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8b石点头 作者:明.天然痴叟-第4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灵山会上涅盘空,费尽如来九转功。
八万四千红舍利,龙王收入水晶宫。
玄宗看前二句,不见得好处,看后二句,大喜道:“真天才也!”不想一个宫娥,把这盘樱桃,尽打翻在金阶之上,众宫娥都向前拾取。杨妃看了,带笑说道:“学士何不也作一诗?”李白随口应道:
玉仙慌献红玛瑙,金阶乱撒紫珊瑚。
昆仑顶上猿猴戏,攀倒神仙炼药炉。
玄宗龙情大喜,尽醉方休。是年时入深冬,雨雪下降,玄宗偶思先年武后于腊月游玩御苑,恰遇明日立春,传旨道: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到次日,果然百花尽开,惟有槿树花不开。武后大怒,将槿树杖了二十,罚编管为篱。玄宗想武后是个女主,能使百花借春而开,今朕欲求些瑞雪,未知天意肯从否?遂命近侍,取过一幅龙文笺来,磨得墨浓,蘸得毛饱,写下四句道:
雪兆丰年瑞,三冬信尚遥;
天公如有意,顷刻降琼瑶。
写罢,教焚起一炉好香,向天祝祷,拜了四拜,将诗化于金炉之内。可熬作怪。初时旭日瞳瞳,晴光澹澹,须臾间朔风陡发,冻云围合,变作一天寒气。这才是:
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
近侍宫娥来报,天将下雪了。玄宗大喜,即传旨百司,各赋瑞雪诗词以献。又命近侍去宣八姨虢国夫人来,与贵妃三人,于御园便殿筵宴候雪。当时杜甫曾有诗云: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金门;
恐将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见至尊。
筵前有黄番绰祗应,会汝阳王花奴打羯鼓一曲才终,戏向八姨道:“今日乐籍有幸,供应夫人,何不当头赏赐?”八姨笑道:“岂有唐天子富贵,阿姨无钱赏赐乎?”命赏三千贯,教官库内支领。黄番绰见说,遂作口号道:
君王动羯鼓,国姨喝赏赐;
天子库内支,恰是自苦自。
满殿之人听了无不大笑。那时朔风甚急,彤云密布,只是不见六花飘动,黄番绰又作一首雪词呈上,词云:
凛冽严风起四幄,彤云密布江天,空中待下又留连。有心通客路,无意湿茶烟。不敢旗亭增酒价,尽教梅发春前,偏好凝望眼儿穿,慢擎宫女袖,空缆子猷船。
酒至半酣,还不见雪下。玄宗乃行一令,各做催雪诗一首,做得好饮酒,做得不好,罚水一瓯。玄宗先吟道:
宝殿花常在,金杯酒不干。
六花飞也未,时卷珠帘看。
玄宗题罢,八姨吟道:
宫娥齐卷袖,金铃彩索宜;
等他祥瑞下,争塑雪狮猊。
八姨题毕,杨妃吟道:
羯鼓频频击,银筝款款调;
御前齐整备,只待雪花飘。
杨妃题毕,黄番绰奏道:“臣作一诗,必然雪下。”口中吟道:
催雪诗题趱,六花飞太晚;
传语六丁神,今年忒煞懒。
黄番绰吟罢,三宫皆大笑。只见内宫女,急先来报道:“这满天瑞雪滚滚飞下也!”玄宗喜之不胜,命卷起珠帘观看,但见空中:
一片蜂儿,二片娥儿,三是攒三,四是聚四,五是梅花,六是六出;团团以滚珠,粒粒似撒盐;纷纷似坠锦,簇簇似飞絮;似琼花片,似梅花莹,似梨花白,似玉花润,似杨花舞。
当下龙心大喜,命宫娥斟酒,畅饮一回。黄番绰奏道:“臣有庆雪口号,伏望吾主听闻。”其诗云:
瑶天雪下满长安,兽灰金炉不觉寒;
凤阁龙楼催雪下,沙场战士怯衣单。
