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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川端康成作品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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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部位。姑娘嘴里的气味、身体的气味、头发的气味都不很强烈。

江口老人又想起与那乳头周围曾渗出血的情人,从北陆绕道私奔到京
都那几天的情景来。现在能如此清晰地回想起那些往事,也许是因为隐约感
受到了这位纯真姑娘体内的温馨。从北陆去京都的铁路沿线上有许多小隧
道。火车每次钻进隧道的时候,姑娘可能因为害怕而惊醒过来,靠到江口的
膝上,握住他的手。火车一钻出小隧道,每每看到一道彩虹挂在小山上或挂
在海湾的上空。“啊!真可爱!”、“啊!真美!”

每看到小小的彩虹,姑娘都会扬声赞叹。可以说,火车每次钻出隧道,
她都左顾右盼地寻找彩虹,也就能寻找到。彩虹的颜色浅浅淡淡的重环,若
隐若现,模糊不清,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她觉得这是不吉利的兆头。

“我们会不会被人追上呢?一到京都,很可能就被人抓住,一旦送回去,
就再也不能从家里跑出来啦。”江口明白,自己大学毕业后刚就职,无法在
京都谋生,除非双双殉情,不然,早晚还得回到东京。江口的眼里又浮现出


那姑娘观看淡淡的彩虹的情景,以及姑娘那美丽的秘密的地方,这幻影总也
拂它不去。江口记得那是在金泽的河边一家旅馆里看到的。那是一个细雪纷
飞的夜晚。年轻的江口为那美丽倒抽了一口气,感动得几乎流下眼泪。此后
的几十年里,在他所见过的女人身上,再也没有看到那种美了。他越发懂得
那种美,逐渐意识到那秘密的地方的美,就是那姑娘的心灵美,即使有时他
也揶揄自己“净想那些傻事”,但那憧憬流却逐渐变成真实,成为这老人至
今仍不可能抹掉的强烈的回忆。在京都,姑娘被她家派来的人带回家后,不
久,就让她出嫁了。

偶然在上野的不忍池畔与那姑娘邂逅,姑娘是背着婴儿走来的。婴儿
戴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那是不忍池的荷花枯萎的季节。今天夜里,江口躺
在熟睡姑娘的身边,眼帘里浮现出翩翩飞舞的白蝴蝶,说不定是那婴儿的白
帽子在起作用呐。

在不忍池畔相会时,江口只问了她一句话:“你幸福吗?”

“嗳,幸福。”姑娘猛然地回答。她也只能这样回答吧。“为什么一个人
背着婴儿在这种地方漫步呢?”姑娘对这滑稽的提问,缄口不语,望了望江
口的脸。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瞧你问的!是女孩儿,看不出来吗?”

“这个婴儿,是我的孩子吧?”

“啊!不是,不是的!”姑娘怒形于色,摇了摇头。

“是吗。如果这是我的孩子,现在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几十年后也可以,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不是你的,真的不是你的孩子。我不会忘记曾经爱过你,但请你不要
怀疑到这孩子身上。这样会搅扰孩子的。”

“是吗。”江口没有硬要看看孩子的脸,却一直目送着这女人的背影,女
人走了一段路,曾一度回过头来。她知道江口还在目送她,就加快脚步匆匆
离去。此后就再也没有见面。

江口后来听说,十多年前,这女人就已辞世。六十七岁的江口,亲戚
挚友作古的也为数不少,然而惟独这姑娘的回忆最鲜明。婴儿的白帽子和姑
娘秘密地方的美,以及她那乳首四周渗出来的血搅和在一起,至今还记忆犹
新。这种美是无与伦比的。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江口之外,恐怕就没
有别人知道了。江口老人心想,自己距死亡已不遥远,自己将完全从这个世
界上消失。那姑娘虽然很腼腆,但还是坦诚地让江口看了。也许这是姑娘的
性格,不过姑娘肯定不会知道自己那地方的美。因为姑娘看不见。

江口和这姑娘到达京都后,一大早就漫步在竹林道上。竹叶在晨光的
照射下,闪烁着银色的亮光,随风摇曳。上了年纪,回想起来,直觉得那竹
叶又薄又软,简直就是银叶,连竹竿也像是银做的。竹林一侧的田埂上,开
着大蓟和鸭跖草花。从季节上说,似乎不合时宜,但是这样一条路却浮现了
出来。过了竹林道,沿着清溪溯上走去,只见一道瀑布滔滔地倾泻下来,在
日光的照耀下,溅起金光闪闪的水花。水花中站着一个裸体姑娘。虽然实际
上不会有这种事,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情况竟留在江口老人的记忆
里。上了年纪之后,有时看到京都附近小山上一片优美的赤松树干,就会唤
回对这个姑娘的记忆。但是很少像今夜回忆得那样清晰。

难道这是由于受到熟睡姑娘的青春所诱惑吗?


