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眼惑龙(龙凤玦)(寄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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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破邪再往窗外望去,一个伙夫模样的年轻男子加入她,帮着她清洗和拧乾,看起来很亲密。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陈威进入视线内,开始与之攀起交情,并主动晾起衣服。
该死!单破邪不舒服的想着,或许他该走过去帮忙抬洗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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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看她?
敏感的褚姁霓感受到一道探索的视线直冲着背脊而来,不具侵略性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像是一种窥探,如同她此刻的行为。
她以师父传授的易容术化身为奇丑无比的中年妇人,并揽下厨房伙夫的脏衣为其清洗,她挑了个最靠近单破邪的古井洗涤,用意是监视他的日常作息。
自从上次出手失败後,她暂时按兵不动地观察着,以利下一回出击能成功,一剑穿透他的咽喉。
在这段时间内,她听了不少他的风评,几乎一面倒地当他是神膜拜,战功彪炳无人能出其右,多次击退来犯的蛮夷。
一个为国家尽忠,为百姓安危浴血的顶天汉子,他的所作所为都以人民的性命为出发点,不惜牺牲自己的义风为人称颂,不该是碧血剑下的尸体。
家仇固然重要,但是国家更是民之所需,她能轻易地毁掉国之楝梁吗?
两股力量在心头拉扯。为何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这样她就不用两相为难地下不了决定,既要保全国之根本,又要报毁家灭族之恨。
父债子还是否严苛些,他不该死?
不——
爹的怨、娘的不甘、姑姑的惨遭强暴、兄姊的横死,还有无数褚家的忠仆义奴的幽魂在低泣,他们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她不能心软,要练就冰一般的寒霜,恨是她唯一的生存力量,她必须杀了他。
「丑婶儿,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帮你。」木盆中多了一双男人的手。
褚姁霓面无表情地丢给他皂块,「你的工作做完了?」
对于何青,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像是离巢的小狼认定头一个遇上的生物是亲娘,巴着就不放,造成它行动上的诸多不便。
每回她只要稍微走近单破邪的房间,他就如同嗅觉灵敏的狗一般尾随而至,破坏她小小的监视行动,问东问西缠个没完,真当她是他娘。
骂他,他反而乐不可支地跟得更紧。
疏离他更是不可能,他根本不在乎她理不理会他,一个劲的热心为她张罗一切,害她有些许的愧疚感。
他太憨直了,待人诚恳得过了头,迟早会吃大亏,她只能以冷漠让他了解世间的无情,凡事并非只有黑白两色而已,她便是其中的灰色。
「哇,你在关心我耶,我好感动哦!」何青只差没跳起来欢呼。
我是在讽刺你多事。「别太兴奋,地很滑容易摔破头。」尤其是你的笨脑袋。
「我觉得好幸福,谁都不买帐的丑婶儿居然忧心我会跌倒呐!」他一副快哭的模样。
他无药可救了,过分天真。「把水拧乾,不要把鼻涕黏在我的身上。」
「人家才没有呢!我又没受风寒。」他抽抽鼻子,把鼻液吞下肚。
「你没断奶吧?」个头高了她七寸还人家,没长毛的小蠢蛋。
何青听不懂地拧着衣物,表情十分可笑的思考着,「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娘。」追着她可没奶喝。
又在看她了。
褚姁霓很清楚视线的主人是谁,除了他之外,没人有这等闲工夫看个丑妇洗衣服,那一锅特殊风味的汤没泻死他吗?还是不敢下箸?
如果他能泻到虚脱而亡,她就用不着在两难中抉择,是天意如此,怨不得人,陈威是帮凶。
怪的是,一个丑妇的背影岂会吸引了他?还是他发现了破绽,否则为何看个没完?
她相信是後者,以她现在这般丑容是人见人怕,除了撵不走的小青子,大家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装作没看见,不可能对个中年伙妇起了兴趣。
「我认你当乾娘好了。」他以为她的原意是这样。
她手滑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跌进木盆里,「你刚说什么?」
「认你当乾娘呀!以後我会比你的亲生儿子更加孝顺你。」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真是笨死了。
「你疯了。」褚姁霓找不出第二句话来。
年纪与她相仿的年轻男子认她当娘,是她装扮得太逼真还是一身娘味,让他口出惊人之语?
