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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尼采选集-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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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长久呢!说得保守些,直到一九○○年罢——这也算是我们的特异

  三七一、我们是难以理解的人

  我们是否常常抱怨被人误解,受到错误的评断,遭人厌恶或毁谤中伤呢?那却正是我们的命运——唉,业已忍受了之处,若是我们不能忍受这煎熬,又怎么能赢得对自己的看重呢。

  一般人往往将我们和其他人混为一谈,原因是由于我们不停地成长、不断地改变,每到春季依然蜕去旧日的外壳,永远都是那么年轻、高大而强壮,我们正如未来之人,将根部更有力地伸向深处——深入邪恶,同时也更加亲切地拥抱天堂,以宽广的枝叶吸收天堂之光。

  我们象树一样地生长——这概念也和一切的人生同样令人费解——不只在一处,而是无处不在;不只朝一个方向发展,而是里里外外、四面八方皆至。同时,我们那有力的幼苗也正向上茁壮,扩展成枝条、叶片和根须;我们真的已无法依旧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地作任何事,也不能毫无牵挂地成为任何人……这也是我们的命运;纵然身处不幸,依旧向上发展——我们愈来愈接近光明!——我们引此为荣,并且不愿将此崇高的地位和命运与人分享……

  三七二、为何我们不是理想主义者

  以前的哲学家们都畏惧人的感官——或许我们健忘地已将这种畏惧抛诸脑后了?如今,所有的人皆是感官主义者,而我们正是当今和未来的哲学思想代表呢——这并非仅根据理论,而是经过实际的证明所导引出来的结果。反之,以前的哲学家认为,感官会诱使他们走出属于自己〃理想〃的冷静领域,而步入危险的南方岛屿上,故而害怕他们的哲学家德行会像见了阳光的雪一般地融化了。

  〃耳朵里的封蜡〃几乎可谓当时哲学的写照,生命是乐章,而真正的哲学家却不再聆听,他弃绝了生命的乐章——古老的哲学迷信总认为所有的音乐全是女妖赛伦茜林丝的歌声。

  此刻,我们应该以相反的态度来判断(说不定这也是错误的),那披着冷静苍白外衣的〃理想〃其实乃是比感官更加历害的诱惑,他们一向以哲学家的〃血液〃为生,而将自己的感觉、甚至心灵(如果你相信)消耗殆尽。因此,那些前代的哲学家却是没有心肝的,以哲学的立场作研究思考皆是一种吸血行为。即使是斯宾诺莎,你们看他,难道不曾感到有一种深刻、难以理解而不安定的印象吗?诸君不见在此地上演的戏剧不是愈来愈苍白吗?——精神净化之举总是太过理想地展现于世人面前。难道你们没有想象到某些长期隐在背后的吸血鬼,起初找某个感官下手,事毕则一走了之,留下的只是一堆白骨?

  实际上,我所指的乃是哲学的范畴、公式和措辞而已(如果我说斯宾诺莎到头来只剩下白骨一堆,各位会原谅我吗?而当他被吸得一滴血都不剩之后,还谈什么爱,什么神?……)。总而言之,所有哲学上的理想主义多少都有点像疾病,就和柏拉图的情况相仿,没有细心的丰盈和危险的健康,恐惧过份有力的感官,以及苏格拉底的智慧。

  或许是因为我们现代人不够健全之故,所以不能要求自己怀着柏拉图的理想主义?而我们之所以不畏惧感官又是因为——

  三七三、〃科学〃之偏见

  根据阶级区分的法则,属于中等阶级知识分子之有学问的人,他们对于真正重大的问题都不屑一顾,就连疑窦之处也懒得去看一眼。但是,他们的勇气和前途也没有那么远大——最重要的是,他们因需要才成为探索者,至于内在的参与和着手的方式则皆大而化之,而恐惧和希望之情也是很快便归于冷却。举个例说,英国哲学家斯宾塞(Herbert

  Spencer)之所以如此热中地倡导其道,并为自己绘就一幅充满希望而无限美好的天空,还有他所梦想的〃利已与利他主义〃最后竟能达成和解——以上这些几乎全是令我们这类人不快的事——乃皆肇因于斯宾塞式之远景中的人道主义,然而在我们看来,这些均应予以唾弃和连根拔除!同时事实上,他们所认为的最高希望,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一项惹人生厌的可能、一项斯氏未能预见的疑问罢了……

  这道理和目前深为许多物质主义的自然科学家所满意的信念一样,认为这是一个对人类思想和价值观念具有相同意义与节度的世界,也是一个〃真理的世界〃,同时我们也可藉着那微不足道之人类理性的助力而达到此一境界。什么,难道大家真的希望将生活降低至和简易计算表一般的模式,而成为一个坐在家里的数学家?毕竟我们不该试图剥夺这含混不清之角色的生存权利,因为,良好的审美能力自会阻止它,这种对一切事物均存敬意的审美能力是大家所想象不到的!