江口老人睁大光亮的眼睛,毫无睡意。除了回忆眺望淡淡彩虹的姑娘
以外,他不想再回忆别的女人。也不想抚摩或露骨地看遍熟睡着的姑娘。他
俯卧着,又把放在枕头下面的纸包打开。这家女人说是安眠药,但究竟是什
么药呢?与让这姑娘吃的药是不是一样的呢?江口有点踌躇,只拿了一片放
进嘴里,然后喝了许多水。他惯于睡觉前喝点酒,大概是平素没有服用过安
眠药,吃下去很快就进入梦乡。老人做了梦。梦见被一个女人紧紧地抱住。
这个女人有四条腿,她用这四条腿缠绕着他。另外还有胳膊。江口朦胧地睁
开眼,觉得四条腿好不奇怪,但并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比两条腿对自己的
诱惑力更强。他精神恍惚,心想:吃这药就是让你做这种梦的吧。这时,姑
娘背朝着他翻了一个身,她的腰部顶着他。江口觉得比腰部更重要的是她的
头转向了另一边,似乎怪可怜的。他在似睡非睡的甜美中,把手指伸到姑娘
披散的长发里,为她梳理似的,又进入了梦境。

第二次做的梦,是个实在令人讨厌的梦。在医院的产房里,江口的女
儿生下了一个畸形儿。究竟畸形成什么样子,老人醒来后也记不清了。之所
以没有把它记住,大概是因为不愿意记的缘故吧。总之,是很严重的畸形。
产妇立即将婴儿藏了起来。然而,站在产房内白色窗帘的后面的产妇,正把
婴儿剁碎,为的是把它抛弃。医生是江口的友人,他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一
旁。江口也站在那里观看。于是就像被梦魇住,惊醒了过来,这回是清清楚
楚的。

他对于把四周都围起的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幔,感到毛骨悚然。他用双
手捂着脸,揉了揉额头。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疆梦。这家的安眠药里,不至
于潜藏着恶魔吧。难道这是由于为寻求畸形的快乐而来,为做畸形快乐的梦
而来的吗?江口老人不知道自己的三个女儿中,哪个女儿是梦中所见的,不
过,不论哪个女儿,他连想都没想过会那样,因为她们三个生下来时都是身
心健全的婴儿。

江口本想现在如果能够起床,他也是会希望回家的。但是为了睡得更
沉,江口老人把枕头下面剩下的另一片安眠药也服用了。开水通过了食道。
熟睡的姑娘依然背向着他。江口老人心想:这个姑娘将来也未必不会生下这
么愚蠢的、这么丑陋的孩子。想到这儿,江口老人不由地把手搭在姑娘那松
软的肩膀上,说:“转过身来,朝着我嘛。”姑娘仿佛听见了似的,转过身来,
并且出乎意外地将一只手搭在江口的胸脯上,像是冷得发抖似的把腿也凑了
过来。这个温馨的姑娘怎么可能冷呢。姑娘不知是从嘴里,还是从鼻孔里发
出了细微的声音:“你不是也在做疆梦吗?”

但是,江口老人早已沉睡了。



江口老人根本没有想到会再度来到“睡美人”之家,至少初次到这里
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要来。就是翌日早晨起床回家的时候也那样。

江口给这家挂电话询问:“今天夜里我可以去吗?”这是距初次去的半
个月以后的事。

从对方接话人的声音来看,似乎还是那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电话是从
一个寂静的地方传来的,听起来声音又冷淡又低沉。

“您说现在就来,那么约莫几点钟才能达到这里呢?”

