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下)〔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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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做是非常愚蠢的。 那个胖中校(其实是个退役的上尉)也没来,但是,原来还从昨天早上,他就已经“烂醉如泥”了。总而言之,应邀前来的只有这么几个人:那个波兰人,接着来的还有一个样子长得十分难看、一言不发的小职员,他满脸粉刺,穿一件油污的燕尾服,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随后又来了一个小老头儿,是个聋子,眼睛也几乎完全瞎了,以前不知在哪儿的邮政总局里做过事,有个人不知因为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就在阿玛莉娅。 伊万诺芙娜这儿养着他。 还来了一个已经喝醉了的退职中尉,其实是个军需官,经常高声大笑,实在不成体统,而且,“你们瞧”
,连背心都没穿!还有一个人,一进来就在桌边坐下了,甚至没向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点头问好。 最后又来了一个人,因为没有衣服,就穿着睡衣跑来了,这可太不像话了,阿玛莉娅。 伊万诺芙娜和那个波兰人费了好大劲,总算把他推了出去。 不过那个波兰人还带了两个波兰人来,他们从来根本就没在阿玛莉娅。 伊万诺芙娜这儿住过,在这之前,这幢房子里的人谁也没看见过他们。 这一切都让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感到不快,惹她生气。“这一切到底是为谁准备的?”为了腾出座位来招待客人,居然没让孩子们坐到桌边,而饭桌本来就已经占据了整个房间;把孩子们安顿在后面角落里,用一个箱子当作桌子,而且让两个最小的孩子坐在长凳上,波列奇卡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应该就像侍候“贵族子弟”那样,照看着他们,喂他们,给他们擦鼻涕。 总之,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不得已只好格外傲慢、甚至是高傲地迎接所有这些客人。 她特别严峻地打量了一下某几个人,做出一副很瞧不起的样子,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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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席。 不知什么原因,她认为阿玛莉娅。 伊万诺芙娜要为所有那些没来的人承担一切罪责,突然对她很不客气,后者立刻就发觉了,为此感到十分委屈。 这样的开始不会预示好的结局。 后来,大家都坐下来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几乎是在他们刚从墓地回来的时候就进来了。看到他进来了,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高兴得要命,第一,因为他是所有客人中唯一“有教养的人”
,而且“正如大家都知道的,两年以后他就要在这儿一所大学里当教授了”
;第二,因为他很恭敬地请她原谅,说,尽管他很想去参加葬礼,可还是没能前去。 她急忙跑过去招呼他,请他坐在自己左边的座位上(坐在右边的是阿玛莉娅。 伊万诺芙娜)
,尽管她不停地忙着,不断地张罗着有条不紊地上菜,把每道菜都送到每位客人面前,尽管一刻也不停地咳嗽使她感到十分痛苦,呼吸困难,不时把她的话打断,而且,最近这两天这咳嗽似乎已经变成了痼疾,她却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个没完没了,急于低声向他倾诉心中郁积的感情,述说因为酬客宴办得很不称心而感到的理所当然的愤慨;而且这愤慨时常转变为最快乐和抑制不住的嘲笑,嘲笑在座的客人们,主要是嘲笑女房东。“一切都怪这只布谷鸟。您要明白我说的是谁:我说的是她,就是她!”说着,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朝女房东那边点点头,向他示意。“您看她,瞪圆了眼睛,感觉出我们是在议论她了,可是她听不懂,所以瞪大了眼睛。 呸,猫头鹰!哈——哈——哈!……咳——咳——咳!她戴着这顶包发帽是想表示什么呢!咳——咳——咳!您注意到了吗,她一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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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大家以为,她是在保护我,她的大驾光临,是她瞧得起我。我把她当作正派人,请她去邀请几位体面些的客人,也就是亡夫的熟人,可是您瞧,她请来了些什么人啊:几个邋遢鬼!
