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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庄周之燕a-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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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这样的画还要署名,这不是找骂吗?流芳回过头来,好笑地看了徐先一眼,然后迈开大步走入了街上拥挤的人流之中。
徐先倒是为难了,公子问起他该怎样回答呢?不成署名为无名氏吧?这人一身兰色长衫,脸上梨涡浅笑,徐先也大笔一挥,在画的右下角署上几个字:兰陵笑笑生。
流芳不知道,后来一度引起繁都众说纷纭沸沸扬扬的无人不知的画坛艳图中兴人物就是她。
所以她后来极其懊悔,五两银子一幅,太贱卖了。
半个月以来,流芳都以手伤为借口,不参与顾府的家庭内集,躲在汀兰阁中画她的画,这一天中午,她终于画好了续集“上得山多终遇虎”,正愁着如何避过府中众人耳目出去时,西月兴高采烈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小、小姐,一枝轩那边,有个洞,大洞……”
一枝轩,就是容遇住的“竹外一枝轩”?人怪,连住的地方取个名字都怪。流芳换好一身兰色长衫,把长发高高束起,脸上不施脂粉,也是文质彬彬的儒生一个。来到一枝轩,只见这里种了丛丛高大翠竹,竹风一过,舒爽入心,流芳来不及观赏一枝轩的别致古朴,直接就来到一枝轩靠着大街的一面墙前。
一丛翠竹背后,那个狗洞,大得让人叹为观止。
“今天听那容青对别人说,他们少爷要养一条大狗,才挖的这狗洞。”西月说。
流芳和西月约定,为防意外(比如狗洞忽被无良某少填上),日落时西月就到这狗洞前接她。
流芳走到必经的清风大街时,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处地方人潮涌动。
是有钱人家派米布施还是某阔少强抢民女聚众闹事?所以说,八卦是人的天性,好奇是人的弱点,流芳再赶时间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引颈侧目凑到前面去看,只听得一声锣鼓,有一中年男子声音浑厚地说道:
“今日我家公子所画两幅画张贴于此,一是想讨教,二是想结友。凡是能说对两幅画的优劣的朋友,除了能得到百两赏金之外,还可以与画罗公子共茗对谈……
人群中顿时有女子尖叫的声音响起,流芳觉得自己又被猛烈地挤压了一回。
“若是有信口开河,品评不当浑水摸鱼者,沈府定当对之严惩不怠……”
此话一出,人潮又哄的一声向后散开,流芳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手中画卷落地,正想俯身捡回,不料却被人潮推搡前冲了几步。流芳心里着急,正想着要钻回人堆里找回自己的画,不料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把她拦住了,说:
“公子想必是爱画之人,踊跃之极,沈园山佩服。请公子评画。”
流芳回头一看,心中哀嚎一声,那人潮竟然后退离她足有一丈之遥,她鹤立鸡群,不,鸡立鹤群,被人推作出头鸟……
“真的要评?”流芳看着那沈园山的脸色渐沉,暗自心惊,再也顾不上那画丢到哪儿去了,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于是她便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仔细的看着面前挂着的两幅画。
两幅画画的都是梅,但是一副是开得正盛的红梅,春意袅绕,有鸟儿飞落枝头;另一幅却是蟠曲的老梅,树干为冰雪所覆,树上也是满树繁花,但是整幅画均是不够浓厚的墨色,色调灰沉。
众人的眼光看的却不是这两幅画,而是流芳。
迫于压力,流芳“嗯”了一声,似有所悟。“嗯,这画,确是好画。”
众人继续等待,流芳终于又开口说道:
“这画……纸质不错!”
众人绝倒,沈园山更是一头黑线,繁都人都知道,画罗子沈京画画必是用西乾最上等的云山宣纸画的。这个书生是哪里来的无知小儿?
“可惜呀,错了……”流芳又说,众人再度侧目。
“这画,这里……”流芳指着那幅红梅图,“多了几个鸟,”顺手指过去旁边那幅雪梅图,“偏偏这里,又少了几个鸟。”然后她很认真地总结了一句:
“你家少爷的鸟错了!”
                  第九章 不是人人都八卦得起的2
“这画,这里……”流芳指着那幅红梅图,“多了几个鸟,”顺手指过去旁边那幅雪梅图,“偏偏这里,又少了几个鸟。”然后她很认真地总结了一句:
“你家少爷的鸟错了!”
