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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禅是一枝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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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摔一跤,母亲便打地哄他不哭,说是地不好,便打地,地若有知,它也不会觉得是冤屈,那猫儿亦不要觉得是做了牺牲。
  碧岩录此则公案的垂示云:「意路不到,正好提撕:言诠不及,宜急着眼。若也电转星飞,便可倾湫倒岳。」南泉禅师斩猫一节便是教了千秋万世的人们一个天道的机字。
第六十四则 赵州于头上倒戴草鞋
  举:南泉禅师复举前话问弟子赵州从谂,赵州便脱草鞋于头上戴出,南泉云:子若在恰救得猫儿。
  头戴草鞋是一个颠倒的倒字。把南泉禅师的话来反说,就救得猫儿。
  中国民间欢喜耍这一套。如隋唐演义里杨义臣送函于谁,惟致枣二枚,当归与糖一两,意思叫他早早归唐。又如精忠岳传有谢石善拆字,见人立山边,是为仙字,凡这一类,都是中国民间的知性的沾沾自喜。赵州的头戴草鞋,亦见禅僧之与中国民间相接。
  赵州是把南泉禅师的话,颠倒反过来说。南泉讲天道,赵州接下去就讲人事。王阳明的弟子王龙溪有三句话:
  众人和应,君子异应,圣人敌应。
  譬如师讲干卦,普通的弟子跟着也讲干卦,而你若是传法弟子,则应当是讲坤卦。师讲坤卦,你接下去该讲屯卦。干是反,坤是成,而屯则是初生。如此,理论纔是有发展,有飞跃。历史的一节节都是发于天道,成于人事。南泉禅师讲天道,可以不分是非曲直,而赵州应之以人事,则是要讲是非曲直。
  但是亦不依南泉禅师,亦不依弟子赵州。不是依于天意,不是依于人事。而是立于天意与人事之际。立于天意与人事之际,即那猫儿,要斩亦可,不斩亦可,这就是有了救得的份儿了。南泉禅师说的「子若在,恰救得猫儿。」这恰字是恰恰救得,差一点就救不得。历史上的天意人事之际就是如此。项羽残破咸阳,也要屠内黄,都因内黄小儿的一言而得免。曹操讨陶谦,所过屠灭,也要屠徐州,太史慈与刘备救之仅而得免。都是恰恰救得了,差一点就要救不得。禅宗是何时何地都在教人要悟得这恰恰之机。
  要了解这则公案,关键仍在雪窦禅师的颂:
    公案圆来问赵州 长安城里任闲游
    草鞋头戴无人识 归到家山即便休
  大人带小孩出来,他却忽然发起拗来,说要归家,大人把他无可奈何。他要归去,是因为要看小猫,家里的那只花猫前三天生了小猫了。可惜南泉寺的猫儿已被禅师所斩。禅师也斩得好,他的弟子赵州也作拗得好。这两人师与弟子,没有谁是谁非,因为真是知己。
第六十五则 外道问世尊
  举:外道问世尊: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赞叹云: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津,令我得入。外道去后,阿难问世尊:外道有何所证,而言得入?世尊云: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
  世尊良久,是欲言未言,示以天地将发之机。
  一日,与哥哥及七姐出街。七姐是暑假从日本来此的。三人在驶行的公车中没有坐位,攀着吊环站立说话。我哥哥说了一句话取笑七姐,七姐欲答,但是只动动嘴唇,良久。我装不知,说道:天在起风了,七姐拿眼睛向车窗外一瞧,我哥哥笑道:看七姐的嘴巴就是雷雨之动满盈。七姐又想要答,又自制了,于是一笑。
  随后我听两人在说折口信夫。折口是日本文学与民俗学的大天才。他说奈良朝与平安朝女人的文学是真正的女人文学。从唱山歌起,女人就爱对男人斗强争胜,嘲戏男人,爱说谎话。好的嘲戏与谎话原是文学的天姿。我哥哥道:七姐每每嘴唇动动,欲说不说,我知道你是又在想要斗强争胜,又在想要说些伤人的华丽谎话了。七姐仰面看着他道:你都知道?她不禁喜欢起来。我哥哥是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