  对这世界的解说,只有在各位维持自己的立场时才得正确,也只有这样,探索和研究工作才能以科学化的方式往前进行;在这种解说之中,数算、计算、秤重、目测和把摸等是仅有的探究方法。而这种方法,纵然不说它刻板愚昧,也未免有天真草率之嫌。反之不也很有可能吗?即生存之最表面、最外在的特质——亦即最显而易见的具体化——是否能被最先理解吗?各位所能了解的〃科学化〃的世界诠释方式可能也是最愚昧的;也就是说,是所有诠释方式中最不重要的。我之所以如此说,是为了向我那些搞机械的朋友们保证,今日虽然他们最爱与哲学家作融洽的交谈,并且绝对相信机械是一切生存结构的基础、是最首要和最终极的指导法规;但是机械世界也必然是一个无意义的世界!

  如果我们以如何计算、如何使之公式化的方法来衡量一首乐章的价值——这种〃科学的〃估评音乐的途径是多么令人厌恶呀!——那么教我们怎能去体会、了解、或品鉴其优劣呢?如此一来,我们就绝对无法从其中去发现到真正的〃音乐〃了!

  三七四、我们的新〃无限〃

  无论存在的远景延伸到多远,或者是尚有别的远景,更不论存在是否没有解释或没有〃感觉〃,都不致于会转变为〃荒谬的〃;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所有的存在不见得都需要解释——对于以上这些正确而适当的问题,即使是一个最勤快、最仔细的分析家和最善于自省的学者都未必能提出肯定的答案;因为在分析的过程中,人类的知识必然会目睹其未来的形式,甚至也只能看见此一形式。

  我们无法看见角落的情景;想要得知其形式的知识以及其远景如何的念头,只不过是一种无望实现的好奇心罢了。臂如有哪一种类的生命能够使时间倒流,或是能顺意地操纵时光使其前进或后退?(果真如此,就需有另一种生命的方向和别一种因果观念)。不过,至少目前我们远离了那荒唐的隐蔽角落。

  反之,世界在我们的眼中已再度变得〃无限〃广大,这样一来,我们便不能打消它具有无限之诠释的可能性了。然而那巨大的恐惧感又再度攫住我们——可是谁想仍旧将这不可知的旧世界之怪物奉为神明呢?同时又有谁会拿未来的〃未知之事物〃当作〃未知之人〃来崇拜呢?啊!在这种未知而又如此邪恶、愚昧的诠释中,已包含了多少强烈之可能性的诠释——天知道,这些合于人性的诠释委实太人性了……

  三七五、为何我们近似享乐主义

  我们现代人对于最后之判决皆是小心翼翼的,我们之怀疑心态乃基因于等待着包含在每一坚强信仰中之良心的魅力和诡计,即使是在任何一个绝对的〃是〃与〃否〃的情况下也不例外。

  这该怎么解释呢?或许各位能从一个〃一朝被火灼,十年余悸存〃的小孩身上看出理想幻灭后的端倪。但是各位还可以在另一个较好的例子中看到:一个原本终日在角落中流连的人,他兴奋的好奇心受了蔽塞气氛的影响,而变得沮丧不振,后来却在与角落形成强烈对比的开阔广大的世界中发现到一片沃土。

  因此,乃产生了一种迹近享乐主义的倾向,想要追寻知识,而又并未丧失发掘事物之可疑面的眼光;既对一些浮华不实的道德言行感到憎恶,同时也坚持一份拒绝所有粗陋而生硬之比较心态的个性,且引以为傲。另外,在追逐之轻率冲动中的松驰和疾驰的骑士之自制等也都令我们觉得骄傲;和过去一样,此刻我们仿佛是骑在一匹性情激烈而疯狂的战马上,若是稍有差池,则严重的危险将是不可免的……