若她真点头才该死,十七岁的她是生不出一个十七岁大的儿子!然而她冰封的心湖因为他和另外那个人开始有了裂痕,这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有心。
「我觉得他的建议不错,你早年丧夫寡居至今,虽有子但等于无子侍奉,而他早年丧母,孺慕之心必能尽孝,你何不成全他也成全自己?」陈威走过来插口道。
多合适的一对母子,教人窝心。
「右副将,麻烦把衣架架好。」他是哪儿有麻烦就往哪儿凑,烦人。
嗄?她竟要堂堂的将领撑起衣架?「喔!好,要面光吗?」
天呀!他在说什么鬼话,干么她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还不敢反抗,乖乖地扶着衣竿子帮她晾衣服,他一定病得不轻。
她太有权威性,比将军还要有上位者的威严,一接触她严厉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听从她的话。
要不是晓得她的身世有多么悲惨,其当她是落难的千金小姐或是宫中的贵人呢!稍微一冷的口气就教人想遵从,服膺她所下的指令。
「太高了,你当我有七尺身长吗?」晾那么高她怎么收?拿梯子吗?
挑剔。「这样行了吧!」陈威调了调木栓降低高度。
「等我脚断了再说,你想害我重洗呀!」三尺能晾哪件衣服,她倒要瞧瞧。
是太低了点。陈威不好意思地调高一尺半。「四尺半可以吧?」
「再高个半尺。」这些人真奇怪,没事尽围着她这丑妇绕,真有糖吃不成?
她看人奇怪,人看她同样怪奇,都非寻常人。
「乾娘,这件脏了要重泡水吗?」何青不管她同不同意,先叫了再说。
褚姁霓差点朝他大骂,「我允许你叫我乾娘了吗?」
「反正你一定不会点头,我娘也是这性子,拗得很。」他娘怕他被人取笑有个丑娘亲,所以从来不许他在人前唤她娘。
「你说我拗?」她声音一冷地抛去致命的一视。
何青根本无痛无痒地自说自话,「这件衣服我认识耶!是汪老爹的。」
「你……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她气得想揪他耳朵。
而她当真做了,此刻後悔不已。
「我娘也常揪着我耳朵说我心不在焉,我好想我娘。」何青两眼蓄满动容的波光。
「别看我,我不是你该死的娘。」喔!糟糕,她有了骂人的情绪。
她该是平静无波,冷眼置身于红尘中,不涉入的旁观生老病死,怎能随意地被人牵动尘心?她打算报完仇就回师父身边,陪她暮鼓晨钟地度过晚年。
然而笨得没主见的伙夫就教她失了冷静,日後的伪装还能继续下去吗?
或许她该想个办法出营去,换上另一张脸再潜入,伺机而动杀了单骁光的儿子,说不定她还能赶上师父亲熬的腊八粥。
「对呀!你是我活着的乾娘,我分得很清楚。」娘的恶疣没她大。
也许她会是第一个被傻子逼得自杀的杀手。「右副将,你没穿过衣服吗?」
「嗄?!」又关我什么事。
「竿子是穿过两只衣袖,还是你习惯只穿一只胳膊?」这些男人全都该死。
陈威看了一眼为之失笑,衣服少晾一边,袖子垂到地了。「我很少晾衣服。」
「看得出来。」越帮越忙。
她的世界只有仇恨,她的生命只有杀人,要她应付一些过分热心的男人是难上加难,让她几乎想放弃复仇。
「你们都没事了吗?」得打发他们走,不然难保她不会杀无辜之人。
「没事。」两人很有默契的开口。
「小青子,锅子洗乾净了?」十几口大锅够他忙上大半天了。
「江伯和顾大哥在清理,他们说湿衣服很重,要我这个有力气的人来抬。」所以他没事。
不能感动,他们会软化你的心。「菜呢?你想晚上开不了桌?」
「新来的小伙夫和徐哥在忙,一定赶得上你回去掌厨。」他当她怕士兵饿肚子。
败给他了。「右副将不用操兵带兵,你那锅可毒死一池鱼的大杂烩没带给你杀身之祸?」
陈威局促的笑笑。「他们的胃好像满不错,我丢的鸡骨头他们当肋骨啃。」