沈园山的脸色终于黑得如暴风雨前夕的天空一般,人群中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流芳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个大汉她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人群中笑声仍然不绝,画罗子沈京是何等人物,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嘲笑讽刺,还是带那种颜色的。
这样的新闻很快便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闻了吧,有人不爱八卦的么?
流芳没想那么多,像一阵风一样一直向前跑。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直跟着,心里就更慌了,慌不择路之下竟然踩到了不知那个缺德鬼扔在巷子里的一块瓜皮,惊叫一声然后便华丽丽地摔倒了。
惨了,被逮到,还要为自己的八卦付出不可预知的代价。
不知道西乾的律法中有没有蓄意侵犯他人名誉的这条罪名呢?
一幅白色的衣裾一双褐色布履出现在流芳眼前,流芳狼狈地抬起头,却不期然地看到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那男子眸中带笑,似是四月春水,浮光掩映,暖意蔓延。
他很年轻,儒雅,月白长衫并不光鲜逼人,但是很整洁清爽,腰间系着玉佩流苏,是普通的昆山青玉,并不出彩。可是那张脸却让人一见难忘,剑眉浓而不烈,眉宇间隐约荡着淡淡光华,唇微微抿出一道有致的伏线,温文如玉,尔雅若兰。
流芳的第一反应不是爬起来,而是傻傻的问:
“你是谁?”他不是刚才要抓她的彪形大汉。
那男子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了一句:
“疼不疼?”声音低低沉沉的如磨砂一般擦过她的耳膜。
流芳爬起来,摇摇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衫粘着尘土草芥,还有那该死的瓜瓤水渍,挫败和委屈一下子上了心头,眼睛有些发红。说不痛是假的,她揉着自己的膝盖,回头看看巷子的尽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你跑得很快。”他说。
“谁逃命逃得不快?!”她答道。
他笑了,笑得很爽朗,有点像冬日的暖阳。
“他们早就追不上你了。”他说。
流芳怔了怔,然后才恍然,瞪着他说:
“你不要告诉我,刚才一直在我身后追着的人只是你?!”她气极了,原来她落得一身狼狈,竟是拜他所赐!
他微笑着点头,那俊美的笑容却让流芳有片刻的走神。
“我们见过吗?”她问,他居然让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可是她马上又嘲笑自己的花痴,这不是宝哥哥和林妹妹一见钟情时的老土对白吗?
“不问我为什么追着你?”他每每答非所问。他对流芳扬起手中的画卷,问:
“这画,是你丢的么?”
这一刻,流芳全身血液逆行到脸上,只想问他知不知道最近的大海在哪里,好让她去跳海自尽算了。浅黄的绳子捆住的画卷此时显得如此的邪恶,流芳结巴着问:
“公子,你……你看过我的画了吗?”一脸的无地自容。
他摇摇头,流芳松了一口气,忽然惊见他正要拉开那黄色的绳结,连忙大声喝止道:
“停——”一个箭步冲上去,硬是从他手里夺回了画。顾不上那男子嘴角一丝玩味的笑意,一边掩饰地干笑两声,说:
“这位公子,请恕在下唐突,皆因在下以卖画为生,得罪之处请多多见谅。”说罢一抱拳,便急急忙忙地离去了。
今天,她终于为她的八卦付出了代价。到了恒北斋,徐先一见她来就如见了财神爷一般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在意她身上的污秽,立刻就把她请到里间,流芳正要把画交给他,他连看都不看就拿出了银子。
“我想提价。”流芳谨慎的说,打算他一翻脸她便很没骨气地妥协,谁料徐先仿佛早有预料一样,说:
“每幅画十两银子,如何?”