  但是印度佛经里的「世尊良久」要庄严得多,没有这样俏皮。七姐的良久,是欲说未说,示人以风雷之气。而世尊良久,则是忘于有言无言,惟是空阔光明,山河大地皆在一镜里。我哥哥与七姐的场合,是主于七姐的天机,而本则公案的场合,则主于外道的悟机。
  雪窦禅师的颂,便多是颂外道:
    机轮曾末转,转必两头走。
    明镜忽临台,当下分妍丑。
    妍丑分兮迷云开,慈门何处生尘埃。
    因思良马窥鞭影,千里追风唤得回。
    唤得回,鸣指三下。
  外道如良马绝影,一下子进入了极乐净土而去,可是雪窦禅师要把他唤回来。聊斋里有朱生凝视寺壁画中垂髫人,不觉身入于壁画,与垂髫人并为二像。及同游者觅之,老僧为鸣指三下,朱生遂从壁画上飘落,而雪窦是要那外道入于悟境而再出来立于现实。
  但我还是更喜爱我哥哥与七姐的。
第六十六则 岩头云黄巢过后
  举:鄂州岩头全(大+岁) 禅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云:西京来。岩头云:黄巢过后,还收得剑么?僧云:收得。岩头引头近前云:囫!僧云:师头落地也。岩头呵呵大笑。僧后到雪峰,雪峰禅师问什么处来?僧云:从岩头来。雪峰云:有何言句?僧举前话。雪峰打三十棒赶出。
  黄巢过后还收得剑么?是一句极鲜烈的话。岩头与雪峰正是黄巢当时之人。
  此剑是中国史上民间起兵之剑,但是黄巢用过,犹似昨日之事。而现前亦有人如水浒里杨志卖刀遇上的牛二,他喝道:俺二十文买一把厨刀,也切得菜,也宰得鸡,你的什么宝刀?他赖着要杨志杀他。今岩头禅师亦引颈要试试黄巢剑可是依然锋利,牛二是泼皮,岩头的则是稚气。饶是黄巢剑,亦非现前锋利不可。僧就那一声「囫!」里,说师头落地也。岩头呵呵大笑,此笑笑得开心,不含别意,只是像小孩的惊异发笑。至此都非常好。
  但是僧到雪峰,再举前话,雪峰却不买账,把那僧打三十棒赶出,这又是好极。因为再顺前话就是重复,而是要以逆反为顺承。况且此剑只是民间起兵之剑,今日谁来用它,尚未有名字。
  雪窦禅师颂曰:
    黄巢过后会收剑 大笑还应作者知
    三十山藤且轻恕 得便宜是落便宜
  其实岩头惊喜发笑后,再看看那僧的愚笨面孔,其时不打他已是便宜了他。而他还不知,到底是挨雪峰打了。笨人是天给了他便宜,他亦自己必要弄到落了便宜为止。
  逆反顺承的话是,譬如白蛇娘娘要到天上盗取仙草,虽是守天门的神将要踢她下去,而她就势在那踢来的脚尖上一跕,借他做支力一个筋斗越过神将的头上,翻进天门去了。
  而还有是顺来逆受,这是小孩对父母常会的。逆来顺受者是成事之人,而顺来逆受者则是创始之人。但是也有逆来逆受的么?元末天下大乱,群盗蜂起杀掠,朱元璋至土地祠掷筶问神,卜逃亡,凶;卜留在此地,凶;卜起兵,大吉。这就是逆来逆受。
第六十七则 傅大士讲经竟
  举:梁武帝请义乌双林大士傅翕讲金刚经。大士于座上挥案一下,便下座。武帝愕然。志公问陛下还会么?帝云:不会。志公云:大士讲经竟。
  傅大士与达摩俱是梁武帝时人,是中国禅宗之祖。二人皆因宝志而得时人的承认。在于中国禅宗,不立言语文字是傅大士最早提出,所以雪窦禅师把本则选入碧岩录的。
  不立言语文字,在印度佛教有维摩诘的默然不言,与释迦的拈花微笑,已开其端,但其意义,止于表示法不可说而已。至于傅大士的于座上挥案一下,便下座,则是于法不可说之外,更有个开始之意。世界将要开始。傅大士只以此示人,已是达成了今天的讲经了,所以志公说:大士讲经竟。
  印度佛教否定有动,否定有出发,否定有开始。而傅大士提出开始,是中国禅宗有其独自的真正见识。
  听七姐言,日本的前卫音乐,有一种是只在台上把乐器摆好了,而无演奏,这已算一曲完毕。这是从碧岩录里傅大士讲经一节学得来的。美国的嘻皮学瑜伽,日本的前卫派学禅,但皆似则似,是则未是。分别在于:禅也讲打破,但是禅知「无」,知动之机;前卫讲打破,却是没有一个「无」。前卫主于动的造形,而不知动之机自「无」而出。前卫徒然追求新奇,但其本质已非,无源之水,流不长的。
