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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庄周之燕a-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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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什么是诗?”流芳目光扫过众人。
“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楚静风回答道。
“好一个‘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现在的诗讲究格律,但是最初的诗经楚辞也讲究格律么?”
“那当然是不讲究的,《诗经》以四言为主,但也间杂三言、五言、六言七言不等,《楚辞》就更加如此了。”何明谦说道。
“那为何作诗一定要按照现下的格律要求而作?杂言诗中不乏清隽词句,现下文坛也不见得全是佳作,可见,衡量好诗并不能以格律来判断,各位,可同意流芳所言?”
邹源沉吟片刻,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六小姐所作之诗,语言欠缺了凝练之美,读起来音韵上也不通,恕斯达不敢苟同。”颜斯达还是不放过她。
“汉代的骈体文将诗歌对仗的变化形式、押韵和散文句式结合于一体,富有音韵美,词藻华丽,然而于今,为何汉赋已经不再流行了呢?”流芳反问。
“辞藻华丽,刻意崇尚文采,徒有形式而内容空洞。”楚静风简洁地答道。
“楚公子与我心有戚戚焉,诗文最重要的是内容而非形式,形式可以起修饰衬托作用,但光有形式,如何以情动人?从汉赋到今日流行的散文或小品文,不就等于告诉我们大家,文学的形式是随着时代而改变的,颜公子今日接受不了流芳这种语句浅白字数参差的诗句,又焉知多年以后甚至千年以后这样的文体不会大行其道?”
颜斯达冷哼一声,“千年以后之事谁敢妄自揣测?”
“颜公子可听得懂流芳这首诗说的是什么呢?”她笑笑,眸中流光暗转。颜斯达说道:
“在下蒙昧,甚是不解。”
“我来猜猜看。流芳这诗,讲的是女儿家的心事吧?!”杨懿君说道。
流芳笑而颔首,“懿君冰雪聪明,生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莲高洁而自守,物之本性如此,安于僻静一隅独自荣枯,有如重门深锁中的女子,一腔心事无人能懂。世人皆谓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然而谁人又知晓莲重瓣之下深锁的寂寞?沉静如水,总与人保持着距离,可是又渴望了解与被了解……不知诸位赏荷多年,是否有此感悟?各位刚才所作之诗用词精准意境优美,但在流芳看来,却是不近人心性的。”
一时之间,在座众人竟然一同沉默着,连颜斯达好像也在想着什么一般,忽然方维文拍掌起立,赞赏地看着流芳说:
“本以为六小姐不谙文学之道,但是现在听来有如醍醐灌顶,维文受教了。文学之道贵乎文以载道文以寄情,光是追求形式难免本末倒置了。”
在方维文的首肯之下,其余众人也都点头称道。
“原来流芳所说的莲的心事,指的就是女儿家的心事,真真是妙绝!”杨懿君抚掌而笑,说:“那最后几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错过了,”流芳迎上杨懿君的视线,“因为等待,因为距离,终是与相知之人错过了。”
“错过了,”容遇淡淡地开口,说:“必是因前面还有更美的风景。”
流芳一怔,他说的是另有所指吗?
“从前有人想在麦田里找到最大的一棵麦穗,但是地里到处都是大麦穗,哪一个才是最大的呢?他埋头向前走。看看这一株,摇了摇头;看看那一株,又摇了摇头。他总以为最大的麦穗还在前面等着他。虽然他也试着摘了几穗,但并不满意,便随手扔掉了。他总以为机会还很多,完全没有必要过早地定夺。很快,这片麦田他便走到头了。”
“这块麦地里肯定有一穗是最大的,但他未必能碰见它;即使碰见了,也未必能作出准确的判断。因此最大的一穗就是他刚刚摘下的。”流芳看着容遇,黑如点玉的眸子流露着一丝惋惜,说:
“表哥,你确信你真能找到世间最美的风景么?流芳只怕,你扔掉的那棵麦穗,恰恰就是最大的一棵呢!”
容遇抬眸,定定地看着流芳,眸中一片深沉幽昧。
流芳的心又猛跳了两下,她垂下头,放弃在这时候挑衅他。
楚静风走到流芳面前,伸出手拉着她站起来。
“今日比诗论文,静风甘拜下风。”
只有流芳自己知道,她已经汗湿衣衫。
不过,总算蒙过去了不是?厚脸皮、投机取巧、甚至耍赖,居然也起了作用!