流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清点银子,另外多给了五十两说这是定金,请她一月后再交六幅画。流芳真有做梦的感觉,今日她也不是一点运气都没有的不是?徐先还问她有没有别的画作(正经一些的),下次一并带来让他看看。
走出恒北斋,她的肩上多了一个包袱,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
钱,是好东西,只要有了钱,她就不会被学士府的四面高墙困住,终有一天,她是要离开那里的。
走了几步,她就停下了脚步。
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那个温文如水清雅如兰的男子斜倚在树干上,微笑着脉脉地看着她,成竹在胸的等待着,好像知道她必然会来,必然与他相遇一般。
凤凰非梧桐不栖,这一刻,她只想到了这一句。
“你在等我?”流芳走到他的面前,歉意地说:“刚才是我不对,没跟你好好道一声谢就跑掉了,真抱歉。”
“所以呢?”他挑挑眉。
所以?流芳愣了愣,他莞尔,“道谢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请我去喝茶……”
流芳了然之余又有些惊讶,他是在变着法子邀约自己吗?当下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说:
“好啊,现在天色尚早,我就请兄台到如意楼……”
“这么没诚意?”他轻笑,那清澈的目光迎上流芳有些不知所措的视线,轻声说:
“明日未时苏溪湖畔草漫茶馆,不见不散。”
唇角笑意尚未消退,他便已经转身离去了,白色衣袂在流芳的视线中微扬,荡出一身的磊落清风。
他好像,不需要知道她是谁。
流芳回到顾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候了。幸好那个狗洞没有封,西月等得很是焦急,一见到她脸上的表情才自然下来。
她安全地回到了汀兰阁,还没把包袱里的银子亮给西月看,就已经看到那张静静躺在书桌上的请柬了。
“这是表少爷让人送来的,说明日是端午节午后赛龙舟,邀府中的各位小姐同去。小姐,你去不去?我好回复了那个容青。”
流芳眼神有一瞬的明亮,西月端上饭菜,流芳也饿了,狼吞虎咽之余说了一声:
“告诉他,我去。”不去,明日不知道还能不能钻狗洞呢!一大帮姐妹浩浩荡荡地去那里凑热闹,少了一个也不会很明显。
想起那个芝兰玉树一般的白衣男子,流芳竟也心神摇曳起来了,想起他温暖的眼神不由得嘴角微翘。
明日之约,让人期待而有几分忐忑。
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来历,但是他眉宇间的温和让她觉得无端的安心。
第二日午后,流芳带着西月走到顾府门口时,那里已经停了两辆华美的马车。其中一辆马车中女子说话的声音很细很杂,但是不是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西月正要掀开帘子,帘子里的人却先把车帘掀开了。
“哟,是六妹妹啊?”顾千虹一身花枝招展的,笑得甚是放肆,“妹妹也去看龙舟吗?怎么办?这马车已经没有位子了,我们也是挤得很哪!不如,你到前面的马车看看?”
说罢一手就放下帘子,车内又是一阵嘲讽的笑声。
流芳走到前面的马车,一掀车帘,却对上了容遇那星辉般粲然的黑瞳,脸还是那张俊逸得令人心跳的脸,笑容中带着惯常的冷淡自傲,他还没有说话,坐在车辕上的容青却发话了。
“六小姐忘了?我家公子从不习惯与人同车。”
流芳这才了悟,原来顾千虹她们是故意推自己来此处撞板的。她看看容遇,笑得慵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回头对西月说:
“我也不习惯与人同车,咳嗽了两天,也不知会不会把风寒传染给表哥阁下。我以为是看表哥赛龙舟呢,看表哥穿成这样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这个热闹我就不凑了,干脆回房补个回笼觉算了。”
与他同车,还不如爬狗洞!流芳想。正转身要走的时候,容遇却说道:
“表妹风寒?容青,你马上到杏林堂请钟大夫来给六小姐诊症,记得叮嘱他多开几服药,务必让六小姐的病断根。反正那龙舟也不是遇去划的,看它作甚,不如到汀兰阁陪陪表妹,省得挂心。”
好像是从谭云心生辰那日之后,容遇就没有再叫她“阿醺”了。
流芳回头时容遇正要掀开车帘下车,她连忙说道:
“表哥有心了,流芳已经大好了。”没病吃药,副作用大得很哪!流芳心想这容遇真是够有毒的了,拆招拆得真快。
“那么,表妹,宁肯共载否?”他声音中的愉悦让流芳很是气结。
“表哥不介意就好。”她笑得烂漫无伤。
她现在就像游戏宫里的电动蟹一样,一冒头就被人用锤子打,于是她干脆就收了爪子,乖乖的上车了。西月则是坐在行辕上容青的身旁,容青一打马,马车便向着伏澜江奔去。
一路上,斜倚着靠垫的容遇瞅着她,她也瞅着容遇,相对无言然而依稀有火花闪过。不是情意绵绵的视线胶着,而是暗地里的叫板。
半晌,容遇先开口了。“表妹看得那么入神,在看遇的脸么?”
“是啊。”流芳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在想,明明是一颗女人的销魂痣,怎么就长在了表哥你的脸上了呢?真是一种荒诞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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