  达摩与傅大士皆要多谢志公,是志公一言而奠立了中国禅宗的第一块基石。
  且听雪窦颂来:
    不向双林寄此身 却于梁土悲埃尘
    当时不得志公老 也是栖栖去国人
第六十八则 仰山汝名什么
  举:袁州仰山慧寂禅师问镇州三圣院慧然禅师:汝名什么?三圣云:慧寂。仰山云:慧寂是我。三圣云:我名慧然。仰山呵呵大笑。
  老子说:「名可名,非常名。」慧寂禅师问慧然禅师:汝名什么?答云:慧寂。以你名为我名,此即非常名。但是孔子讲「正名」,若以问老子,老子又会说是要正名的好。慧寂禅师说:但是慧寂是我呀!慧然禅师接口道:我名慧然。
  前一问答是名字不妨互换,后一问答是你有你的名,我有我的名。名不可以执着,但亦名不可以不正。这就是收得住,放得开。
  雪窦禅师颂曰:
    双收双放若为宗 骑虎由来要绝功
    笑罢不知何处去 只应千古动悲风
  若不能又收又放,只顾得一头,那就骑虎难下了。而慧寂与慧然,他们的名字又像是两兄弟,说了你是慧寂,我是慧然之后,像两个小孩的好奇发笑。
  但是名的话,若由我来说,则除了非常名与正名之外,尚有名的品位的问题。
  太古人类给万物取名,因而有言语文字与思想。而物有象有形,就象取名的如乾坤,就形取名的如天地。六十四卦皆是象名,万物皆是形名。事亦有象名与形名。如战争、买卖、入学、犁田、打工、交际,皆是形名,仁义礼智信则是象名。名有贵贱,象名贵,形名贱。尚有究极的自然未有物象与物形,而可取名「无」与「空」,取名「神」与「易」,在名的品位中最贵。
  西洋有物形之名,而无物像之名。惟亦有「数」的名,与「神」的名。但是他们不知数是象名。他们的「神」不是无。所以西洋可说是没有物象的名,亦没有「无」的名。西洋惟有物形的名。形名实,象名虚,如西洋云权力,虽也是抽象的名词,但其所表示的权与力是实东西,不能说是物象的名词。而如易经里说的位,则表示卦爻之象的虚位,所以可说是物象的名词。
  名的品位,是文明的品位的标记。历史上的革命,每是把至今用惯了的名词来加以一番洗涤禊祓,或重新取名,但必有其民族的个性与文明的品位,如国父所用的名词王道、先知先觉等。
  但这里说的名的品位问题,不是禅宗所可及。
第六十九则 南泉归宗麻谷同行
  举:南泉、归宗、麻谷,三禅师同去礼拜忠国师。至中路,南泉于地上画一圆相,云:道得即去。归宗于圆相中坐。麻谷便作女人拜。南泉云:恁么则不去也。归宗云:是什么心行?
  年青人寻师访道,是为请教。及至已自悟得了,像永嘉大师的到曹溪去见六祖,则不为请教,而只是为相证,六祖说他所悟得的是对的,他就回来了。而还有是去见大人,是为可以看见自己。去朝圣地。是为路上的风景。去随喜寺庙,是只为今日的好天气、好情怀。
  礼拜仙佛圣贤,意味宁是在于礼拜者自身的谦纯清好。南泉归宗麻谷三禅师同去礼拜忠国师,当然不是为请教,也不是为相证,而只像学书的人临写汉碑,不临真迹,而临刻在石碑上的阴文,阴文虚白,弥足缅想。南泉画一圆相,便有如书法之意,而归宗与麻谷都道不着,如养由基箭射猿,偏偏这回没有射中。南泉遂说:那么不去了。
  所以雪窦禅师颂曰:
    由基箭射猿,绕树何太直。
    千个与万个,是谁曾中的?
    相呼相唤归去来,曹溪路上休登陟。
  然而道不着也罢了。宇宙与人们的日常生活里处处是机,千劫如花随流水,每每做的好事情,亦自己道不着其所以然。而有时道错了反为好。即如这回南泉画一圆相,归宗与麻谷,一个便于圆相中坐,一个作女人拜,完全是幼儿的玩耍排人家。去曹溪路上有了这风光,也已够了,何必一定要去礼拜忠国师。雪窦复云:
    曹溪路坦平,为什么休登陟?
  回答是像晋朝王子猷乘雪访戴,乘船溯剡溪而上,翌朝已近到得戴安道隐居的村子了,却叫船夫回棹,说回去吧,不见戴也罢了。
  我把这别的解说给哥哥看了,我哥哥道:末后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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