她笑笑,说:
“楚公子,你今日好像还未曾作诗。”
“我作了,你要听吗?”他微微笑着,丝毫不掩饰眼内的欣赏喜爱之情,此时如沐春风的笑容的确让人心动,流芳刚一点头,他已经拉着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曲水流觞,向寻秋湖方向走去了。
众人愕然之后不禁失笑,邹源说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话刚出口,忽然又想到,顾六,不算淑女吧!
沈京冷哼一声,起座离去,容遇皱皱眉,也跟着他走出了芙蓉园。
                  第十七章 一点都不浪漫的顾六
正午时分,醉月楼雅间的竹帘被人掀起,楚静风一走进来,便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尽饮。沈京冷冷地说:
“这杯女儿红,一百两银子。”
楚静风瞪大了眼睛,“阿京,你这是趁火打劫啊?”
“是啊,怎么着?你大可以把酒给我吐出来!”他还是那样的冷淡。
“你生气了?”楚静风坐下,不怒反笑,“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今早我拉走顾六去游湖所以生气了!”
沈京看着他,“有何不可?”
楚静风一阵大笑,“阿京,告诉我,昨夜你跟她在醉月楼她有何表现?你可知道今早我拉着她去游湖,她跟我说了些什么?”
他带着流芳上了木兰小舟去赏荷,流芳劈头盖脑就问了他一句:
“楚公子,我不会凫水,你会么?”
楚静风的浪漫遐想开始有了一丝裂痕,尽管他不会凫水,但是他也硬着头皮认了。因为他知道他一说不会顾六会立刻翻脸上岸的。
“如果你落水了,我会救你的。”他说。任那个姑娘听了轩文子楚静风这一句话不是心动不已的?可偏偏顾六只是皱着眉看着寻秋湖水说:
“这水很脏,都是泥浆,就算你救了我,我要是喝了两口水,那不得恶心一辈子?”
那个浪漫的光环开始扩大它的裂痕了。
木兰舟行到湖中心,渐入藕花深处,四处碧影幢幢,阳光烂漫,荷香沁人。
楚静风伸手摘了一枝莲,是素淡的粉色莲花,恰如她,清灵可人。
她接过来,嗅了一下,接着十分可惜地说:
“楚公子摘它作甚?白白浪费了一枝莲蓬,那莲子可清甜了。”
在这光环完全破碎之前,楚静风终于很不甘心的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流芳,你不是想听我作的诗吗?”
她点点头。他于是缓缓念道:
“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华,胭脂雪瘦熏沉水,暮云秋影蘸潇 湘。醉魂应逐流芳梦,分付西风此夜凉。”
他等着,等着她的微笑默许。
顾六却只是说:
“楚公子,你念完了?”然后欢呼一声,“那好,我们终于可以划回岸边去了?天知道我担心落水担心了多久?!”
楚静风的幻想和骄傲同时在日光下破碎成冰,然后被蒸发掉了。他有那么一瞬很想切开顾六的大脑看一看,里面是用什么构造的。
“流芳说笑的本领真高。”上了岸,她向他道别,他说了她这么一句。
她也不介意,只是没心没肺地笑笑说:
“静风怎么不问问自己真心几何呢?”说着就带着西月离开了。
沈京大笑,容遇嘴角微弯。
沈京同情地拍拍楚静风的肩膀,说:
“阿风,同病相怜,为了安慰你,刚才那杯酒白送你不收钱。”
楚静风很好奇沈京昨夜与顾六在醉月楼那顿饭究竟如何。沈京苦笑一下,说:
“比你好不了多少。带她来吃鲟鱼,谁知道她还对烤乳猪、香液鸡、九味肘子、琼脂燕窝都感兴趣,满满的摆了一桌子。本来想问问她她那幅画上的构图和笔法都是以前没怎么见过的,究竟师从何人,谁知道她只是一味埋头苦吃……我沈京自问虽非玉树临风,但也是翩翩公子一个,被女人这般彻底的无视,这还是第一回。阿遇,你说你们顾府是不是穷到连一顿饱饭都没有给够她吃?简直太过份了!”