「真好的运气,将军肯定感谢你把活老鼠混在汤里。」居然没毒死他,太遗憾了。
「是呀!大海一口咬着鼠头大叫鸡冠怎么不见了,将军吃着老鼠尾还……啊!我干么说这些。」
真糟糕,他把「罪行」全吐了出来,还好将军不在这里,要不他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褚姁霓耳尖的听见抽气声和低咒声。「因为官大无聊吧!」
「是这样吗?」他有片刻的自省,然後……「差点忘了一件事,将军要见你。」
「叫他去死吧!我在地府等他。」她把声音压得更粗更哑,像个……中年伙妇。
「没想到小小的伙妇架子这么大,还要本将军去地府找你。」吓!她的脸真恐布。
「将……将军,你来多……多久了……」陈威手脚发寒地颤着音问。
「你给我一边晾着,待会咱们再来讨论那一锅『加料』的大杂烩。」难怪他碰都不碰地坚持吃饱了。
「我死了。」陈威哭丧着脸走到旁边,正好瞧见扶着树干大吐特吐的王大海。
看来,他会死得很惨。
第四章
「丑婶儿,咱们该来谈谈。」
她一回头,单破邪大为吃惊地望着她,不是因为她面容的丑恶难看,而是那双令他印象深刻的水媚瞳色,正镶在她微布纹路的眼眶中。
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事实,锐利而有神的视线瞬间捕捉到他的愕然,是他的错认吧!
她脸上那块突出的恶疣正发出嘲弄,她不是「她」,至少黑巾下的「她」末曾有凸起物,平整得长不出令人作呕的肉瘤。
不过那双充满冷肃、防备的眼眸太神似了,浅淡的光芒在阳光下特别耀眼,仿佛诱人去探索丑容下的深沉灵魂,揭开内心不为人知的世界。
她到底是谁?为何有和「她」一般的冷媚眼神?
「将军是来看丑妇的疣肉吗?要不要割一块带回去做纪念?」
她粗嘎的嗓音让单破邪大为清醒。
不是「她」,「她」的声音虽然冰冷却异常甜浓。「咳!是我失礼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却无从察觉怪异处。
「将军是路过还是特地来责罚丑妇?」褚姁霓尽量收敛眼底的恨意,装作若无其事的疏离。
这样长相的妇人不该有亲切的一面,人世间的伤害对中年伙妇而言是绝对无情。
她的确与众不同,舌锋刻薄。「我对你感到好奇,绝无惩罚之意。」
「貌丑非伙妇所愿,将军看过了丑妇就该离去,别妨碍丑妇工作。」她压下拿刀抹上他颈脉的冲动,转身晾起衣服。
何青在一旁乾着急,担心她出言不逊会得罪单破邪,连忙扯扯她的蓝布粗衣请求着,要她口气放软些。
他的放肆举动让一向不愿与人亲近的褚姁霓动怒,任何与人肢体接触的小动作都不该发生,她厌倦有人刻意地讨好,这条不归路是她所选择,寂寞、孤独才是她最佳的伴侣,她是黑暗的影子。
「放手!」
出口一喝的不是褚姁霓,而是满心不豫的单破邪,他不懂为何看见有人拉扯丑陋的她会突生怒气,不是味道地想分开两人。
或许是因为那双傲然的瞳眸吧!
「将……将军,我……我乾娘不是故意要触犯你的威仪,她对人一向冷淡、刻薄。」何青微颤着唇瓣说道。
「乾娘?!」单破邪好笑的瞧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似乎是旁人硬要攀上这层关系。
「我刚刚认了她当乾娘,右副将可以作证。」他非常有「义气」地拖陈威下水。
正在哀悼自己短命一生的陈威无奈的颔首。反正都是一死,他乾脆一点成全人家「母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青子……呃,何青啦!不过大家都爱唤我小青子。」将军的表情不像要问斩人。
眉清目秀的少年。「小青子,你在军中的职等是伙夫吧?」
各司各职的衣服人皆有印上其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