  三七六、我们的迟缓期

  艺术家和从事创作工作的人都如此觉得;他们对生命中的每一个章节——一个作品往往形成一个章节——均深具信心,而此刻终于功德圆满。他们也抱着〃我们早有准备〃的心理耐心地随时接受死神的降临,这并非生命枯竭的征候,而是一种秋之温煦和阳光的表现。这份特质在作品本身与作品的成熟度中,总比创作者来得迟缓,于是生命的步调可渐趋缓慢而沉重——带着浓密的芳郁潺潺流动——流入永恒的静止,也流入永恒静止中的信念……

  三七七、无家可归的人

  今天的欧洲人当中,有些可以算得上是〃无家可归者〃,在我的记忆深处,对他们十分地怀念。因为他们的命运坎坷,一生潦倒,若能为他们设计一个安慰的激励则将是聪明之举,但是这样作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期待着未来,则又怎能安坐家中而不动?

  在这个脆弱而衰颓的过渡时期中,排斥所有的理想能够使我们得到暂时的舒适和安逸,至于〃现实〃的问题,我们也不认为耐心地等待就会有结果。承载我们的冰层已然变得极簿,和风吹拂着,而我们这些无家的人则将代为打破这层薄冰、以及腐朽的〃现实〃……

  我们什么也没有〃保存〃下来,也不能再回到过去的年代;我们既不是完全〃自由的〃,因此便不必为〃进化〃卖力;我们也无需刻意禁止双耳去聆听市场的叫卖声和未来的警号声——那些〃权利平等〃、〃自由社会〃、〃废除奴隶和君主制度〃等的呼吁再也引不起大家的兴趣了。当然,我们也绝不认为,在地球上建立一个正义、和平的国度便有什么可喜的(因为在各种情况之下,这类国度是太中庸、太中国化了);我们和所有的人一样,喜欢危险、战争和冒险,而不愿妥协、被攫住、受阻或让步,同时且自诩为征服者;我们在考虑建立新秩序、甚至新奴隶制度(因为所有提升和强固〃人〃的制度都会掺有一种新的奴隶制度)的必要性。

  我们得天独厚地生在这个处处标榜最人道、仁慈和阳光普照的世纪里,却由于上述的种种而感到痛苦不堪,不是很明显吗?遗憾的是,当我们提到这几个冠冕堂皇的字眼时,心底却更加不快,因为大家都知道它们皆戴着假面具——徒然只是衰颓、枯竭和虚弱的表征罢了。一个病人用浮华俗丽的方式来掩饰他的伤痛,于我们又有何干?他尽可以将之虚饰成自己的美德,无疑的,这些弱点反而会使人显得彬彬有礼,呵,听听看,如此有礼、如此仁慈、如此公正并且如此〃富有人情味〃哪!

  是的,我们十分清楚这些虚伪的小人和女人都需要这种说辞来作为他们的装饰和外衣!我们自认不是人道主义者,也不敢说我们如何地〃热爱人类〃;因此,像我们这种人便没有资格作演员了。一个若是受法国民族对性的过分敏感与急色所影响,则当其正大光明地与人接触时也不免会带着几分冶荡……,这就是人类!

  难道在所有的老女人之中,还会有一个最惨不忍睹的老女人不成(除非这是〃真理〃,这问题留给哲学家去费心罢)?

  不!我们并不爱人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几乎不够〃德国化〃(目前很流行这个名词),我们不会去支持国家主义或种族歧视,也不会因爱国的情愫在血液中窜升、沸腾而欣喜万分,因为目前欧洲的国家皆各自孤立,如被隔离似的。我们对此太过于没有成见、太倔强、太挑剔了;同时也太老练、太世故了。

  我们宁愿住在山上,远离四季,生活在过去或未来之中,以避免一旦被任命为德国现行政体的见证人时,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那是一个虚有其表华而不实的政体,此外,这制度为避免不旋踵而崩溃,乃植根于两种仇恨之间,不是很不必要的吗?难道它还想要在欧洲永垂不朽吗?

  我们这些无家的人对〃现代人〃而言,种族或血统什么之类的均太复杂、太混淆了;故而我们多半不会陷入时下流行的种族狂热和自我标榜的情绪中;这也是德国情操的一项特质,使人终日捧着〃历史意义〃而变得顽固与谬误。我们都自封为优秀的欧洲人(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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