得的优秀人物。”
“那么，他是不是你心中所向往的那种类型呢？”
“我心中向往的类型……”我嗫嚅着，眼前很自然地闪过了威廉的影子，“我……我说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向往哪一种类型。不过，我想……乔西也许适合我吧。”我回答得非常艰难。
“那你看我和汤姆的父亲适合吗？”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一愣，眼前浮现出怀特先生的身影：苍老，呆板，相貌平平，语言无趣，比起美丽、开朗、思想活跃的克莱尔来，真有天壤之别。
“说实话，我觉得你和怀特先生看起来并不合适。”
她一听大笑起来。“亲爱的，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率的性格。你知道吗？我们夫妻俩不仅年龄、外貌、思想、性格差异很大，就是在爱好、品味等其他各个方面也都是南辕北辙。”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了怀特先生呢？”
她爽朗地笑着说：“不错，当初追求我的人很多，而怀特在那些人当中并不显眼，年龄也比我大十几岁。那时追求我的人中有一个叫约克的富家公子，年轻、英俊、风度翩翩、时髦新潮。这种人非常讨女孩子喜欢，我自然也对他情有独钟。倒不仅仅因为他相貌出众，家庭富有，还因为我们的性格爱好都很投合。比如，都性格外向、爱冒险、喜欢新鲜事物，等等。可是我的父亲很讨厌他，觉得他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靠不住。因而极力反对我和他交往。然而他越是反对，我就越是不顾一切地想和他在一起。
“而怀特，是在我十七岁时就认识的一个老朋友。从一开始他就不断向我求婚，但每次我都拒绝了他。这倒不是因为约克的出现，而是我的确不喜欢怀特这样的人，呆板、保守、沉闷，爱好也很低俗。所以，从我认识怀特开始，就对他不冷不热，甚至不屑一顾。
“然而有一次，不知怎么我会和约克、怀特一道去玫瑰庄园背后的树林里打猎。一路上，约克谈笑风生，逗得我不停地发笑，而怀特则很少能插上嘴。我们来到树林深处，约克发现了一个鸟窝，提议把它打下来。我立即表示赞成，怀特没有做声。可是在约克向鸟窝开枪时，没有瞄准，子弹射中了离鸟窝不远的一个野蜂窝。被激怒的野蜂成群结队飞出来，吓得我们撒腿就跑。约克跑得最快，我和怀特跟在他后面。转眼之间，一群野蜂追上了我。约克只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并没有想到我。而怀特却一把抱住我，极力用他的身体为我挡住野蜂的攻击。结果他的脸上、身上、手上全被野蜂蜇得肿了起来，而我却一点没受到伤害。等到野蜂群离我们而去，约克才从一个躲藏的角落里跑到我身边问我怎么了。我当即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而怀特为了救我，差点送了命。
“这件事让我忽然清醒过来。我对自己说，如果约克真的爱我，他会舍弃我而不顾吗？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患难见真情啊！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注意起怀特来。我发现他身上也有不少优点：为人诚实、善良、忠厚，做事慎重，对人宽容，最重要的是他很爱我，爱得很执著，他是我所有追求者中向我求婚次数最多的人。在四年当中，他一共向我求了十二次婚。就在第十二次求婚时，我答应了他。我知道我嫁给怀特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相反，如果我和约克结婚，很可能在不长时间之后便会彼此厌恶起来。因为我们都爱刺激，爱新鲜，可是婚姻生活不可能总是风风火火，等到一切都归于平静以后，带给我们的将只有一种恐怖的结果，那就是分手。
“我想我还是适合找一个爱我的人过一种细水长流的生活。所以我选择了怀特。作为一个女人，能找个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来爱你的人做丈夫，真的是一种天大的幸福。现在，虽然我们会经常发生一点小争吵，但这算不了什么，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实际上，每次我和他争执，他总会让着我、包容我。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怀特从认识我的那一天起到现在，他对我的感情始终没有发生过改变，显然今后也永远不会改变。”
我默默地听着，没想到克莱尔和怀特先生之间的爱情故事竟有点像戏剧套路中的英雄救美人。看来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经过了生死考验的，很让人感动。以前我不明白克莱尔为什么会选择怀特先生，现在我知道了，怀特是她的追求者中最爱她的人。
看来，被爱，的确可以给女人带来幸福。我忽然想起了乔西那张迷人的笑脸，就像克莱尔现在笑得一样灿烂。他也像怀特一样深深地爱着我，护着我，包容着我，更何况他还有着比怀特强十倍的迷人的容貌和性格。只是因为我先入为主地爱上了威廉，才始终没有真正地爱过他。现在的情况是，在爱与被爱之间，我勉强选择了后者。可我现在和今后是否也会像克莱尔一样真正感到幸福呢？我能完全丢下我所深爱的威廉吗？而且，威廉怎么办，他能得到他的爱与被爱吗？
“格蕾西。”克莱尔忽然握住我的手说，“我知道你一定在分析比较乔西和别的人。事实上你与乔西之间的情况和我与怀特是不完全相同的。乔西看起来有些放浪形骇、玩世不恭，然而他对你的爱却是真挚的、深切的，而且必然会是持久的。因而不管你现在是不是真正地爱他，我想你们今后也一定会幸福。格蕾西，你不必再有什么犹豫和顾虑了。”克莱尔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段话。
“我明白你的话，克莱尔，谢谢你。”我觉得心里仍然很沉重。
“乔西给我写信说，你们会在圣诞节那天结婚？”