一些小丑!您瞧瞧这个脸那么脏的家伙;真是个长着两条腿的饭桶!还有这两个波兰人……哈——哈——哈!咳——咳——咳!无论谁,无论谁,从来也没在这儿看见过他们,我也从来没见过他们;嗯,请问您,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规规矩矩地坐成一排。 潘涅,盖伊!“她突然对他们当中的一个喊了一声,”您尝过煎饼了吗?再来点儿嘛!请喝点儿啤酒啊,啤酒!不想喝伏特加吗?您瞧:他霍地突然站起来,点头哈腰,您瞧,您瞧:准是饿坏了,这些穷鬼!没关系,让他们吃吧。 他们至少不大吵大闹,不过……不过,千真万确,我为房东的那些银调羹感到担心!……阿玛莉娅。 伊万诺芙娜!“她突然对她几乎是大声说,”我把话说在前头,万一您的调羹给偷走了,我可真不能负责!
哈——哈——哈!“她哈哈大笑起来,又转过脸来对着拉斯科利尼科夫,又朝女房东那边向他点头示意,为自己这一狂妄的举动感到非常高兴。”她没听懂,又没听懂!
她张大了嘴坐在那儿,您瞧:猫头鹰,真是只夜猫子,系着新纱带的猫头鹰,哈——哈——哈!“
这时笑声立即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咳嗽,接连不断地足足咳了五分钟。 手绢儿上留下了好几点血迹,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她默默地让拉斯科利尼科夫看看手绢儿上的血,刚刚喘过一口气来,立刻又异常兴奋地对他低声说了起来,而且双颊上泛起了红晕:“您瞧,我把一件最微妙的事托付给她,请她去邀请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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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和她的女儿,您明白我说的是谁吗?这需要以最委婉的方式,用最巧妙的方法,可是她把事情给办砸了,这个外来的傻娘儿,这个高傲自大的贱货,这个微不足道的外省女人,只不过因为她是个什么少校的遗孀,来京城是为了设法请求发给她抚恤金,每天往政府机关里跑,把下摆都磨破了,她都五十五岁了,还要染头发,搽胭脂抹粉(这大家都知道)
……
就是这样一个贱货,非但不认为她应该来,甚至都没让人来道声歉,既然她不能来,在这种情况下也该懂得最普通的礼貌,叫人来说一声啊!我真不懂,彼得。 彼特罗维奇为什么也没来?不过索尼娅在哪儿呢?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啊,她终于来了!索尼娅,你在哪儿?奇怪,就连参加父亲的葬礼,你也没能准时赶到。罗季昂。 罗曼内奇,请让她坐在您旁边。喏,索涅奇卡,你坐这儿……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吧。 来点儿肉冻吧,这道菜最好吃了。 这就要端煎饼来了。 给孩子们拿去了吗?
波列奇卡,你们那儿什么都有了吗?
咳——咳——咳!嗯,好的。 还有你,科利亚,要做个乖孩子,廖尼娅,两只脚别晃来晃去;要像贵族家的孩子那样坐着。你说什么,索涅奇卡?“
索尼娅立刻向她转达了彼得。 彼特罗维奇的歉意,竭力说得更大声些,想让大家都能听到,而且用的是最客气、最尊敬的词句,甚至故意用彼得。 彼特罗维奇的口气,不过这些话都是她自己编出来、而且经过润色的。 她还补充说,彼得。 彼特罗维奇特别让她转告,只要一有可能,他立刻就会前来,当面谈谈几个问题,商量一下,今后可以采取些什么措施,可以做些什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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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娅知道,这样说会让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宽心,使她得到安慰,使她感到满意,而主要的,是能满足她的自尊心。她坐到拉斯科利尼科夫身旁,急急忙忙向他行了个礼,并且好奇地匆匆向他看了一眼。 不过在其余时间里,不知什么原因,她却一直避免看他,避免和他说话。 她甚至好像心不在焉,虽然眼睛一直看着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的脸,讨她喜欢。 无论是她,还是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都没穿孝服,因为她们都没有孝服可穿;索尼娅穿一件较深颜色的褐色衣服,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穿的是她那件唯一的、有条纹的深色印花布连衫裙。 关于彼得。 彼特罗维奇的情况,很顺利地讲完了。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骄傲地听完了索尼娅的话,带着同样骄傲的神情问:彼得。 彼特罗维奇身体怎样?然后立刻,几乎是大声对拉斯科利尼科夫窃窃私语说,如果像彼得。 彼特罗维奇这么一位有身份的、可尊敬的人会到这样“稀奇古怪的一伙人”中间来,那才当真是件怪事,尽管他真心诚意地关心她的家庭,也忘不了跟她父亲的老交情。“所以我才特别感谢您,罗季昂。 