玄宗听了,龙颜怆然道:“军士卧雪眠霜,熬寒忍冻,为朕戍守御贼。朕每日宫中饮宴,那知边塞之苦,今若非卿言,何繇知之。”遂问高力士,即今何处紧要。力士回奏潼关最为紧要。玄宗问:“是那个把守,有多少军士?”力士奏道:“是哥舒翰把守,共有三千军士。”玄宗就令高力士于官库中,关取丝绵绢线,造三千领战袍。休要科扰民间,宫中有宫女三知,食厌珍羞,衣嫌罗绮,端坐深宫,岂知边塞之苦;每人着他做战袄一领,限十日内完备,须要针线精工,不许苟且塞责;每领各标姓名于上,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当罚。力士领旨。关支衣料,于宫中分散,着令星夜做造,不可迟延。
分到第三十六阁,乃是会乐器宫女,专吹象管的桃夫人。接了绵绢,取过剪刀尺来裁剪,因旨意严急,到晚来,未免在灯下勤趱。一边缝纫,一边思想道:“官家好没来由,边送军士,自有妻子,置办衣服,如何却教宫中制造,这军汉怎生消受得起?”又想起诗人所作军妇寄征衣诗来,诗云:
夫戍萧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
一封书寄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
我想那军妇,因夫妻之情,故寄此征衣,有许多愁情远思。我又无丈夫在边,也去做这征衣,可不扯淡?却又想道,我自幼入宫,指望遭际,怎知正当杨妃专宠,冷落宫门,不沾雨露,曾闻有长门怨云:
学扫娥眉独出群,宫中指望便承恩;
一生不识君王面,花落黄昏空掩门。
就我今日看来,此言信非虚也。假如我在民间,若嫁着个文人才子,巴得一朝发迹,博个夫妻荣耀。或者无此福分,只嫁个村郎田汉,也得夫耕妻耨,白头相守。纵使如寄征衣的军妇,少不得相别几年,还有团圆之日,像我今日埋没深宫,永无出头日子,如花容貌,恰与衰草同腐,岂不痛哉!思想至此,不觉扑簌簌两泪交流,欷献而泣。正是:
几多怀恨含情泪,尽在停针不语中。
在灯前转思转怨,愈想愈恨,无心去做这征衣,对灯脉脉自语。忽然高力士奔入宫来说道:“天子贺幸翠微阁,召夫人承御。”桃夫人即便起身随去,须臾已到阁前。众嫔娥迎着,齐声道:“官人回家特宣夫人,好且喜也。”桃夫人微笑不答。又有个内侍出来催道:“官家专等夫人同宴,快些去承恩。”桃夫人暗道:“不想今日却有恁般侥幸也。”急到阁中朝见。玄宗用手扶起道:“朕知卿深宫寂寞,故瞒着贵妃娘娘,特来此地与卿一会,明日当册卿为才人。”桃夫人谢恩道:“贱妾蒲柳陋姿,列在下陈,今蒙陛下垂怜,实出三生之幸。”玄宗命近侍取锦墩,赐坐于傍。桃夫人又谢了恩,方欲就坐,忽报贵妃娘娘驾到。桃夫人听见贵妃到来,惊得没做理会,连玄宗天子也顿然变色道:“卿且往阁后暂避,待哄他去了,然后与卿开怀宴叙。”桃夫人依言,踉踉跄跄,奔向阁后躲避。侧耳听着外面,只听得贵妃乱嚷道:“陛下如何瞒着我,私与宫人宴乐?”玄宗说道:“独自闲游到此,并无宫人随侍,卿家莫要疑心。”贵妃道:“陛下还要瞒我,待我还你个证据。”分付宫女道:“这贱人料必躲在阁后,快与我去搜寻。”桃夫人听了这话,暗地叫苦道:“如今躲到何处去好?”心忙意急的,欲待走动,两双脚恰像被钉钉住一般,那里移得半步。只见一群宫娥,赶将进来喊道:“原来你躲在此。”扯扯拽拽,拥至前边。贵妃喝道:“你这贱人,如何违我法度,私自在此引诱官家?”教宫娥取过白练,推去勒死了。吓得桃夫人魂不附体,叫道:“陛下救命!”玄宗答道:“娘娘发怒,教我也没奈何,是朕害了你也。”众宫娥道:“适来好快活,如今且吃些苦去。”推至阁外,将白练向项下便扣。桃夫人叫声:“我好苦也”,将身一闪,一个脚错,跌翻在地,霎后惊觉,却是一梦。满身冷汗,心头还跳一个不止。原来思怨之极,隐几而卧,遂做了这个痴梦。及至醒来,但见灯烛辉煌,泪痕满袖,却又恨道:“杨妃你好狠心也,便是梦中这点恩爱,尚不容人沾染,怎不教人恨着你。”此时愁情万种,无聊无赖,只得收拾安息。及就枕衾,反不成眠。正合着古人宫怨诗云:
日暮裁缝歇,深嫌气力微。
才能收箧笥,懒起下帘帷。
怨坐空燃烛,愁眠不解衣。
昨来频梦见,天子莫应知。