“是啊,大概九点过后吧。”


“这么早来不好办呀。因为对方还没有来,即使来了也还没有熟睡
呐。。”

“……”老人不禁吓了一跳。

“我会让她在十一点以前睡觉,那个时候您再来吧,我们等着您。”女人
说话的语调慢条斯理,可是老人心中却已迫不及待,“好,就那时去。”他回
答,声音干枯乏味。

江口本想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姑娘还没有睡不是挺好吗,我还想在
她睡前见见她呢。”尽管这不是真心话。可是这话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说
出来就会冒犯这家的秘密的戒律了。这是一条奇异的戒律,必须严格遵守。
因为这条戒律,哪怕遭到一次破坏,这家就会成为无异于常见的娼家,这些
老人的可怜的愿望、诱惑人的梦也都将消失得一干二净。江口听到电话里说
晚上九点太早,姑娘还没有睡,十一点钟以前会让她睡的,心中突然震颤着
一股热烈的魅惑,这点连他自己也是完全没有料到的。这可能是一种突然受
到诱惑的惊愕,这诱惑把自己带到日常的现实人生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因为
姑娘熟睡后决不会醒过来的缘故。

本来以为不会再来,但半个月后又决定要到这家来。对江口老人来说,
这种决定是太早还是太晚呢?总之他也并不是不断地硬把诱惑按捺下去。毋
宁说他无意去重复那种老丑的游戏,再说江口也还没达到像其他到这家来的
老人们那样衰老。但是,初次造访这家的那天夜里,留下的并不是丑陋的记
忆。即便这显然是一种罪过,然而,江口甚至感到:自己过去的六十七年的
岁月里,还未曾有过像那天夜里与那个姑娘过得如此清醇。早晨醒来也是这
样。

好像是安眠药起了作用,上午八点才醒,比平时晚。老人的身体根本
没有与姑娘接触。在姑娘青春的温馨与柔和的芳香中醒来,犹如幼儿般甜美。

姑娘面向老人而睡,头部稍向前伸,胸脯则向后缩,因此可以看到姑
娘娇嫩的、修长的脖颈、下巴下方,隐约浮现出青筋。长长的秀发披散及至
枕后。江口老人把视线从姑娘那美妙地合拢着的嘴唇,移到姑娘的眼睫毛和
眉毛,一边观赏一边确信姑娘还是个处女。江口把老花眼凑得太近,以致无
法将姑娘的眼睫毛和眉毛一根根地看清楚。老花眼也看不见姑娘的汗毛,只
觉姑娘的肌肤光滑柔嫩。从脸部到脖颈,一颗黑痣都没有。老人忘却了夜半
所做的噩梦,一味感到姑娘可爱极了,情思到了这份上,便觉有股暖流涌上
心头,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备受姑娘爱护的幼儿。探索着姑娘的胸脯,掌心
轻轻地抚触它。它就像江口母亲身怀江口前的乳房,闪现一股不可名状的触
感。老人虽然把手收了回来,可是这种触感从手腕直串到肩膀上。

传来了打开隔壁房间的隔扇的声音。

“起来了吗?”这家女人招呼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噢。”江口应声答道。朝阳透过木板套窗的缝隙投射进来的光线,把天
鹅绒帷幔照亮。然而房间里,却感觉不到晨光与从天花板上投下的微弱灯光
的交织。

“可以拾掇房间了吧。”女人催促说。

“哦。”

江口支起一只胳膊,一边悄悄地脱身,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摩姑娘
的秀发。老人知道女人要趁姑娘未醒之前,先把客人叫醒。女人有条不紊地
伺候着客人用早餐。她让姑娘睡到什么时候呢?可是又不能多问,江口漫不


经心地说:“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啊!”

“是啊,做好梦了吗?”

“你让我做了好梦。”

“今早风平浪静,可以说是个小阳春天气吧。”女人把话题岔开。

事隔半个月后再度到这家来的江口老人,不像初次来时那样满怀好奇
心,他的心灵被一种强烈的愧疚的感情抓获了。

从九点等到十一点,开始焦躁,进而变成一种困惑人的诱惑。

打开门锁迎他进来的,也是先前的那个女人。壁龛里依然挂着那幅复
制的画。茶的味道也同前次一样,清香可口。江口的心情虽然比初到之夜更
为激动,但却像熟客似的坐在那里。他回头望着那幅红叶尽染的出村风景画。

“这一带很暖和,所以红叶无法红尽,就枯萎了。庭院昏暗,看不大清
楚。。”他净说了些错话。

“是吗?”女人心不在焉地回答。“天气逐渐变冷,已备好电毛毯子,是
双人用的,有两个开关,客人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温度自行调节。”

“我没有使用过电毛毯子。”

“如果您不爱用,可以把您那边的开关关掉,但姑娘那边的请一定要打
开着,不然。。”老人明白她言外之意是说,因为姑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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