罗曼内奇,因为在如此情况下,承蒙不弃,屈尊前来参加我的酬客宴,”她几乎是大声说,“不过,我深信,只是因为您与我可怜的亡夫友情非同一般,才让您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在此之后,她又一次骄傲而尊严地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客人们,突然特别关切地隔着桌子高声问那个耳聋的小老头儿:“要不要再来点儿烤肉?请他喝过里斯本葡萄酒没有?”小老头儿没有回答,好久也不明白,人家在问干什么,尽管他的邻座为了取笑,甚至推了推他。 他只是张着嘴朝四下里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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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就更让大家感到好笑了。“瞧,多傻的一个傻瓜!您瞧,您瞧!请他来干什么?至于彼得。 彼特罗维奇,我对他是永远相信的,”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继续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他当然不像……”她神情特别严峻、毫不客气地对阿玛莉娅。 伊万诺芙娜说,甚而至于使她感到有些害怕了,“不像您那些穿得特别惹人注目、裙子拖在地上的女人,我爸爸家里都不会让这样的女人去作厨娘,我的亡夫当然会赏她们个脸,接待她们,可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心肠太好,他的好心确实是无限的。”
“不错,他爱喝酒;喜欢这玩意儿,经常喝!”那个退役的军需官突然高声叫喊,说着喝干了第十二杯伏特加。“这大家都知道,亡夫确实有这个嗜好,”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突然一下子盯住了他,“可他是一个心地善良,而且高尚的人,也尊敬自己的家,爱自己的家;只有一样不好,由于心肠好,他太相信形形色色腐化堕落的人了,天知道他跟谁没在一道喝过酒啊,就连那些还抵不上他一个鞋掌的家伙,也和他在一道灌过黄汤!您信吗?罗季昂。 罗曼诺维奇,在他口袋里找到过公鸡形状的蜜糖饼干,醉得像个死人,可是还惦记着孩子们。”
“公—鸡?您说,公—鸡?”那个军需官先生大声喊。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根本没答理他。 她不知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您大概和大家一样,认为我对他太严厉了,”她转过脸来对着拉斯科利尼科夫,接着说下去。“其实不是这样!
他尊敬我,他非常,非常尊敬我!是个好心肠的人!有时觉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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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可怜他!
他常常坐在角落里望着我,我觉得他那么可怜,真想跟他亲热一下,可是后来又暗自想:‘对他亲热了,他就又要去喝酒了’,只有对他严厉些,才能多多少少地管得住他。“
“是啊,常常揪他的头发,揪过不止一次了,”又是那个军需官打断了她,又灌下了一杯伏特加。“不仅揪头发,就是用笤帚来对付某些傻瓜,也十分有好处。现在我说的不是我的亡夫!”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很不客气地对那个军需官说。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红了,胸部也一起一伏。 再过一阵子,她就要跟人吵架了。 许多人在嘿嘿地笑,看得出来,许多人觉得这很有意思。 有人开始怂恿军需官,不知在悄悄地跟他说什么。 显然是想挑动他们吵架。“请——请——问,您说这话是何意思?”军需官说,“也就是说,您指的……是谁……您刚刚说的话是……不过,用不着说了!
胡说八道!
寡妇!
遗孀!
我原谅您……我不计较!“
他又干了一杯伏特加。拉斯科利尼科夫坐在那儿,带着厌恶的心情默默地听着。仅仅出于礼貌,他才多少吃一点儿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不断放到他盘子里的菜肴,这也只不过是为了她不致见怪。 他凝神注视着索尼娅。但索尼娅越来越担心了,越来越忧虑;她也预感到酬客宴不会平安无事地结束,惊恐地观察着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越来越恼怒的神情。 同时她也知道,那母女两个所以那样蔑视卡捷琳娜。 伊万诺芙娜的邀请,主要原因就是她,索尼娅。她曾听到阿玛莉娅。 伊万诺芙娜亲口说,那位母亲甚至认为,邀请她们是对她们的侮辱,还问:“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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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自己的女儿和这个女人坐在一起?“索尼娅预感到,对这一点,卡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