到次日,尚兀自痴痴呆坐,有心寻梦,无意拈针,连茶饭也都荒废了。过了几日,高力士传旨催索,勉强趱完。却又思量,我便千针万线做这征衣,知道会与谁人。又道:“我今深居宫内。这军士远戍边庭,相去悬绝,有甚相干,我却做这衣服与他穿着,岂不也是缘分?”又想道:“不知穿我这衣服的那人,还是何处人氏,又不知是个后生,是个中年,怎生见得一面也好!”又转过一念道:“我好痴也!见今官家,日逐相随,也无缘亲傍,却想要见千里外不知姓名的军士,可不是个春梦?”又想道:“我今闲思闲闷,总是徒然。不若题诗一首,藏于衣内,使那人见之,与他结个后世姻缘,有何不可。”遂取过一幅彩鸾笺,拈起笔起来写道:
沙场征戍客,寒苦若为眠。
战袍经手制,知落阿谁边。
留意多添线,含情更着绵。
今生已过也,愿结后生缘。
题罢,把来折做一个方胜,又向头上拔下一股金钗,取出一方小蜀锦,包做一处,对天祷告道:“老天,可怜我桃氏今世孤单,老死掖庭,但愿后世得嫁这受衣军士,也便趁心足意了。”祝罢,向空插烛也似拜了几拜,将来缝在衣领之内。整顿停当,恰好高力士来取,把笔标下第三十六阁象管桃夫人造,教小内宫捧着去了。自此桃夫人在宫,朝思暮怨,短叹长吁,日渐恹恹瘦损,害下个不明不白,没影相思症候。各宫女伴都来相同,夫人心事,怎好说得,惟默默吁气而已。诗云:
冷落长门思悄然,羊车无望意如燃。
心头有恨难相诉,搔首长吁但恨天。
不题桃夫人在宫害病。且说高力士催趱完了这三千纩衣,奏呈玄宗。玄宗遣金吾左卫上将军陈玄礼,起夫监送,迤逦直至潼关。镇守节度使哥舒翰,远远来迎。至帅府开读诏书,各军俱望阙谢恩。哥舒翰令军政司,给散战袍,就请天使在后堂筵宴。
且说有个军人,名唤王好勇,领了战袄,回到营中把来穿起,只觉脖项上有些刺搠。连忙脱下看时,并不见些甚的。重复穿起,起颈项上又连搠几下。王好勇叫道:“好作怪,这衣服上有鬼,我没福受用他。”脱下来撇在半边,惊动行伍中,走来相问。王好勇说出这个缘故,有的不信,把来穿着一过,一般如此。有的疑是遣下针线在内,将手支揿,却揿不着甚的,也不刺搠着手掌。内中有一人说:“待我试穿着,看道何如?”这人姓甚名谁?这人姓李名光普,闻喜人氏,年纪二十四五,向投在哥舒翰帐下,戍守潼关。生得人才出众,相貌魁伟,弓马熟娴,武艺精通,是一个未侵女色的儿郎,能征善战壮士。
当下取过这件衣服,且不就穿,仔细把来一觑,见上面写着第三十六阁象管桃夫人造,那针线做得十分精细,绵也分外加厚,心里先有三分欢喜。遂卸下身上袄子,将来穿起,恰像量着他身子作的,也不长,也不短,颈颈又不刺搠。众人多称奇异道:“这件衣服,莫非合该是你穿的么?”王好勇便道:“李家哥,我和你兑换了罢。”李光普因爱这件袄子趁身,已是情愿,故意说道:“须贴我些东西才与你兑换。”王好勇道:“一般的衣服,怎要我吃亏?”李光普道:“你的因穿得不稳,已是弃下了,如今换我这件不刺搠的,就贴了我,也还是你便宜。”众人道:“果然王家哥贴东西换了,还有便宜。”王好勇只是不肯。李光普又戏言道:“也罢,我也不要入己,就沽一壶,请众位哥吃个合事酒如何?”众人道:“作成我众弟兄吃三杯,一发妙,王家哥快取出钞来。”王好勇被众人打诨,料脱白不得,摸出钱把银子道:“我只出得这些,但凭入己也得,买酒吃也得。”众人嫌少,还要他增些。李光普道:“我不过取笑,难道真个独教王家哥坏钞,待我出些,打个平壶罢。”也遂取出钱把银子,众人都来吃他公道,随把袄子换了,沽了两角酒,并些案酒之物,大家吃了一回,各归本营。
原来李光普,酒量不济,吃了几杯,觉得面红耳热,回到营中存坐不住,倒头去睡。不想势头猛了些,那脖项上着实的锥了一下,惊着光普直跳起来,心里奇怪,静坐思想。一则是他性灵机巧,二则是缘分到来,料道领中必然有物,即卸下来,细细简看。只见衣领上丝缕中露出针头大一点金脚,光普取过一把小刀,拆开看时,原来绵中裹着一个蜀锦包儿,里面包着一股凤穿牡丹的金钗,一个方胜。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