“是的。这个日子还是我选定的呢。”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到时候我会来玫瑰庄园参加你们的婚礼。”她笑着说。
“真的吗？”我一下抱住了她，“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还以为你有所顾忌不会来呢。”
“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因为是你和乔西的婚礼，我一定要来参加，不管安妮在不在场。”她坚定地说。
也许克莱尔的到来，可以让我在婚礼中稍感轻松一些吧。婚礼，这个曾让无数少女动心与憧憬的仪式，现在对我来说竟显得有些可怕。我真想扑在克莱尔怀里尽情地倾吐胸中的苦闷，或者大声地哭出来。但我连这点勇气也没有。
第二十七章 曼彻斯特归来
我看见玫瑰庄园被鲜花与彩带装饰得五彩缤纷，庄园里到处是宾客。宾客里有怀特一家，克莱尔正在对我微笑。
“格蕾西，你今天真美。祝贺你，亲爱的。”克莱尔兴奋地说。
我这才意识到我穿着一件多么华丽的结婚礼服。
“婚礼就要开始了，快进去，格蕾西。”梅丽跑过来了，她和威尔玛一边牵着我一只手步入大厅。
大厅里的人好多。忽然，我看见乔西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站在前面的十字架下冲我招手。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越走越近。
走到他面前时，他握住了我的手，对我微笑。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
“格蕾西，你愿意做乔西的妻子并一生一世地爱他吗？”牧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我一抬头，发现站在我和乔西前面的牧师竟是威廉！他那严峻的目光，像是在考问我的灵魂。然后我看见他和乔西两人都在逼视着我，等待着我回答。我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我想说话，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情急之中我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所有的人全都消失了，周围突然暗下来。我辨不清方向，开始在黑暗中拼命地奔跑……
“格蕾西，格蕾西……”有人在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正坐在返回玫瑰庄园的马车上，是威廉在叫我。原来刚才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却惊出一身冷汗。
“格蕾西，你睡得好沉哪，我们到了。”威廉对我笑笑。
到了？我又回到了玫瑰庄园？我全身不由得紧张起来，以前每次出门，我总是渴望着回到它的怀抱，可如今，我却害怕见到它。我觉得我下车时，双腿都在颤抖。
我不愿去面对的人是谁？是乔西吗？
是的，是乔西。
是爱德华兹夫人和威尔玛吗？
不错，是她们。
是庄园的佣人们吗？
对，也包括他们。
我真的害怕面对庄园里所有的人。
“格蕾西，你看——”威廉忽然指着前方，“乔西。”
我一惊，抬头一看，前面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背对着我们疾步朝庄园的平台走去，手里还牵着他的马。那一头长长的金发特别引人注目。当我认出那的确是乔西的背影时，他忽然回头看到了我们，然后停下来，转过身，带着他惯有的微笑向我们挥手。
但在我和乔西目光相遇时，我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他在看着我笑，我本来也想对着他笑，却面容僵硬笑不出来。
我和威廉一步步走近他。我就像梦游一样恍恍惚惚，真想躲开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眸，它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
“一路辛苦了，你们好吗？”当我们走到乔西面前时，他笑着问候道。
“还好。”威廉说，“你呢？乔西。”
“我也很好。咦，格蕾西，你怎么一点精神也没有，病了吗？”
“她是病了。在利物浦大病了一场，十分危险。”威廉说。
“噢，怎么会这样？”乔西惊叫道。
我终于开口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乔西，你不用担心。”
乔西赶紧上前抓住我的手，仔细打量着我。“你瘦了，格蕾西，你这次吃了不少苦吧？”
“没什么，真的……”面对乔西关切的目光，我心里真有千言万语无从表达。
威廉问道：“乔西，你这是从办事处回来吗？”
“不，我也是今天刚刚到家。真巧，是吗？”乔西狡黠地对我们做了个鬼脸。
“是的，真巧。”威廉仍有些奇怪，“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那是因为，我去塞克利尔城堡之后，又去了一趟伦敦，和一些朋友商量了一件事情——现在暂时保密，以后再告诉你们吧。”乔西又笑着做了一个鬼脸。
威廉也不禁笑起来。“乔西，真不知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庄园里的人见我们三人一道回来，都很高兴，又很惊讶。大家顿时忙碌起来。爱德华兹夫人脸上也有了笑容。威尔玛也显得兴奋异常。她现在气色不错，大约情绪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晚餐很丰盛，大家都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我除了简单地回答一些关于生病等等的问话之外，情绪仍很低落。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我是因为大病初愈和旅途劳顿才这样。
“噢，梅丽现在的脾气温顺多了。”乔西说。
“她身体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