绝对是太过分了,迟早会有八卦传出,说在顾六的眼中,画罗子连一碟猪头肉都不如,关注度为零。
“后来,她还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沈京,若是你日后娶了一个心爱女子为妻但是她无法为你继后香灯,你会不会纳妾?我说会啊,为人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一边吃一边跟我说,你很安全,可以做朋友。”
“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擦擦嘴对我说,你这样的男人我绝对不会爱上,所以可以很放心地和你交朋友。这一夜,我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你们两个,”容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扇子,薄唇轻抿,“是想来真的吗?”
楚静风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忽然敛起了笑容,“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你不是说过,这个痴缠你的表妹你没兴趣吗?”
“所以,你就真的把翡翠同心锁送给她了?”容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阿风,是真的吗?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而已。”沈京也惊讶起来了。
“她说我心不诚,我就证明给她看好了。”楚静风还是笑,只是冷冷的。
“证明了又如何?”容遇说道,眉头轻皱,仿佛想到了什么,“还有,顾怀琛回繁都了,你们知道吗?”
沈京和楚静风面露惊讶之色。
容遇得知之时也惊讶,只是他惊讶的是顾流芳竟然认不出顾怀琛来。他的表妹,真的是除了那副皮囊外,什么都清洗一空了呢!
容青匆匆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楚静风变了变脸色,她竟然让人把翡翠同心锁退回来了!
容遇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此时他眼内的情绪。容青把锦盒递给楚静风,说:“六小姐托容青转交此物与楚少爷,她说与少爷做朋友,无须锁同心,有心就好。她还说……”
“说什么?”
“若楚公子一定要送的话,不若折成现银……”容青看着以温文尔雅态度可亲出名的楚静风一张脸黑沉下去,不由得冷汗直冒。就知道那顾六不是善茬儿,但不知道恶劣成这样,她还问他繁都最大的当铺在哪;他还没有把她对西月说的那句话说出来,不然在楚静风的愤怒下他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容青还记得,她抬头看看天空,对西月说,今天阳光太盛,真适合做白日梦。
在回顾府的马车上,容遇问容青:“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容青用力的点点头,“是的,少爷。”
下一秒容青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居然看到自家少爷眼神飘得有些远,似是在想些什么,然后嘴角轻轻上扬,笑意一点一点的像涟漪一般荡漾开去,舒心而悦目。这种自然流露的笑容在容青看来却是诡异之极的,据他伺候他家少爷的经验,他猜,这一回,顾六有难了。
                  第十八章 穿越女vs腹黑男1
六月十六,繁都危楼,暮色四合,暖风融融。
危楼不危,仅是高而已。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当然是夸张之辞,然而建在繁都西郊望云山侧的危楼却是繁都的最高的楼宇,楼高七层。最绝妙之处在于危楼登楼的楼梯全都借道山路,登山与登楼俱可一径通幽。
所以危楼是繁都最有名的风景名胜地。
而危楼除了底层架空之外,其余六层各有妙用,顶层并无飞檐,只是一空阔平旷的了望台,专供想要俯瞰繁都风貌的人来登临。
踏上危楼的人大部分是狂傲不羁的文人士子,临风凭栏,对酒当歌,一般的贩夫走卒不要说没这个闲情逸致,就算有,踏上那七层架设在危楼外的陡峭石阶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流芳带着西月站在危楼下,她不由得再一次赞叹容遇的心机如此深沉,若是一般女子,光是登上这石阶都已经是超负荷的了,不要说体力,就是心理上也已经产生了恐惧。而他,居然把地点定在这样一处地方。
容遇仍是一身黑衣,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流芳眼内的波澜,嘴角一勾,笑道:
“表妹已经赢了两场,若是畏惧,这一场不战也罢。”
流芳粲然一笑,“表哥怕输给了流芳,明日不知以何面目示人?”
“表妹有可能会赢,但不一定称了自己的心意;遇有可能会输,但是不一定失掉了自己的声名。算盘打得再响,也有算不到的地方。”他一点也不生气,微笑着很耐心地打击她的信心。
“算你?表哥,流芳不会。有人说,暗恋而欲望太多,便身有如在地狱。暗恋而欲望很少,那么身有如在天堂。可惜流芳身在人间,明着暗着都不再恋了,又何来对表哥你有心算计呢?流芳已经不再自作多情了,希望表哥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她的声音很细很小,但是她知道他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表妹何须再三强调?这么长的一段话,岂非多余?你以为我不明白的事我早已明白,”他潇洒地一笑,伸出洁白的手掌很自然地牵过流芳的手,这个动作熟练得仿佛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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